“白敛，去湢室准备一桶冷水。”回到竹院后，燕裴一边将怀里的人儿小心放在床上，一边回头吩咐着。

很快，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不过片刻，白敛就带着人齐齐退下了。

此时枝枝侧躺在床上，双手抓着燕裴的手放在额上，许是觉得舒服些了，虽小脸仍紧紧皱在一起，但却不再有任何嘟囔和低喃了。

燕裴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直直盯着她看，直到感觉到手背隐隐传来的温度，他敛起思绪，一边拧眉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血迹，一边低声带着安哄意味道：“你乖些，松手，我换个衣服。”

说罢，使了个巧劲将手抽了出来。

然而他刚将外裳脱掉，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中衣衣角，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床上的人儿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呜呜呜，别走，别丢下我。”

“燕枝枝！我身上脏！”燕裴见状拧眉一边轻声呵斥，一边将她从身上扒拉下。

但枝枝才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觉自己抱着的东西很凉，很舒服，于是拼命收紧手臂，摇着脑袋反驳：“不脏，不脏，嗯......一点也不脏，枝枝不嫌弃。”

小姑娘此刻就像没骨头似的，软软一团贴着他，虽然隔着中衣，但说话时气息还是能浅浅喷洒在肌肤上，瞬间燕裴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眸色渐深，但许是因为这句无意识的话，覆在她臂上的手终还是没在使劲。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到小姑娘身上温度烫得惊人，不敢再耽误，低头声音难得温和起来：“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回来，嗯？”

“不要，呜，不要！”怕他真的会丢下自己，枝枝这会儿由抱着他的腰改为伸手胡乱往他衣领上抓，许是真的害怕，一时也没控着力道，一个不小心指甲在燕裴露出的胸前划下一道红痕。

“嘶！”燕裴倒吸一口冷气，旋即一把抓住她双手。

她这副样子燕裴到底也是无法狠下心来训斥，可是不管怎么哄劝，枝枝就是不肯撒手，无奈之下，燕裴干脆一把抱起她朝湢室走去。

所幸湢室里有放着一个矮凳，燕裴用脚将矮凳勾到浴桶旁，然后将枝枝安置在矮凳上，一手稳着她肩膀，一手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后毫不犹豫就往身上泼。

几次之后他身上已是湿透，当抱起枝枝时，身上的湿意凉感隔着披风瞬间袭来，小姑娘下意识搂着他的脖颈向怀里靠拢，然后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等到了床边，燕裴想也没想的抱着她齐齐躺了上去，他怕自个儿身上太凉，所以并未将枝枝身上的披风撤去，但又怕效果不明显，又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一时间，低调素雅的床单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紧相拥，若不考虑其他因素，这画面看起来倒是和谐美好。

半个时辰后，感觉自己身上凉意渐淡，而小姑娘身上温度还是没下去，燕裴拉了拉怀中小人，见还是拉不开，便抱着她重新进入了湢室。

就这么重复了几次之后，小姑娘身上的温度终于慢慢下去了，许是不难受了，枝枝这会儿倒也乖巧，安安静静窝在燕裴怀中，不闹也不吵。

但为了保证她体温是真正的降了下去，燕裴决定还是再去湢室一趟，不过这次他起身的时候怀中的人儿倒是没缠着要一起，而是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就像是怕占地方给他腾地儿一样。

燕裴见状眯了眯眼，随后翻身下床独自进了湢室，再出来时他已换了身干净的中衣。

彼时距离卯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折腾了一晚上，燕裴这会儿也有些倦了，但看着床上明显的水渍，又看了看蜷在半湿半干披风里的枝枝，最终他还是将她小心抱起放在旁边的软塌上。

片刻后，等重新铺好床，他才将枝枝又抱回床上，然后解开披风一把扯过薄被将她裹好，随后也跟着上了床，不过因为只有一条薄被，所以他只身着中衣躺在外侧。

那会儿因为一心只想让枝枝体温赶紧降下来，即便温香软玉在怀，燕裴也不为所动，然而此刻安静下来，耳边传来小姑娘绵长轻柔的呼吸声，他忽然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

