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是李冰下厨做年夜饭,实则刘锦洲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的吃食。等李冰的几道红红火火的辣菜出锅时,年夜饭即正式拉开了序幕。
他们都不是能轻易享受春节的人,因此刘锦洲对着满桌的饭菜生出了隐隐的珍惜之情。还未动筷,他已里里外外的将氛围留存在了照片里。
李冰也跟风拍了几张,“想不到锦哥也是让手机先吃的人。”
“嗯?”刘锦洲反应了一下,笑道:“是啊,你做的饭菜看上去特别好吃,我很久没过过这样的春节了。”
李冰弯唇笑了,他没接着问对方以前的春节都是怎么过的,想来在国外无外乎去z国城美餐一顿欣赏烟花,又或和朋友来场家庭聚餐,不过对于刘锦洲而言,李冰猜他大多是一个人过的。
“我也是。今年是个例外,推了活动在家的感觉真不错。”
电视里传来了热闹的广告声,熟悉的配乐与喜庆服饰经年不变,勾起的久远回忆很容易令人心生愉悦。刘锦洲举起酒杯,语气轻快:“李冰,新年快乐。”
高脚杯碰撞时发出了叮当的清脆声响,许是氛围太好,李冰怔了瞬,须臾一饮而尽才道:“新年快乐,锦哥。”
二人看起了老套的春晚,刘锦洲点评这些小鲜肉的唱功比起李冰差远了,于是一场年夜饭又演变成了家庭版的KTV。
李冰醉意微醺,他想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就应该唱些快乐的东西。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呃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李冰在刘锦洲越来越深的笑窝里硬着头皮继续唱,“用心把爱去灌溉,明天呐我们更厉害…”唯一的观众刘锦洲疯狂鼓掌,“唱的真好!”
他放佛看到了锦哥的星星眼,饶是脸皮厚的李冰也招不住难为情了,“锦哥,你别夸我了…”
“为什么?”刘锦洲眨眼,“我觉得很好听。”
李冰脸上晕开了一层薄红,他不自然的咳了下,“……我再唱点别的吧。”
Jey是李冰儿时的偶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可偶像的歌单里苦情歌还真不少,李冰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了几首不那么苦的。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李冰唱起古风歌有种自带的忧郁感,纯白的毛衣服帖地覆在颈上,显得洁净而又深情。
“锦哥,这次你怎么不鼓掌了?”李冰歪头故意问:“是不好听么?”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倒映着暖色的水晶灯光,跳动着如同两团澄黄的火,令刘锦洲的心尖烫得发颤。
想远离,又不由自主的靠近,似飞蛾扑火。
“锦哥?”
眼前是李冰突然放大的俊脸,刘锦洲的心跳瞬时毫无预兆的开始狂飙。李冰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他飞快的眨眼,避开了对方咄咄逼人的直视,“好听的。”
谁知李冰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离开,反是更近了几步,几乎凑到了刘锦洲的耳边,声音有些哑,“哥,你怎么脸红了?”
腾———刘锦洲的脸颊上蓦地燃起了两朵红云,“没有...你醉了,李冰。”
“我没醉。”
“你看错了…”
这次李冰的食指猝不及防的戳中了红苹果,然后煞有介事道:“唔,不仅红了,还烫烫的…”
“……”这是清醒的李冰绝不会做的事情,刘锦洲感受着脸颊上的温热触感,用尽全身力气才遏制住了想贴住对方掌心的冲动。
“怎么越来越烫了……”
刘锦洲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亮,有什么东西急欲破土而出的蠢蠢欲动着:“因为我在看你。”
在听你,在想你,也在想懂你。
亮晶晶的眼睛犹如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李冰第一次发现了刘锦洲与小松鼠之间的相似之处:一样的机警,一样的容易害羞,又一样的可爱。
可爱?该死,他怎么会觉得锦哥可爱?
李冰甩掉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皱眉想了想,又哈哈大笑的一把揽住了刘锦洲,“看有什么意思,我们一起唱歌吧…好不好?”
