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寒冷的冬季转眼过去大半，皇城中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新春佳节。各宫上下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悦的色彩，但却是这让人愉悦的装饰勾起了林朝暮的坏心情。虽说西凉不比中原，不兴过春节，但是每逢新年到来，林家都会置办一桌子好酒好肉来告别过去的一年，迎接新春。今年和以往都不同，往昔同桌畅饮的家人不在身边了，林朝暮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想起来心口很疼。她还是太小了，不能够承受这些。

清早，林朝暮梳洗好坐在床旁的小桌子边，看着正在整理床铺的秦佳，疲惫地说：“佳佳啊，你说没有家人在身边的元日还叫元日吗？”她有些伤心，秦佳却早已习惯只身一人，淡淡地开口：“不管怎么样，元日总会有人庆祝，在他们眼里便是愉悦的节日，只不过是不同人不同心境，你若是开心些，一样可以欢度。”

“嗯，我觉得你说的对，林清昱这个家伙还不知道趁我不在家约了多少个姑娘过节呢，他都那般欢快，我自然也要开心些。”林朝暮这样安慰自己。

“你啊，总是嘴硬，元日那天我们虽然出不去，但是皇城中有很多表演我们还是可以去围观的。”

“切，在我们西凉，危险刺激的杂技表演多了去了，我都看了八百遍了无聊得很，而且中原这些小把戏我委实提不起兴趣。”林朝暮瘪着嘴摇摇头，很是嫌弃。裴明奚若是知道她对自己精心挑选的节目这般态度，恐怕又是人头落地的大罪。

“你都没看过怎知无聊。每年的元日皇城都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那时候啊天空上尽是五彩的花火好看极了，我看了这么些年都还是欢喜得很，你若是错过了有你后悔的。”

“有你说得那么好嘛，好吧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吧。”秦佳说得没错，林朝暮就是只死鸭子，嘴硬。

欢笑声中，两人收拾好便出发去御膳房了，头顶的天空逐渐吐白，冬季的黎明总是姗姗来迟的。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诸位爱卿，护远大将军不日便能班师回朝，他回来之前我会去一趟西凉，除了必要的人跟去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京都。”裴明奚转向凌璟珹：“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就由祈渊王代为打理朝中事务。”凌璟珹有些吃惊，裴明奚这是不打算带自己去西凉了。不过想想也是，若是带上凌璟珹去，岂不让那些边塞的分支势力逮到了时机拉拢凌璟珹谋反，裴明奚的心思果真是缜密啊。

“谢陛下，臣弟定不辱使命。”那能怎么办，凌璟珹只能应承，但就是担心当时答应要带林朝暮去西凉赛马的，如今怕是要食言了。他竟没伤心于裴明奚的猜忌，而是担心林朝暮会怨恨自己。早朝过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御膳房解释一番。

“林姑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

林朝暮每每听见他这般称呼自己便觉得浑身不舒坦：“都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老姑娘姑娘地叫，让你这般称呼我怕是要折寿啊，我可不嫌命太长，你以后叫我朝暮便好。”

“是我疏忽了，那朝暮。”他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头，这才像是中原人该有的模样，扭扭捏捏的书生气质一览无遗。他全然不顾林朝暮看他奇奇怪怪的眼神，继续说：“我可能不能带你去西凉了。”

林朝暮倒是豁达：“我当是什么事呢这般难以开口，原来只是这样罢了。无妨无妨，陛下答应了带我一起去了，就不劳烦王爷啦。”

“是这样啊，那就太好了。”凌璟珹居然有些失望，原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啊，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啊。

“王爷怎么去不了了？”林朝暮突然关心起这些。

“陛下托我以重任，我要留在皇城中打理事务。”

“这般也挺好，想来陛下已然放下芥蒂啦，你们两兄弟和睦相处便是。”

