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入君府

“玉妍问玉明哥哥安，玉明哥哥舟车劳顿前来接妹妹回府，哥哥辛苦了”洛熙和翩然一礼，不，现在是君玉妍了。君玉妍一袭红衣极是喜庆，头戴银簪低调内敛，又配了琉璃璎珞，很是得体。

君玉明见熙和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觉得很是高兴，看了熙和天资聪颖应该会省很大功夫，君玉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言“妹妹身子骨弱，快上车吧，祖母，伯伯，大伯母，父亲，母亲，大姐姐，三妹妹，四弟弟，六妹妹都等着你呢。”

在君家大姐姐是君玉妍的胞姐名叫君玉华刚过及笈之年还未说亲，二哥哥便是胞兄君玉明，三姐姐是大伯嫡女君玉思，四弟弟是大伯妾室所出君玉文，这五妹妹就是君玉妍，这六妹妹是父亲妾室所出君玉宁，大伯年长却无嫡子，现如今家中嫡长子是君玉明，因此大伯对父亲更是忌惮颇多。

君玉妍对君家的基本情况也了解了个大概，坐在车上便又把昨夜君玉明说过的话大致回想了一遍。

从庄子里出来又不知道绕了多久，君玉妍早已昏昏欲睡还是侍女半夏轻轻叫了几句她才清醒了几分。

“请五小姐下车，君府到了。”外面君府的丫鬟说着为君玉妍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君玉妍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半分，下了车君玉明悄悄和她说“跟我走。”

君玉妍顿时安了心又将学过的礼仪在脑中过了一遍，只见君家的前堂建的十分敞亮，倒不像是小门小户，可大伯是四品官，父亲是从四品。在这个一片瓦掉下来都能砸住无数个一品大员的京城，君家这样的人家太过平常。但君玉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让人抓了丝毫错处。看着君玉明前面的背影君玉妍觉得很安心。

来到堂中见最中间坐着一老妇人，老妇人头发花白却也梳洗的一丝不苟这一定是祖母，看看周围一干家眷君玉妍立即暗暗的对了对号，免得一会儿行礼叫错了。

君玉妍心中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害怕，多的是几分惶恐，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不知道自己又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君玉妍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但也不敢过了头，就把自己刚入京城的样子表现了出来，赶快行了一礼，将在座的人都问了安，保证自己不会叫人嘲笑。

一个瘦瘦弱弱的妇人直接扑了上来，看看君玉妍，旋即握住了君玉妍的手，摸了摸君玉妍的头发，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流，念叨着“玉妍啊，玉妍啊，你在外面受苦了啊，娘亲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

君玉妍想了想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娘便觉得悲从中来，抱着林氏便哭了出来，君玉明知道君玉妍也没有什么胎记只要不让林氏发现君玉妍和他说的那个凤凰纹身就可以了。

君玉妍一边泣涕涟涟，看着父亲哭的更是厉害了，她想想自己在以前除了与若姨相依为命哪里有过亲人，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落，父亲眼里的泪一圈一圈的转却也不敢掉下来，一屋子上上下下不论是祖母还是仆妇丫鬟都落了泪。

父亲颤声说“我就是去了西南我也放心了。”泪水终是流了下来。

君玉华也说到“五妹妹，姐姐多少年没见你了，自打你一岁被接到庄子里，后来你的乳娘也过世了，姐姐日思夜想啊。”

君玉思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但旋即又赶快露出真诚的笑容，也随声附和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妍身体可好些了吗？”祖母问到。

“托祖母的福，玉妍现在已经大好了，只要平日里好好保养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君玉妍笑了笑。

祖母王氏看了一眼君玉明。

君玉明答道“祖母也知道，玉明一直不敢有半分懈怠，妹妹现在的身子骨真是大好了。”

祖母“那我这个老太婆也放心了。”

大伯母李氏谄媚一笑“老祖宗现在儿孙满堂，洪福齐天，真是祖上积德，福泽庇佑啊。”

祖母答道“你这死丫头嘴最甜。”

祖母问君玉妍“玉妍现在身边有几个丫头伏侍着啊？”

“回祖母的话，现在玉妍共两个丫头伏侍着是半夏和望舒。”

