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丞上车打开车载导航,定位在最近一家便利店。
跟随导航仪的指令声,轿车沿山路而下,十分钟后找到了这家便利店。
赵彦丞进入时,一名女收银员正站在柜台前打哈欠,“欢迎光临。”
赵彦丞也朝收银员微一颔首。
他没立即开口求助,而是跟着店家货架栏上的标识,缓步来到了生活用品区。
收银员主动上前问询:“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赵彦丞紧了紧下颌,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和别扭,礼貌地说:“我需要买一包卫生巾。”
收银员很快反应过来,说:“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不是。”赵彦丞纠正道:“是我妹妹。”
“啊,原来是妹妹呀。”她热心地跟赵彦丞科普:“市面上卫生巾有很多种类,现在液体卫生巾卖得最好,因为吸量大,又比较舒适,垫上去跟没感觉一样。”
“嗯。”赵彦丞伸出手,僵硬木讷地接过了收银员递来的小小一盒。
赵彦丞大步向收银台走去,又瞥见了摆放在商场入口的穿内衣的塑料模特。
那些没有头部和四肢的模型,向顾客展示各种款式的内裤。
他顿了顿,飞速瞟过这一眼,补充道:“再拿一条女孩穿的内裤。”
“好。”收银员又拿给了他一包纯白色的女士内裤。
内裤的样式被展示了出来,就穿在塑料模特的身上,棉布的布料上有一圈蕾丝花纹。
收银员给商品扫码,计价。
赵彦丞站在收银台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打完了一场胜仗。
“一包烟。”他补充道。
收银员用黑色塑料袋将他购买的东西装好,赵彦丞提着袋子回到车上,将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上。
开车原路返回,熟悉路程后,车速比来时快一些。
赵彦丞单手打转方向盘,腾出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摸打火机。
打火机掏了出来,他又瞥向副驾驶座上黑色的塑料袋,正方形的卫生巾包装将塑料袋撑出一个尖锐的角。
他宛若被这个角扎了一下,默默将打火机放了回去。
宽旷的马场重新出现在视野中,赵彦丞熄了发动机,拔下车钥匙。
马场有人正在等赵彦丞。
女人穿着米色西服套裙,妆容精致优雅。
一见赵彦丞从车上下来,何虹的神色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她紧抱着一只用牛皮档案袋装好的文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说:“赵总,这份文件还需要您签个字……”
那是关于星耀广场东翼地皮的合作框架协议。这个项目按理说这周就该敲定,没想到百密一疏,竟漏掉了赵彦丞的一个签字。而今天已经周六了。
赵彦丞对手下人给钱相当大方,他们都愿意给他卖命。
但这位阎王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他的工作态度极其严苛,在他身边待命时,连呼吸都怕呼吸错了。
像这种因粗心漏掉一个签字的事情,被他发现,往往是要大发雷霆。
何虹递文件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赵彦丞接过文件,随意地看了几眼,然后就向她抬了抬手。
何虹立马双上奉上了签字笔。
赵彦丞在用彩色标签标注好的几个地方补了签名,然后对她说:“小何,你今天来得正好。”
“啊?”何虹汗流浃背了。
赵彦丞将一只黑色塑料袋递给她,说:“你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东西,送到马场盥洗室里去。那里有一个小姑娘在等着。”
何虹:“啊?哦!”
*
魏烟在盥洗室里一边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唐糖聊天。
这时有人过来敲门,魏烟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门后传来的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妹妹,是不是你需要卫生巾呀?”
魏烟连忙拉开门。
见到魏烟,何虹有些晃神。
她以为她将见到的会是个十二三岁,刚刚初潮的小孩子。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女孩,并且长得非常漂亮。
赵彦丞向来不近女色,他甚至觉得这事很烦。
如果不是她专业能力过硬,她根本坐不上首席秘书的位置,但现他们老大在盥洗室里藏了个小姑娘……这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婚礼进行曲,隐隐有些期待,老大婚假会不会也让他们休息几天啊?
