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暮与凌璟珹相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王府上下,无人不为这对才子佳人高兴,觉得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有情人终得眷属,真不为是一段传奇佳话了,这两人倒也没将自己当作什么神仙眷侣,却是过起普通人的生活,每日晨起便去尝香思准备,准时开门做生意,一位在后厨忙碌,一位在珠帘后抚琴,倒是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提笔写下绝美诗句。
五月初六,当朝金骑将军与护远大将军之义女成婚,举国上下都在为这对新人庆贺,陛下特许,此婚宴可设于皇城之中,城门口亦摆宴九十九桌,大肆宴请天下之人,望这一对新人,能收到天下人的祝福,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祈渊王携护远大将军之小女应邀参加喜宴,更是证实了他二人已然相许终生。
这天,宴会结束后,裴明奚又在清正殿摆了一桌酒,说是老朋友叙叙旧,出席的有新人齐安,亦还有凌璟珹和林朝暮,林朝暮还叫来了林傲天。
“可是要恭喜你了佳佳,齐安你个好小子,佳佳还没当我几天姐姐就被你拐了去,你若是......”林朝暮说到这便哽咽了,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许是喝了些酒,情感宣泄出来无遮拦。
“你可别哭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哭什么?”齐安有些嫌弃,难道她还不清楚自己对秦佳的感情吗,竟能如此不放心。
“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大不了以后我便多找些由头,咱们还是可以多多在宫中相聚的。”裴明奚喝了一口酒,用玩笑的语气安慰着林朝暮。
“你懂什么,佳佳这样嫁过去了,那便是他齐家人了,我不就少了个家人了。”林朝暮还是很委屈,秦佳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在她刚入宫时默默帮助她,陪着她,而她自己的心里明明装了那么多事,却一件也未曾提起,从未让她担忧,后来看见她与齐安相好,终成眷属,便觉得她找到了最好的归宿,明明此刻应当为她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她也是离自己而去了啊,她现在是齐安的了,她现在不能像往昔一样,在林朝暮最需要她的时候立马出现了。
林朝暮觉得自己这样很自私,她是去了最平坦的一条路,过上了无忧无虑的人生,应当支持她,继续坚定地走下去,而不是为了自己囚禁她,她不能这样做,也没有这样做,所以她的选择是对的,可是,还是很难过。
“她还是你的家人,一直都会是的,我们也一样,也会一直在的。”凌璟珹方才一言不发,看着她落泪才缓缓道出,语调轻柔,似天边绵云,虽是缥缈虚无,但轻轻接近她的心,将她包裹,温暖着。
“哎呀,我不难过,佳佳出嫁这是好事,我相信齐安也会好好待她的。”林朝暮刚想抬手抹眼泪,凌璟珹便将她制止,用另一只手拿出巾帕,轻轻拂过她的眼角,为她拭去泪水,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着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话:“一双玲珑眼要好好爱护,以后不许用手擦眼睛了。”继而将手中帕子放于她的掌心,相视一笑。
满座人,皆赞叹,此璧人,天造地设,羡煞旁人。
只有上座的那个人,满心无奈,虽常常告诉自己,祝她幸福便好,但时至今日,他还是做不到,就连最简单的一声祝福,他也做不到。
但是,最可悲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对了,傲天大哥,自你救我回来我都没有好好跟你道声谢,那便在此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朝暮敬你。”林朝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敢当不敢当,我本就是奉了将军旨意保护你的,况且小厨娘能够逃出生天,全靠自己的聪慧,我哪里敢居功啊。”林傲天怪不好意思的,连连挥手。
“这话说的,若不是傲天大哥一路保护,我恐怕还不能完完整整地坐这喝酒聊天呢,我说有恩那便是有恩,大哥若有所需,尽管提,朝暮定当竭力相助。”林朝暮说话的口气倒是像极了江湖英雄的气派。
“小厨娘就莫要这般客气了,我就是一个当侍卫的,也没什么大志向。”林傲天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喜悦和洒脱的神色,可是林朝暮却读出了,辛酸。
“那我便做主,升你做御林军统领,接管齐安的职位,可好?”裴明奚先前只是看着,一言不发,此刻倒是说出了个惊人的决定,此话一出,那便是金口玉言,无可更改,虽是商量的语气,可是谁敢抗旨不遵。
“卑职,哦不,臣谢陛下隆恩!”林傲天知晓此事没有推脱的余地,既然也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职务有那么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裴明奚此举,真是给足了林朝暮面子,也可以说,是给足了林泽面子,他让天下人都知道,裴明奚器重林泽,更看重林家,林氏的任何一个人,受了何人的恩,他必定要倾力相报。
也可以说,是在无形中跟凌璟珹较劲,看吧,我能随意给一个人荣耀,我可以给任何人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不能,但是在我们的较量中,你还是赢了,而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输了,何其不甘!