“嗯。”这句回应林朝暮怕是不会懂得背后的含义。这哪里是放下芥蒂，明明就是疑心更重了。但裴明奚这般猜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近来凌璟珹动作频繁，先是多次密会林泽，随后将林泽举荐去边塞，再是朝中重臣纷纷上奏调离京都，委实奇怪得很，说他有起兵造反的意图都不为过，但他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告别凌璟珹，林朝暮便忙活起来。元日庆典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皇城上下全都是忙忙碌碌，场面兵荒马乱，但也让皇城一改往日沉寂，变得热闹起来。而裴明奚也破天荒地来到御膳房，他倒是来过一次，上次来的时候就嫌弃御膳房油烟味大，自此不再踏进一步。

“林朝暮，元日庆宴的菜谱怎么还没上交。”林朝暮如今是这御膳房中的一把手，领衔人物，一般重要的事都经由她手处理，问罪自然也是找她了。

“太后娘娘说了，这事我决定就好了，她相信我。再者说这样的小事怎么能惊动陛下呢。”林朝暮有些骄傲，这般说又免不了一顿争吵，不过这便是两人的相处模式，也见怪不怪了。

“你是我的厨娘还是太后的厨娘啊，你每月的俸禄都是谁给你的？”裴明奚竟有些小家子气，迂腐，真是迂腐得很啊。

“那我自然是陛下的厨娘了，但陛下也得遵循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你说是不是？”林朝暮就算是许久不见裴明奚，也可以这般自然地与他争吵，他们之间就是形成了这样的熟悉感，谁也不反感，谁都这样去做。

“几日不见越发牙尖嘴利了啊，长能耐了啊，别以为你升了官就了不得了。”

“那我自然是不能跟陛下比较啦，好了好了，菜谱在桌上呢，你自己去看看吧，有什么不满意的早点提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经过多次拌嘴，林朝暮也算是摸着些裴明奚的脾性，只要在恰当的时候顺应他的意思便可以全身而退了。林朝暮觉得很有趣，裴明奚像个小孩似的，给颗糖就可以立马停止哭泣。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裴明奚转向一旁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许多刚刚送进来的新鲜蔬菜，新鲜到根部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洗净，就那般随意摆在桌子上显得杂乱不堪，甚至有些脏乱。裴明奚自是不愿意靠近，他身着绫罗锦缎的精致刺绣衣物，就是一块这样的布料就能抵得上几十车蔬菜了。然而不巧的是，他想要的菜谱被压在那些蔬菜下面。他转头看向林朝暮，她也忙碌着，并没有闲暇来管他，而裴明奚看着满头大汗的林朝暮也有些不忍心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打扰她。其实是怕林朝暮笑话自己，这么一点小事都不做，等会她又该说中原皇帝娇气了。

他万般嫌弃地挑开覆在上面的菜，捏住菜谱的一角，慢慢挪动，全部拿起来时抖了抖上面的泥土，但还是无济于事，脏了便是脏了。这引得裴明奚生起气来：“林朝暮你小子给我过来！”

“我是姑娘陛下。”林朝暮有些不解，一边嘟囔着抱怨，一边还是乖乖的来了。

“好你个臭丫头，这菜谱被你放在这般脏乱之处，弄得满是泥土，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姑娘家啊，哪个姑娘像你这般粗鲁。”裴明奚倒是嫌弃起林朝暮来了。“我怎么不是姑娘了？本姑娘生得如此仙气，美若天仙的，哪里不像姑娘？”林朝暮自恋的本性看来是改不掉了。

这倒是引得裴明奚大笑不止：“你怎的这般有趣，还仙气呢，我看是嫌弃吧，你这姿色啊，都不及我母后半分。”

“瞧瞧，就陛下这说话的方式，难怪这么久也没见得娶个妻子纳个妾的。要我说啊，太后娘娘貌美我是肯定承认的，我也明白我没那般好看，但起码比陛下好那么一点点，起码我在西凉时可是万人迷，那不知多少铁汉男儿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那些我都看不上眼的。”林朝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轻浮，真的十分欠揍，裴明奚没冲上去揍他已然是大幸了。