“嗯，两个小丫头做贴身大丫鬟也够了，其余的二等三等，洒扫院里的祖母给你安置便是，一会儿让他们带你去屋里看看，看看合不合心意，有什么需要的问祖母，大伯母就行了，好好同你华大姐姐伏侍母亲就好。”

“玉妍谢祖母慈爱。”说着行了一礼，君玉华便带着君玉妍说要去看看屋子。

这屋子位置略略是偏了一些，也不大，一堵墙外就是君玉明，转过几个抄手游廊便是华大姐姐的居所，更偏一些处境僻静处方是娘亲和父亲妾侍赵氏的居所，君玉思的居所位置最好，像君玉妍这不得宠的五小姐能有这样的房间已是难得。

看着房间君玉妍露出了开心的笑，君玉华和林氏也放了心，其实君玉妍是因为房间就在君玉明旁边她觉得有了依靠，好像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也不会那么惶恐不安。

后来林氏觉得有些发晕，君玉华便陪着林氏回去，让君玉明陪着君玉妍再到处逛逛，熟悉一下家中情况。

玉明和玉妍走着，看见有一个不大的荷花池，水也不深，君玉明把家中的两个妾侍和一些重要的仆妇丫头大致说了一下，君玉明淡淡的说“君玉思那丫头和大伯母一个样，甚至我觉得君玉思心机更深，玉妍你可得小心些，玉思和玉文不过比你大了几个月，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护下来，那个丫头心肠歹毒，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她连我都敢算计，你华大姐姐的婚事我怕她也是一肚坏水，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也没办法你初来乍到小心些就好。”

“玉妍谢哥哥教诲，玉妍定然不给我们二房丢脸。”

“还有你有凤凰纹身的事情一定要瞒好了，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嗯，我让她们小心着点儿。”

“娘亲身体不好，你平日里多去她那里坐坐。”君玉明自然不敢指望能有什么感情，但是今天君玉妍和一干人抱头痛哭，那个怯生生的行礼倒是做的极是不错，这也打消了之前君玉明对熙和的各种顾虑，现在君玉明实则也是骑虎难下只能演到底了，只要母亲的病能有所好转一切都是值得的。

君玉明后来便同君玉妍回了院子。

君玉妍坐着屋内，让半夏和望舒把院子里所有的丫头仆妇都一并叫来，君玉妍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看看站了一地的人，仍是不紧不慢，君玉妍顿了顿才缓缓的问了各自的姓名，分别是干什么差事的，以前若姨在世的时候若姨常常给君玉妍讲宫里的，官宦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后来又说人主的权势，各种厉害关系，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若姨要说这些，但是也仔细听着，没想到，一切一切，命运早已安排好了，今天若姨曾经讲的那些事情是如此的实际。

“我君玉妍虽说是在庄子上养了几年，可是道理我是懂的，你们这些人，若是好好当差做事，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若吃里扒外，背叛主子，奴颜媚骨，自然，责罚也是少不了的。”清泠泠的女声在房间里极是清楚明白，众人忙是跪下说要忠心耿耿。

君玉妍又喝了一口茶说“今天的话已经搁在这里了，以后若是敢违背了，情面就怕是没有了。”

众人没想到一个庄子里的姑娘，娘亲又弱不禁风能有如此威仪，便慌忙磕头应下。

君玉妍命半夏取了些碎银子分给了大家，这些银子是临走前苏昧儿给了君玉妍一些。丫头仆妇眉开眼笑谢恩不断。

“以后就盼着大家多多出力了。”

“一定不负姑娘恩泽。”这一干人本以为来侍候这不受宠的五姑娘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却没想到是个厉害的角色，且君玉妍是君家嫡女，以后还是大有前途的，大姑娘天性是柔弱了几分，可二少爷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君玉妍随后便说累了，让这些人下去，君玉妍暗想累死我了，看来若姨之言诚不欺我，以后遇到类似问题就这么解决，我得好好装一装。

一会有人来传话说让君玉妍到前厅用饭，君玉妍便带着望舒去了。

前面走着君玉文，君玉妍急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问玉文哥哥安好。君玉文见一个嫡出的五妹妹对他如此友好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心中好感却是增加不少，便一同去了前厅，见了如此场景君玉思也赶快迎了上来，也是嘘寒问暖。