“哥。”
“锦哥,您就唱一句,一句就好嘛……”
刘锦洲哪能招架得了李冰的糖衣炮弹,自然是让他唱什么就唱什么,唱的好不好另说了。
两人的合唱声盖过了电视的声响,胡乱点歌唱了一通后,刘锦洲实在是唱不动了,求饶的商量着唱个最后一首。
最后一首,李冰闭眼随机一点,投影屏上缓缓浮现了《不该》两字。刘锦洲本能的望向对方下滑的唇角,脑中思索了百八十个切歌的办法。
他是很想了解李冰的过去,想听他与宋雁北间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可事到临头时刘锦洲还是会退缩,因为他舍不得让李冰再陷苦痛。
那张脸上不该有悲伤与怅然。
“换一首吧。”
“不,”李冰淡淡的讲,“就唱《不该》吧。”
“曾经,我不敢独自聆听的…如今倒敢一起合唱了,哈哈……”
钢琴声清清浅浅,李冰的手一一划过桌上空荡荡的酒杯,醉醺醺的笑了。
“放手后爱依然在,雪融了就应该花开;缘若尽了就不该再重来…”
“…纠缠与固执等待,反而是另一种伤害;彼此紧握的手松开,去拥抱更多未来。”
整首歌几乎是李冰一人独自完成的,刘锦洲只是静静的听,听得很认真。
不知不觉中李冰枕着一侧的肩膀,声音低了下去。
“锦哥,我难受。”
一模一样的口吻,和他那天收到的信息如出一辙。刘锦洲心疼的揉着毛茸茸的脑袋,问哪里难受,语调一次比一次轻柔。
李冰却不言语。
谁也没有打破这片刻的宁静,电视里的声音遥遥传来,人们在倒数着数字,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期望与幸福。
“三——二——一——
新年快乐——”
烟花在海平面上升起,照亮了半边天际,五彩斑斓的颜色总会引起人们对下一朵的期待。岸上看不见烟雾,只有空气里飘着烟花特有的味道。
也许是幸福的味道,又也许是遗憾的谢幕。
谁知道呢。
李冰在沙发上睡着了,白色小兽的身上盖着层暖融融的毯子,脚部被人窝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颗脑袋。
一颗圆滚滚、染了点浅咖的毛茸茸。
今夜月色很美。
刘锦洲不知想到了何处,淡淡地笑了,他为李冰整了整碎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正随呼吸一起一伏的唇上。
嫩嫩的,透着樱粉。
刘锦洲好像听到了李冰的呼吸声。李冰的唇是甜的,因为他尝到了。
借着月光,刘锦洲心跳如鼓,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捂着嘴不知所措,半晌才捂脸痴笑,骂自己趁人之危不做君子。
他是商人,从不做赔本的生意,可却甘心为李冰铺前路借花献佛。
李冰是他的私心,仅此而已。
*
**
***
春节过后李冰极快的投入了新的工作生活中,除了之前签的音乐综艺外,还有一部大导的电影需要敲定男演员,李冰对此上心得很,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投入了剧本故事里。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末世题材。对这个题材产生兴趣纯属偶然,去林宇封家做客的时候,小林霖非要拉着李冰一起看惊悚片壮胆,说是班里的同学都看过了,还说不敢看的是胆小鬼。李冰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后来才真正有滋有味的看进去了。
末世里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人心。
为了真正领略一把恐惧的滋味,李冰让林宇封寻了一家私人鬼屋来亲自体验学习。好巧不巧的,林宇封拿着文件出门时和一个高壮的身影撞了个正着。来人很高,林宇封甚至往后小退了几步方才站稳,文件则七零八落的铺了满地。
他正欲发作,对方倒先人一步的蹲下收拾文件去了。
“你是…刘锦洋?”林宇封扶正眼镜,盯着大块头气憋的没处使,“不是说在三号会议室开会吗?你来这做什么。”
一米九五的身高,不去打篮球来娱乐圈玩什么玩?没见他都够忙了吗。
“唔,我有点路痴,刚走岔了…”刘锦洋的声音倒怪好听的,是年轻女生喜欢的苏苏的那款。
“……”感情那么大的会议室标志他是没看到吗?
刘锦洋抿唇笑了笑,看向手中文件时略显惊讶,“林哥,这张鬼屋的门票是给我的吗?”
“不是。三号会议室出门右拐再左拐,我去找李冰,10mins后见。”
刘锦洋挑眉靠在门口,心情尚且不错的吹了个口哨。“哟,看看我给我哥找了个什么机会,鬼屋…啧啧,不一起去怎么行嘛。”
听说李冰最近在忙新电影的事,他哥一副烦躁样估计是好久没见到李冰了,也是,约了人家两次都被拒绝了,换谁都心情不好。
小机灵鬼给自家没什么追人经验的大龄青年偷偷传信:李冰要去鬼屋的时间地点如下,哥你看着办吧。
……
石裕最近很头疼,他的病人不仅不配合治疗,还策反了经纪人支持他的决定,说什么不清醒才是快乐的。这见鬼的快乐!虚假的东西早晚会要人命的。他正在那思索要不要给刘锦洲讲宋雁北的事,门外突然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笃笃——石医生有人找,是病人家属。”
石裕看了眼日历,“今天下午没有预约吧。”
“是病人家属主动要求来见您的…”护士十分抱歉,“说必须要见您,我拦不住。”
“……让他进来吧。”
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诊疗室内,开口便是:“医生,求你救救我家小北…”
“小北?”
“宋雁北。”
“你是他什么人?有身份证明吗?”
“有,我是他的母亲。”
……
石裕如获大赦的送走了宋母,看着宋雁北的病例既可怜又可恨。难怪,有个这样的母亲,孩子很难还是正常人。
“老刘,你要给我加工资哇,我太苦了。”
“?”