“这是小赵总让我拿给你的。”何虹回过神,将东西递了过来。
“谢谢。”魏烟十分感激。
她在隔间里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东西很齐,甚至连内裤都给她买好了。
换好内裤,她将黑色塑料袋团起来扔掉,却在里面摸到了一包香烟。
看到这包香烟,本来就高烧不退的脸颊涨得更红了。
这盒香烟提醒着她,她现在最私.密位置穿的内裤,是赵彦丞帮她准备的。
她在盥洗室里慢吞吞又捱了一会儿,再不出来,怕又有人要来找了,方才悄悄推门出去。
马场外依然是个好天气,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运送马粮,清理马厩,各人都做着各人的事,谁也不曾注意她身上刚刚经历的尴尬。
这段小插曲似乎就这么巧妙地被遮掩了过去。
除了赵彦丞之外,就连管家周叔都不知道她在盥洗室发生了什么。
周峰还悄悄问她,是不是因为今早两位少爷没等她,所以在不高兴闹情绪。
“本来是打算一起过来的,但是小赵总说你昨晚睡太晚了,没必要起这么早,这才跟二少提前来。”他特意解释。
魏烟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说:“我知道的,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那就好。”周峰说:“刚刚小赵总都急坏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难堪和尴尬之情全部消散了,甚至为自己的倒霉发笑。
赵彦丞坐在绿荫下的凉亭里看赵孟斐的马术表演。
晌午太阳大,他往鼻梁上架了一面深茶色飞行员墨镜,他的鼻梁高挺,戴着这种款式的墨镜很显派头。
魏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将香烟递给他。
赵彦丞两指夹着烟盒转了一圈,透过茶叶色的镜片瞥她,然后就像没事人似的,冲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坐会儿?”
魏烟点了点头,乖巧地坐在赵彦丞对面的空椅子上。
赵彦丞眼睛继续看着马场上弟弟的身影。
这时赵孟斐在马背上做了一个高难度动作,他控制马龙头,竟然让马儿前踢腾空,站立了起来。
“好。”赵彦丞径直走到了凉亭的边缘,领头拍了几声巴掌,其他人也连声附和夸赞。
与此同时,一杯热腾腾的加了红糖的姜茶,悄无声息地搁在了她的面前。
魏烟蓦地抬眼,赵彦丞还在观看马术表演,好像这一切细致的安排都与他无关。
她两手捧着茶杯,嘴角翘了翘。
暖呵呵的姜茶下肚,身体不知不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今天还是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来一趟马场,结果连马都没骑上。
不知下次再来,又要到猴年马月了。
这时,她突然看见赵彦丞牵了一只小马驹过来。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彦丞走近了些,她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她没看错!就是一匹小马驹!
这匹小马要比只要赵彦丞骑的那匹瘦小许多,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高。是一匹枣红色的纯血马儿,性情十分温顺,眼睛大而明亮。
赵彦丞对她微笑了一下,问她:“你还想骑马吗?”
魏烟瞪大眼睛,期待地说:“我,我还能骑吗?”
赵彦丞低了低头,声音也压得沉了些,似是同她耳语,声音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说: “看你身体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女生,这时候能不能骑。”
魏烟脸再次涨得通红。
她踟蹰了一会儿。
生理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而且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来玩。
“我想试一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漂亮神奇的小马,小声说。
赵彦丞一笑,说:“上来吧。”
他朝她伸出掌心。
手掌宽阔而有力,修长的指节骨骼分明。
他五年前也曾向她伸出过手,掌心的厚茧磨疼了她的皮肤。
那时她曾好奇,从不用做任何体力活的赵彦丞,为什么会掌心粗糙有茧?