祖母见他们一派和谐之像也极是高兴。

席间其乐融融，好像大家对君玉妍的归来都很高兴，连祖母也多喝了几杯烫酒，君玉妍不敢多说话，生怕出了差错，这些人的脾性现如今还不大了解，就多想着察言观色。

等宴席完毕君玉妍便去了林氏那里，林氏身子骨太弱，一般不与大家一同用饭，都是在自己房里用，有时觉得有些闷便找来妾

侍赵氏赵姨娘说说话，林氏见君玉妍来了极是开心，便叫君玉妍又多少用了些饭，君玉妍刚刚在席间也不敢多吃哪里能吃得饱，到林氏这里又吃了些才感觉吃饱了。

林氏“玉妍啊，你可有怪过娘亲这么多年都没接你回来，也没去看你一眼？”

“玉妍怎么会怪娘亲，上有祖母大伯母掌家，且娘亲身体不好应该多加休养才是，这么多年玉妍在庄里也挺好的，二哥哥时常照顾着，什么不是称心如意的。”

“玉明那孩子办事倒是极为放心。”

“玉妍什么也不期盼，玉妍唯愿娘亲身体健康，万事胜意，长乐未央，其他的别无所求。”

“你这丫头啊，娘亲是真的对不起你，想去看你又怕过了病气给你，那样你就更难回来了，何况娘亲连这院子里都不怎么出去，幸亏有赵姨娘内外搭理，你父亲又是极宽心的，这几年便连你一面都没见上。”

“娘亲切勿挂怀，现在玉妍不是好好的，现在终于能一家团圆了。”

“可是你父亲又要镇守西南，唉……”林氏又落下了几滴眼泪。

“娘亲，以后玉妍便好好陪陪您。”

林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现在娘亲精神不错，去赵姨娘那里看看玉宁吧。

赵姨娘见夫人和五小姐一同前来赶快向前问好，将二人迎回屋中，林氏看着小小的君玉宁觉得自己都有力了几分，这个小女孩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所以她可以健康成长的机率很大，像君玉文那样的活下来才是一个奇迹。

君玉妍看了这小小的胖乎乎的君玉宁也心中有了阵阵涟漪，现在这一切，都是洛熙和偷的君玉妍的，她想，即使她不是君玉妍她也要替君玉妍好好活着，照顾好她的亲人，这也算对她的告慰吧。

在赵姨娘这里又坐了片刻，听到老夫人传召君玉妍便赶快去了。

“祖母金安。”君玉妍款款一礼。

“玉妍啊，你的兄弟姐妹都入了家学，祖母想问问你的意见。”

“玉妍单凭祖母安排。”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像我们这种人家，虽不是金尊玉贵但是也有几分体面，将来给你们说亲也定不是乡野村夫，进了侯门绣户这诗词歌赋多少也得懂些，况且当朝太后娘娘便是极有才华的女子，也因此颇受先帝宠爱，我们自然不像太后娘娘，白贵妃娘娘母家白氏那样煊赫，但我们君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平白叫人比下去了。”

君玉妍连声应了祖母，“谢祖母。”

君玉妍回了房间后见君玉明已在那里等她，君玉妍问好后便也坐下了，屏退了伏侍丫头。

“玉妍，你可还习惯？”

“托哥哥的福，还好。”

“慢慢来，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替你解决。”

“哥哥帮了妹妹太多，妹妹无以为报。”

“玉妍，我们是一家人啊。”君玉明笑了笑，一如那日大雨中的感觉，哪怕是有乌云压着也觉得是万丈光明。

“玉妍啊，二哥哥问你，祖母可提了明日去家学之事？”

“祖母提了，若二哥哥不来，我可得去找找二哥哥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你这丫头，二哥哥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叫人给你送来就好，我按我的给你置办了一份。”

“谢谢哥哥照顾。”

“明日上家学早些起床，免得迟了，到了时辰我在院中等你，你我同去。”

第二天。

玉妍早早起了床，梳洗打扮，不敢耽误，用了些早饭便急忙出去，见君玉明已在园内等着，君玉妍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赶快赶了过去，到了家学竟然有几个不认识的姑娘，其中一袭粉色宫裙挽着垂华髻是从一品吏部尚书家的嫡女赵若言，旁边挽着一个飞仙髻，一袭月白色长裙是从三品光禄寺卿的嫡女陈锦端，众人一一见礼后便落座了。