“哎哟，真是给你能的。我要娶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那些名门贵族的闺中小姐还不排着队来，我那是眼界高，寻常女子哪能入得了我的眼？”裴明奚自然不甘示弱。但君王的婚姻向来不是儿女私情，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他的婚姻关乎着整个国家，便是要思虑再三才能定下人选。裴明奚就是欺负林朝暮不懂中原规矩，随便哄骗她的。

“那我还是没看出来。”林朝暮有些不信，她摇摇头。

“随便你信不信。”裴明奚也没好意思继续吹下去。林朝暮看他没别的话要说，便立马结束这一段闲聊，她还要很多事情没做，做不完晚上没饭吃没觉睡，也许还因为哪个嫉妒林朝暮的人打小报告便降了新任的官职——御膳房总管厨娘。“我等会便重新拟份单子给陛下送去，陛下要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我那还一堆事呢。”林朝暮有些为难，她这样说倒是让裴明奚想起他来的目的了。

“噢，还有一事。烟火表演结束后母后让你去沉暮桥一趟。”裴明奚语气有些虚，手心不住冒冷汗。

“啊？”林朝暮很是疑惑：“太后娘娘找我何事啊，怎的还让陛下亲自跑一趟来告知，陛下不是很不喜欢御膳房的油烟味吗？”林朝暮看裴明奚的眼神很奇怪。

“我有孝心不行啊，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去了不就知道什么事了。”裴明奚的耳根子慢慢变红，语气越来越弱，像是心虚。

“好吧，可我不知道沉暮桥在哪。”林朝暮也是心大，没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裴明奚说太后找自己便是找自己，她很信任他。“那不如等会我去趟慈心宫也是一样的。”林朝暮补充道。

这一说让裴明奚有些慌张了，连忙制止：“都说是烟火盛典过后了，你现在去问岂不是违背了母后的意思？沉暮桥就在清正殿后院的花池边。”他说完便慌张逃走，留下林朝暮一人挠头疑惑。

男人真是奇怪，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雨的，心思难以捉摸啊。林朝暮也没那么多闲暇功夫去猜想裴明奚的心思，也确实猜不透，只能留下疑问继续干活了。

裴明奚嫌弃她的桌子凌乱，她便先收拾起了桌子，接着拟好新的菜谱，遣人送了去，顺带还送去了份茶点。她依旧忙碌着，但她却很快乐。现如今自己收入可观，家人平安，自己又受人赏识尊重，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可以说是人生圆满了，除了，背井离乡。

林朝暮已经很少想起在西凉过往的种种了，她安于现在的生活，也渐渐享受于其中，以前的那些不舍与思念，经过时间长河的冲刷已经渐渐淡去，甚至鲜有想起。偶尔想起，也不过是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生活，继续忙碌，没什么不满，没什么遗憾。每天期待着一段时间后的西凉之行，便觉得干活动力十足，有时想起那位样子模糊的父亲，也少了份抵触，多了些向往。想知道娘亲每日挂在嘴边的好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梦中的父亲一样呢，是不是还牵挂着自己，还像裴明奚说的那样爱自己呢？这一切在林朝暮心里都是希望，都是向往。

下过一场大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元日便到来了，几日前宫中便油然而起一阵热闹，无论是宫娥宫人还是各宫主子，一个个都挂上了欣喜的笑容，虽然事情比平素多了许多，但都毫无怨言，努力共同打造一个难忘的元日盛典，这是林朝暮在皇城中度过的第一个元日，也是第一次没有家人陪伴的元日，但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心事了，因为在这里有像亲人一般的朋友们，秦佳，齐安，凌璟珹，还有裴明奚。

哈哈哈520快乐啊，祝大家都收获最真挚的爱情啊，今天的剧情也是甜甜的，希望你们的每天都是甜甜的~下章期待再见到我的废话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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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