如今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指节和虎口位置生长出来的茧,是常年累月马术练习、高尔夫球挥舞球杆,甚至枪/击练习磨炼出来的印记。是他属于男人的勋章。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心放进了他的大掌里,在感觉到那炽热的体温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稳健地朝上托举的力量。
借着这股力,她的腰肢处一轻,轻轻松松跃上了马背。
赵彦丞在一旁教她:“扶好,两脚踩住马鞍蹬。”
“哦。”魏烟在马背上两只脚踢了踢,碰到了一只铁皮,将脚踏了上去。
赵彦丞拍了拍小马驹的头,马驹就像通人性一般往前走了。
马身一动,坐在马背上的魏烟跟着颠簸,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她下意识攥紧缰绳,在马背上正襟危坐。
不远处,赵孟斐还在展示自己精湛的骑射技术。
魏烟问:“二少小时候,哥也是这么教他的吗?”
“怎么会?”赵彦丞发笑,说:“教男孩跟教女孩不一样。以前教阿斐骑马,他一上马背,我就在后面抽一鞭子。”
“啊?”魏烟瞳孔地震,“那不会摔吗?”
“摔,怎么不摔?”赵彦丞无所谓地说:“摔一两次就好了,就会了。”
魏烟顿时与幼年时的赵孟斐心有戚戚焉。
她扭头盯着在她身旁牵马的赵彦丞,细声细气地强调:“现在你,你可别放手啊。”
赵彦丞回头看,小姑娘声音都快打颤了,忍俊不禁道:“害怕了?”
魏烟好面子,她在马背上直了直腰背,硬着头皮说:“还好啊,也不怕。”
赵彦丞说:“那再跑快一点?”
“啊,啊?啊……”魏烟快吓结巴了,磕磕绊绊地说。
赵彦丞又笑,笑得开怀。
重逢后见他笑得少,但每次看到他无所谓地朝上牵动嘴角时,都觉得他身上冷峻的棱角被融化了。此时他上扬的唇角,正吻在身后的万丈霞光上。
跟赵彦丞说着话,魏烟不知不觉就围着马场慢走了一圈。
她渐渐掌握了骑马的诀窍,胆子也大了起来。
“吁”是加速前进。
“嘘”是放慢脚步。
“往左边去吧。”到了一处栅栏,前方没了路,赵彦丞指挥她掉头。
“好。”魏烟收拢缰绳,让马儿掉头。
小马驹听话地转过身,继续摇摆着尾巴往前走。
魏烟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缰绳在她手里,那赵彦丞呢?
她低头一看,赵彦丞早就没牵缰绳了。
“啊啊啊!”魏烟吓坏了,语无伦次叫:“绳子,马,绳子!”
她在马背上乱动,小马儿也受了惊,突然撒脚狂奔起来。
“小心。”
魏烟从马背上摔下,翻身就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赵彦丞在她身下接着她。他的下盘很稳,被她这么突如其来地撞上,竟然也没有往后倒。
她抱着赵彦丞的脖颈,惊魂未定的呼吸间是熟悉的栀子花香。
那是她再喜欢不过的味道,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再闻到。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轻轻嗅着,手指攥紧了赵彦丞的袖口。
“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跑得挺好的么?”耳畔紧实宽阔的胸膛因发笑而微微震荡,赵彦丞抱着她直笑,然后扶她站立起来。
“还说呢!”魏烟惊魂未定地站稳了,气鼓鼓地埋怨:“说好不松手的!”
“这就生气了。”赵彦丞倾身过来,低头看她垂头藏起来的脸。
“生气了。”魏烟故意将头扭开,撇了撇嘴。其实她没多生气,赵彦丞接她接得很快,显然是早做好了准备。
她小声嘀咕:“坏哥哥!”
这句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话语,清清楚楚的随着草原的微风吹进了赵彦丞的耳中。
赵彦丞又笑了起来。
以为会对小姑娘产生的尴尬和疏远并没有再发生,反而是轻松和惬意,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带着阿斐来骑马。
现在阿斐长大了,就不好玩了。这个小妹妹,倒挺好玩。
他抬手捏了捏魏烟的小鼻尖,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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