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PTSD(修)

美术馆门前,余舒书正翘首以盼。

车影转过街角,停稳。

车门开启,下来一位红发女生,她迈步走来,笑着打招呼,“书姨晚上好。”

灯光照亮沈屿思的脸,余舒书望着那双和故友如出一辙的眉眼,有些恍神,不自觉地往前又走了几步。

“书姨?”

余舒书猛地回神,“嗯……时间不早了,快跟我进去吧。”

“好。”沈屿思紧随其后。

明天美术馆有场含金量极高的艺术展,皆是顶尖艺术家的作品,预热时便一票难求。

今晚是内部预展外加电视台的拍摄活动。

沈屿思早就听说了这次展览,她在云昌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在电视台担任主编一职的书姨,才能混进拍摄团队,不用人挤人还能提前参展。

行至半途,沈屿思右眼突然感到一阵尖锐刺痛。

她强忍着没揉,点开手机前置查看,发现右眼的隐形眼镜滑片了。

瞥见洗手间的指示牌,沈屿思匆匆道,“书姨,我眼睛不舒服,得去洗手间处理下,你先去展厅,我马上就来!”

余舒书看了眼腕表,“好,记住,待会出洗手间左转,过两个路口右转就是9号厅。”

“嗯嗯。”刺痛使沈屿思视线模糊,她胡乱应着,冲进洗手间,小心地将镜片取下。

待眼中血丝稍褪,沈屿思望着镜中朦胧的自己,叹了口气,三百多度的近视,这展待会儿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想着想着,她点开购物软件给了个差评。

处理好后,沈屿思走出洗手间。

走廊空旷,指示牌上的字糊成一片色块。

巨大的空间,交错的回廊,极易迷失方向。

左转……还是右转?

书姨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完蛋,忘记了。

今晚美术馆不对外开放,所有工作人员此时应该都集中在9号厅,走廊空无一人,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

沈屿思正焦灼,前方拐角处转出一个模糊身影。

她如见救星,扬声喊道,“你好!请等一下!”

林映舟今天跟着爷爷来参加拍摄活动,由于重感冒未愈,实在撑不下去,刚向长辈们打好招呼便提前离场。

听见有人喊,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不远处,一个身影闯入视线。

红发,红裙……!

浓烈到刺眼的色彩,织成猩红的巨网,朝他当头罩下。

林映舟瞳孔骤缩,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好,请问9号厅怎么走?”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帘传来,听不太真切。

林映舟指节颤抖,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安医生的叮嘱在脑中回响,“你要试着适应生活中微小浅淡的红色,而不是一味地回避……”

他强迫自己直视那片刺目,“抱歉……我刚刚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沈屿思微怔,面前的人戴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对视中,她居然在这眼神里,看出了……恐惧?厌恶?

这太奇怪了,她莫名一颤,心想或许是错觉。

沈屿思重复道,“请问,9号厅怎么走?”

红色在她身上燃烧,是林映舟天然的刺激源,痛感直刺眼底。

他语速失控地加快,字句几乎撞在一起。

“往前……二十米左转,十米后……岔路口右转。”

沈屿思诧异,语速这么快是有急事吗?

她匆匆道谢,转身离去。

几乎是同时,林映舟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他踉跄一步,单手死死撑住墙壁,膝盖骨磕在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身后的动静让沈屿思脚步一顿,她疑惑回头。

只见男人痛苦地半跪在地,手撑在地板上,指节用力到惨白,他急促地喘了两声,开始剧烈地咳嗽,医用口罩边缘被冷汗洇湿。

“喂!你怎么了?” 沈屿思心头一紧,立刻蹲下身想扶他。

看着又一次逼近的红发,林映舟脑子快要炸开了,他闭眼,用尽力气挥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别过来!”

沈屿思僵住,对他异常的抗拒既困惑,又无法视而不见,“可你看上去很不好,我帮你叫救护车?或者你带药了吗?”

“不用!”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攥着胸前布料的手青筋暴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请你,离我……远点。”

“……” 沈屿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出于人道主义,担心他会出事,才在预展已经开始的情况下,情愿迟到也要来扶他。

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圣母心泛滥爱管闲事的人。

好心帮他,还被疾言厉色地推开。

把她当瘟疫了吗?离她远点就能好?简直莫名其妙。

仁至义尽,沈屿思起身就走,不想再管。

走出十几步,她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男人痛苦发颤的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那反应……是哮喘发作?

可哮喘患者怎么会戴着口罩,不怕窒息吗?

或者是心脏病?