倏地，燕裴睁开眼，一双眸子极为清亮，他偏头定定看了眼熟睡之中的枝枝，半晌，一把掀开薄被将她勾到怀中，这才觉得满足重新闭上了眼。

——

薄雾笼罩，东方将白。

尽管走之前燕裴有说过让卯时去竹院，但凭着对他的了解，若真有事，怕是等不了卯时就会有人来请他去竹院了。

所以等到天边擦亮，卯时都过半了，纪瑾年才悠悠向竹院走去。

随着一声轻叩房门的声音，看似沉睡过去的燕裴瞬间睁开了眼，他垂眸见怀中的小姑娘并未被吵醒，用薄被将她裹好慢慢起身下了床，路过衣架时顺手将上面挂着的夏季外裳披在了身上。

拉开房门，他见门外除了纪瑾年，还有檀姑等人也在，目光微顿，随后轻咳一声，对着纪瑾年道：“你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等纪瑾年进去后，燕裴抬眸望了一眼天边，也不知因为想起之前小姑娘的要求还是昨夜那一番折腾，半晌，他语气平淡道：“檀姑，您将她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竹院来吧。”

有他在，谁敢乱嚼舌根？

听到这话檀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忙高兴的应了一声，随后拉着白薇去收拾东西了。

她们前脚刚走，纪瑾年就出来了。

“她体温已经降下去了，无需担心，之后这几天要注意饮食清淡，不要着凉，也不要再受刺激了。”

说完这句，瞧见燕裴点了点头，纪瑾年也没急着离开，而是跟他并排站在门前，齐齐望着天边。

片刻后，他听见燕裴淡淡开口：“昨日我抓到赵元了，他承认自己受戚怀常指示去拦截徐国公府的船，为的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徐念枝的失踪和他没有关系。

他们废了这么大劲儿，原以为只要抓到赵元就能知道徐念枝的下落，可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知道，不管是徐念枝还是徐国公府对燕裴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甚至若是没有出事，燕徐两家现在或许会成为亲家也说不定。

然而如今......

想到这儿，纪瑾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事他既已知道了，就不可能撒手不管。

燕裴应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他这么说，纪瑾年也不意外，然而想到刚刚进去看见那一幕，他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

这么想着，便偏头勾唇轻笑了声：“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你燕惟安还会有照顾人的一天。”

知他指的什么，燕裴回视，不答反问：“她如今在我府上，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真要有这想法当初也不会剑指知州了。

纪瑾年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戏虐：“没人让你见死不救，只要你一声令下，别说是泡冷水澡，就是去跳湖，白敛和冬青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倒也不用你亲自来，不是吗？”

确实，白敛和冬青自幼跟在他身边，对他忠心耿耿无比拥护，即便是为他豁出命都愿意，更何况这小小的冷水澡呢？可是一想到他们也会像他那样抱着枝枝，虽然知道他们没有别的想法，但燕裴心里还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占有欲。

“不行。”

听到这毫不犹豫地拒绝，纪瑾年摇头无声笑了笑，半晌他轻叹一声，直接点明：“惟安，你是不愿让白敛和冬青去泡冷水澡，还是不愿他们像你一样那般对待枝枝那个丫头？”

“你总说看到她时会想起徐念枝，可若昨夜躺在床上的是徐念枝，你还会去泡冷水澡，用自己来助她降温吗？”

*

巳时刚过，当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内，落在并未拉帷幔的床铺之上，许是有所感觉，薄被之下的小姑娘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唔，不是入秋了吗，怎么有些热？身上也黏糊糊的，难道她昨日忘记沐浴直接上床睡觉了？

意识到这一点枝枝一边将胳膊从薄被里伸出来，一边慢慢挪着向后退，然而刚挪了一寸就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一把塞进了薄被之中，旋即头顶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做什么？是觉得昨夜还不够折腾想再发热一次？”

听到声音，枝枝“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是那张她在熟悉不过的脸，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回想起刚刚燕裴的话，她眨了眨眼，随后像是反应了过来，有些不确认道：“我，昨夜发热了？”

燕裴闻言掀了掀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虽未出声，但那表情却是在说“不然呢？”

枝枝见状顿时明白了，难怪她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而且明明睡醒了不困但身上仍觉得累。

可是，就算她发热有檀姑和白薇她们照顾，为什么燕裴会在她床上？明明昨日他还不愿意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这么想着，小姑娘便瞬间换了张脸，气哼哼道：“燕裴，你这是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