“那就贺喜林统领啦,也要恭喜齐安后继有人!”林朝暮学起林傲天,恭恭敬敬地朝二人作了个揖,倒是弄得哄堂大笑。
“朝暮!那个成语不是那样用的!你出去可别说自己是林大将军的女儿,净给你爹丢人,大将军虽说是个武将,但也没你这般目不识丁啊。”裴明奚汗颜,林朝暮用这样的成语来形容齐安和林傲天,他们没有气到昏厥过去也算不错了。
“是,中原字我是真的不认识几个,那你认识我们西凉的文字吗?说我目不识丁的话,你在西凉应当也算得上。”林朝暮白了他一眼,耍嘴皮子谁不会。
当今天下,唯有两人敢如此调侃皇帝,一位是当今太后宣氏,一位便是林朝暮。
“我不跟你一介女流之辈一般计较,今天是齐安的大喜日子,你就不要惹我生气了。”裴明奚也是拿她没办法,主动调停。
“说不过我呗你就是,以为我愿意搭理你似的。”林朝暮轻哼,微微抬起头示威。
“你!”
林朝暮眼见局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道:“齐安你还在这坐着干嘛,**一刻值千金啊,你还不赶紧找你媳妇儿去,在这喝酒浪费时间。”林朝暮倒是说出了紧要的事,也不知道裴明奚怎么想的,本来喜宴结束的就晚,还来什么第二轮,齐安自然是不能拒绝了,得陪着,但是裴明奚也太不解风情了,嘴上一直说着今天是齐安大喜,但就是不放人家走,林朝暮可着实有些着急。
“对啊,那你快去快去。”裴明奚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便也应允了齐安。
齐安走后没多久,林傲天也走了,一桌酒席只剩下三人,裴明奚微醺,凌璟珹未沾酒,林朝暮却有些恍惚,想来也有些醉意。
林朝暮一把抓住凌璟珹的衣袖,磕磕巴巴道:“王爷......今夜一过......佳佳就不能陪着我了,对不对?”林朝暮十分诚恳地看着凌璟珹,期待他说出那个她想要的答案。
“嗯,可是我还在,一直一直,永远永远。”凌璟珹轻柔地回应,原本垂着的手抬起来,轻轻握住林朝暮的手,她笑了,安心地笑了。
裴明奚抬眼,也笑了,只是并未看出喜悦。
凌璟珹看着她有些醉意,便请了辞,带着林朝暮回去了,好在林朝暮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酩酊大醉,此刻走路还是能够做到的,凌璟珹便搀着她上了马车,出了皇城。
马车上,林朝暮一直看着凌璟珹,却什么也没说。
“累了就睡会吧,到了我会叫你的。”凌璟珹语调温柔,似清风,似润玉,又似细雨。
“你在,真好。”林朝暮软软糯糯地说,她不知道凌璟珹有没有听见,但是她觉得,他一定知道。
新婚夫妇,按照习俗需要回门探亲,秦佳的家人早已不知去向,而今又认了义父,回门自然是要回将军府的,只是林泽事务缠身无法脱身前来参加婚礼,更别说回门一事了,所以就由林朝暮代为接待,地点不是将军府,而是林朝暮先前住的院子,那处几月未有人住,有些落灰,林朝暮也不懂这些礼仪规矩,全都是凌璟珹帮忙准备。
傍晚,宫中有人来唤林朝暮,说是太后有请,林朝暮这才想起来,昨日陛下在宫中宴请群臣,但太后偶感不适并没有出席,这几月都未曾去看望她,昨夜进了宫也没去探望,想来是寒了太后的心,此番便赶忙制作了几道糕点进宫去了。
慈心宫,一如往日平静。
林朝暮四处探望,寻找太后,院中没有,莫不是在屋内休息?林朝暮轻步走至门口,屋内太后正在与裴明奚说话,不知为何,林朝暮的脚步忽然沉重起来,怎样都不得向前。
“听说母后近来常有不适,可有宣御医诊治?”殿内响起的男声,是裴明奚。
“无碍无碍,你倒是逍遥得很,近来国事已然无甚担忧,你也不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你让我怎么能放心,一旦我操起心来,可不得病?你就当体恤体恤你的老母亲,也行动起来啊。”一听这清脆的女声便知晓是太后娘娘了。
“母后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我有这个心意人家也未必接受啊,况且她有喜欢的人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林朝暮听到这里,正准备走,而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牵制住她的脚步。
“罢了罢了,我问你啊,你可是真心喜欢人家的?你若是喜欢那便去追,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情,只要你想,那便可以办到。”
“世事无常,我虽贵为帝王,但也有的是我不能做到的事,对于她就是这样吧。”
“你不要告诉我你近来没听过朝暮的什么风言风语?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啊?”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们这样的人,应当是不能沉溺儿女情长的,我的肩上是整个国家社稷,这些比谈情说爱来得重要多了。”
“傻孩子,喜欢你就去,看谁能拦着你?你是天子,任何你想要的,都可以是你的,母后绝对支持你。你看看,你就没人家用心,所以讨不了女孩子欢心,还得要靠我出招,才能助你抱得美人归。”
林朝暮听着太后沾沾自喜的话,顿时觉得刺耳,原来世人都那么自私啊。
对啊,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天下都是他们的,何况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人呢,还不是想要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林朝暮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一直那般心高气傲,觉得这世界就不能缺少她,这些幼稚的想法顷刻间土崩瓦解,什么独一无二,什么缺一不可,都不过是帝王口中一言,那便是要生则生,要死那也得一声不吭地去死。
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根本不管什么情深义重,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才能笑到最后,齐安能与秦佳相守,是他用血汗奋战得来的回报,而自己和凌璟珹呢,又要用什么换来此生相守?