这先生可是极为严厉，这些小姑娘们他也不放松，对君玉明，君玉文这几个要考取功名的更是严上加严。

君玉妍本就今天起得早了，困的厉害，偏偏先生讲什么《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君玉妍早已是庄子梦蝶了。

君玉思看见了君玉妍睡着了，便同先生讲君玉妍睡着了。

这些人哄堂大笑，君玉妍却仍未醒过来，先生气急，便用戒尺敲了敲君玉妍，君玉妍一个激灵就知道她完蛋了，赶快起来，先生问“五小姐，你可知老朽刚刚讲的什么？”

君玉妍大字不识几个，怎么知道先生讲了什么，便回答道“玉妍，玉妍……不知……”

全体哄堂大笑，君玉妍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先生叹了口气，这样吧，你把那《劝学》抄录一百遍，明早给我交过来，不然你这家学便也不要上了。

君玉思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冷冷的微笑，想着有戏看了。

君玉妍慌忙应下，可她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抄啊。

陈锦端和赵若言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下学后。

“玉妍啊，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劝学篇目不长，努努力不成问题。”陈锦端和赵若言安慰她说。

君玉妍点了点头，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像君玉思，赵若言这种先生都认可了的，君玉妍实在是望尘莫及。

君玉妍怏怏的回到了居所，就听到君玉明叫她过去，君玉妍便去了，君玉明屏退众人，指着书房里的柜子说“这其实是个暗道，你我虽为兄妹但男女有别亦不可过多往来，这房子本来有暗道，我碰巧发现了，便用书柜挡了起来，暗道出口就是你的书房。”

君玉妍愣在了一边“那就是说我的劝学有希望了？”

“可以这么说，你先回去自己抄，我一会从暗道过去，免得众人闲话。我先教会你个别字句，待会儿我再回来。”

“谢谢二哥哥。”君玉妍顿时觉得有了希望，便回到了房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君玉妍拿起书的那一刻总觉得似曾相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祖母说太后娘娘也是博学多才的女子，不觉神往，看着上面的字，君玉妍竟是读了出来，好像是久别重逢的熟悉，而没有陌生感，她想这便是她缺失了的记忆吧。

君玉明悄悄来到君玉妍房中，见她能读也是极为诧异，但转念一想君玉妍那日告诉他她六岁以前根本没有记忆，什么也想不起来，君玉明便知道这大概是君玉妍生命中缺失了的一部分吧。

君玉妍看了看君玉明，君玉妍连握笔都不会，“二哥哥，玉妍不会。”

君玉明笑着叹了口气，教了君玉妍握笔的姿势，但是君玉妍根本不行，无奈之下，君玉明只好手把手的教。“横要平，不要抖，慢慢写。”君玉明清朗的声音让君玉妍安心不少。

手把手教了一会，玉妍竟有些脸红，玉明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让玉妍自己练习了一会儿，但是字迹仍然是像趴在了地上一样，根本扶不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可无奈君玉妍还是要写的，看着已是三更天了只写了十遍，君玉明在屋里看见君玉妍灯犹未息知道君玉妍写不完了，君玉明便帮着抄了数十遍，模仿着君玉妍那扶都扶不起来的一笔烂字，君玉妍早已是困的不行，趴在桌上睡着了，外面天渐渐亮了，君玉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身来，看见身上披着以一个薄毯，君玉妍看着案头上放着的数十份《劝学》心里暖意融融，便赶快收拾东西准备上学去了。

到了家学后，君玉妍毕恭毕敬的将那一百遍交与了先生，这是君玉思突然站起来说“不知道，那是谁给五妹妹抄的呢”

君玉妍也不示弱“三姐姐这话可是耐人寻味啊，不知道，平日里先生罚姐姐的时候，谁给姐姐抄呢？”

君玉思被君玉妍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先生看了看那一叠扶都扶不起来的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别人就是想抄，这一笔字也写不来啊，这前几十张还有些模样，后面那些更是不成样子，五小姐，你那字可得好好练习。”

君玉明见先生也没有怀疑君玉妍他也便放了心，可这君玉思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无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