“听人倒苦水还不收费,当我是慈善家吗?好了改天见面聊,关于宋雁北的。”
“好。”
刘锦洲看着弟弟打的小报告若有所思,那小子说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追人需要主动出击,他又何尝不知…只是李冰已经以工作忙拒了自己两次了,该如何再度开口呢?刘锦洲犹豫地点开了李冰的对话框,娱乐新闻跳出的猝不及防,令人心头一惊。
“爆宋雁北疑有精神问题,内幕消息与李冰有关。”
他迅速点开消息,爆料的营销号下还有不少的相关阅读链接。
“宋雁北离婚案恐难开庭?男小三究竟是谁?”
“王蔷哭诉守活寡,揭秘明星婚姻背后的秘密。”
“扒一扒那些年李冰与宋雁北的爱恨情仇。”
……
刘锦洲的眉头越皱越深,他面无表情的播了一条内线,“叫刘蒙来见我,立刻。”
必须在这些东西发酵之前把李冰摘出去,花多少代价都可以,绝不能让李冰再度身陷舆论的漩涡。
绝不。
他不允许。
*
**
***
赵遥遥手脚冰凉的走进了别墅,声音里难掩哭腔:“呜呜呜老板,我没有说出去,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
与六神无主的赵遥遥相比,宋雁北显得异常的冷静,甚至还给赵遥遥烫了盏花茶。
“不过是有人见不得我好过。”
门铃响起的时候,宋雁北微微一笑,“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我的母亲。
……
宋母来势汹汹,抓住宋雁北一顿上下打量:“儿子,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药要按时吃呀。”
“是王蔷告诉你的?”
宋母一下子哑火了,支支吾吾的道不出所以然来。
“呵,”宋雁北轻笑了下,“她的话你倒是信得很。”
“我…我也是担心你,想你好好的啊,”宋母难受的反驳道:“小北,我支持你离婚,可你看看…现在生了病没人照顾怎么行?再大半夜的跑出去冻得发了烧没人照顾,都被人拍到了,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呀……”
“要不,你和王蔷复婚?不不不,还是重新找个温柔的、能照顾人的好。”
“有事要给妈说啊,昵昵呢,昵昵在家吗?”
宋母往楼上探头,没听见孙女的声音。
“送走了。”
“送…送哪儿去了?”宋母不知所以的问:“她没和你在一起?”
“去她该去的地方。”
宋母这才发觉不对,她蹙着眉,熟络的话脱口而出:“小北,你怎么说话呢你?”她忽得想起医生的嘱咐,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昵昵一个小女孩不在爸爸身边,外人怎么能照顾的好孩子?”
“你平时不是最宠她的么。”
宋雁北觉得自己仿佛像一只充满氢气的气球,一直不断地盘旋上升,快要爆掉了。
“小北,精神问题我们积极面对,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上升上升——气球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
“我不在乎。”
“什么?”
“我说我不在乎什么女儿,不在乎什么生不生病,”宋雁北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就连您的话也不在乎了呢。”
“从三年前开始,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是同性恋,我不喜欢女人,不想结婚,不要孩子。”
“我只想和李冰在一起。”
“可惜这么简单的愿望啊,我守了三年,boom———破灭了,您知道吗?全都破灭了!”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慢条斯理,甚至还声情并茂的形容了爆炸的场面,宋母愈发觉得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的说:“小、小北,你先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
“您三年前撮合我跟王蔷结婚,成功了。哦不对,是撮合我和李冰分手成功了。”
“很成功,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毕竟我本人亲身参与了鸿门宴,孩子不就是硕果吗?”
“好脏啊,您明白吗?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脏。”
宋母已经说不出辩驳的话了,只能顺着安慰:“儿子,小北,还有希望还有希望的…我…我这就去给李冰打电话,告诉他所有事情,他会原谅你的,一定会原谅的!”
宋雁北又笑了,“一个肮脏的我舍不下所谓的事业,又这么懦弱无能,您觉得他还配得上李冰吗?”
“宋雁北,他配吗?”
“他配吗?!”
宋雁北自问自答,“他早就不配了。”
“而我也永远不会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因为这里,这里!”他狠狠地点着心脏,“永远会记得李冰,也永远会记得耻辱。”
“爸都告诉我了,李冰当时给您打过电话,他哭了,是么?是不是哭得特别可怜,唉他在求您啊,他在低声下气的求您啊……”
“可那又怎样呢?同**人哪里有孩子重要。”
“他不会再见我,我也不会心无芥蒂的抚养女儿。”
“所以,让昵昵来恨我吧,我应得的。”
……
宋母走了之后赵遥遥才敢出门,她见老板正趴在水池边剧烈的呕吐,像要把整个身子了掏空一样。
“老板,老板!你还好吗……”
宋雁北虚弱的靠在浴缸上,似是被方才的谈话抽走了全部气力。
“小宋,联系方姐,打赢舆论战。”
“我不能…再给李冰添麻烦了。”
他神色悲哀,赵遥遥第一次在老板身上体会到了衰败的感觉。
一朵无人问津的枯败玫瑰。
马上就要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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