在这场游戏里,林朝暮显得那么无助,她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胆识,何如能赢?
她孤立无援,像一座荒岛,期盼着他人到来,可是,当他们来的时候,自己却绝望了,因为他们并不是来陪伴她的,只是想占领她的一切,好让她一无所有,最后只能臣服于他人。
这世事,向来如此,无可抵抗,无处躲藏。
林朝暮回到王府的时候凌璟珹也刚刚回来,她红着眼看着他,说了句:“你辛苦了。”凌璟珹以为她说在说帮她打理回门的事情,自当觉得这句话没什么,可是还是有些担忧,不过是去了趟慈心宫,回来怎的就魂不守舍的,照理说在那处不可能受到欺负啊。
可是凌璟珹还是不问,只说带她去唤夕亭坐坐。
入夜微凉,池边坐着阵阵水汽升起,清新怡人,不时有虫鸣,看来夏天已经来了啊。
林朝暮从亭内向外看,今日天气很好,虽是夜幕,但也不见云层,只是今夜无星,只留了一弥弦月孤独地挂在黑幕之中,清冷凄苦,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晚的月不是完整的啊。”凌璟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用上了平时很少用的语气词。
“是啊。”林朝暮漫不经心地回答,回头看着凌璟珹,不禁问出口:“往昔的王爷,是什么样的?”
“你应当听说过一些。”凌璟珹笑着说。
林朝暮摇头,她素来无甚关心这些事,什么京都名人啊,朝廷重臣啊,她都不认识,她所知道的就是裴明奚是当今圣上,爹爹是护远大将军,哥哥是禹野右将军,凌璟珹是祈渊王。
“你可知我的封号为何是祈渊二字?”凌璟珹反问道。
林朝暮还是摇头,她勉强知道这二字怎么写,若问她有何含义,倒真是难为她了,她一直觉得中原人取名字都很有意思,秦佳和齐安的名字很好理解,但她一直没弄懂裴明奚和凌璟珹是何意思,更别说封号了。
“祈得渊博,是我父亲对我的期望。”凌璟珹低下头,回想着当年,他为先皇献策,赢得满潮赞许,都说这是天下奇闻,武将凌肃家中出了个文人,那时的他不过八岁孩童,世人都说,他是投错了胎,虽然已是皇帝义子,但终归是凌家人,担不得大任,若是天生的皇家孩子,那便是真真的帝王之相,而且一定是个勤政开明的贤君。
“我想王爷做到了。”林朝暮肯定地说,她却看见他笑了,是不同方才的笑。
“没有,我让他失望了,现在的我不同以往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林朝暮有些诧异,但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只是替凌璟珹委屈,明明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什么也没能得到,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帮他,而他此刻,却平淡地说起无欲无求,为什么?凭什么!他们得到的东西都觉得理所当然,为何要给他们优越感,为何要给他们让路?
“好像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凌璟珹将林朝暮散落的发丝抚到耳后,轻声细语道。这话,像是说给林朝暮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希望你能守护你最重要的东西,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我会的。”
林朝暮安心地笑了,是啊,有他在呢,以前怎么没发现,王爷竟对自己这般重要,好像一瞬间就明白王爷往日里为她做过的种种,都是那般带着爱意的。
自那一夜的心动,虽然还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但不可否认,凌璟珹在身边,就会觉得安心,那份安稳在,便足够了,毕竟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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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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