万一真出了事……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沈屿思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转身跑回去。

走廊空空荡荡,那个高瘦男人不见了。

她愕然四顾。

刚才还虚弱得下一秒就要倒下的人,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难道……离她远点,他就真的没事了?

这诡异的情形让她心头疑窦丛生,但时间紧迫,她甩甩头,快步朝9号厅奔去。

不远处的洗手间内。

林映舟扯下湿透的口罩,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俯身,将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水流冲刷皮肤,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却顽固地渗出来。

林映舟撑在台面的手背青筋虬结,水流声在耳中轰鸣,眼前的水花仿佛晕开成一片血红。

他紧闭双眼,勒令自己停止一切回想。

许久,喘息渐平。

镜中的他,瞳孔布满狰狞的血丝。

他察觉不对,视线落在领口,白色织物上有一根红发,他捻起,嫌恶地打开水龙头将其冲走。

整理好衣衫,林映舟走出美术馆,躬身坐进宾利幕尚后座,声音沙哑,“去医院。”

心理诊所内,灯光柔和。

安医生难掩惊诧,“你是说……你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直接面对了一个全身大面积高饱和度红色的女性,并且……没有第一时间避开,导致了急性应激?”

林映舟对大面积红色有着顽固的创伤性应激障碍。

因传统疗法效果甚微,安医生才冒险尝试渐进式暴露疗法。

就是通过分阶段地让林映舟接触红色刺激,帮助他学会适应并克服负面的情绪反应。

为了治疗效果,林映舟摘下了医生给他配备的弱红色眼镜,尝试去适应生活里微小红色。

即便遇到稍深的红,只要及时移开视线,也能避免发作。

前期的脱敏训练颇有进展,他已很久未曾失控,康复的希望似乎触手可及。

正因如此,当那片刺目的红撞入眼帘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移开视线。

他想知道,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嗯。”林映舟深吸一口气,盯着自己依旧泛白的手指关节。

安医生理解他的迫切,但后果摆在眼前,“贸然挑战极限只会前功尽弃,下次,必须第一时间回避!”

“……知道了。”林映舟垂眸,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莽撞闯入他视线的女生。

她也是这次活动的受邀嘉宾?

9号厅内灯火通明,人声低徊,沈屿思悄然挤到余舒书身边。

“眼睛没事了?”余舒书低声问。

“嗯,没事了。”沈屿思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核心区,并没有发现那个白衬衫的身影。

他真自己去医院了?想起他发病时那副脆弱又拒人千里的样子,沈屿思撇撇嘴,算了,死不了就行。

她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这次的预展上。

中央区站着许多行业领导,其中被众星捧月的正是云大美院院长,林昀之。

同时,他也是中国书法协会主席,中国美术馆馆长,以及一大堆光鲜的头衔。

围在他身边的随行者,即便是来头最小的,也挂着教授的头衔。

沈屿思明白,余舒书让她跟来的真正用意,就是在这群艺术界的顶尖人物中间混个脸熟。

摄影师捕捉着大人物们品评画作的镜头。

沈屿思这个睁眼瞎什么细节也看不清,默默摸出手机,想着使用相机的放大功能。

屏幕还停留在自拍模式。

正要切换,手机的一角映出了身后悬挂的一幅水墨写意画。

她下意识转身去看。

整幅画只用黑白两色,描绘雪后寒山,笔法狂放大胆,留□□妙,远观气势磅礴,近看笔触间又藏着细腻的谨慎。

“对这幅画感兴趣?”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沈屿思心头一跳,回头见林昀之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

随着他这一问,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忽然成为焦点,沈屿思意外却不慌乱。

她不是国画专业,言之有理的鉴赏她说不出,可艺术相通,非要掰扯几句她也是可以的。

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大牛人,以及他身后的小牛人,沈屿思觉得还是不要班门弄斧比较好。

她坦然道,“我对国画研究不深,只是觉得这幅画很有冲击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听了一天奉承话的林昀之,被她的直白逗得笑了笑,“倒是实在,余总编带来的?”

“是。”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这是映舟的手笔吧?看这落笔的气魄!”

“是啊,今天参展的画家,就数映舟最年轻,前途无量啊。”

林昀之摆摆手,语气淡然,“小孩子的一点消遣罢了。”

“林老过谦了,消遣都能有这般气象,家学渊源,令人叹服啊。”旁人自然笑着捧场。

要不说拍马屁是学问呢。

沈屿思走近那幅画,眯起眼,努力辨认着角落的署名。

——林映舟。

姓林?

难怪了。

有林昀之这样的长辈,国画想画不好,大概也很难吧。

发病症状这么激烈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重感冒未愈

欢迎来到炸毛狮子王的第三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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