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难绝

背靠在一墙之隔的裴肆瞪大了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江凝岍算是摸准了裴肆的一些小脾气,想要缓和有点僵持的气氛,也伸出右手的食指,同样指向裴肆,还点头表示肯定。

裴肆张开嘴巴准备出声,江凝岍见好就收,连忙双手呈祈求状,可怜兮兮的模样;示意裴肆认真听另外一间的母子。

“不是的,裴大人没有抓我,他还找人好好照顾我了,是凝姐姐让我来见你的,”毛蛋知道自己的周围有人,但是不确定现在有没有人,还是打算保守点。

许知闲口中轻轻念叨了一下“凝姐姐”三个字,随后抚摸着毛蛋的脸庞,认真描绘着毛蛋的轮廓,努力把他的容貌印在心里:“那就好,你以后要好好听她的话,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娘亲,真的吗?是你杀了爹爹,”毛蛋声音哽咽,眼泪落在许知闲手上。

眼泪滚烫热烈,烫得人心头一疼。

许知闲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摸着毛蛋的脸,眼神眷恋。

毛蛋语不惊人死不休,“娘亲,你是在透过我看爹爹吗?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许知闲手上的动作停下,眼神突转阴鸷,冷声质问:“是谁和你说的?江小姐还是裴大人?”

毛蛋像是被吓到,带着颤音:“没有,就是我觉得您的眼神很温暖,以前你只会拿这种眼神看爹爹。”

许知闲扭头,不敢看毛蛋,“你走吧,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生活。”

“娘亲,你觉得说如果没有你,祖父他们还能接受我吗?”毛蛋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算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也没什么重要地位,今日要不是江姐姐让我来,你也不会主动找我吧,娘亲,我叫你一声娘亲,谢你的生恩养恩,望一路走好。”

陈家豪站定,就这样子笔直地跪下,双手扣首俯地,三跪地后便转身离去,衣摆飞扬处,带起一地灰尘。

许知闲呆呆地蹲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为什么?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事情就是按照自己想的发展,为什么自己的内心还是不安。

良久,狱卒来送饭菜,“狱卒大哥,我可以见江小姐吗?”许知闲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看到本来坦然面对死亡的人陡然见迸发出生的意志,狱卒还有些吃惊,他在这干了这么久,多少也看过这些等死的人,他肯定,这桩案子恐怕真的还有内情,但是他还是控住好自己的表情,“可以,不过江小姐回去了,我们找她过来可能得花点时间。”

“无妨,”许知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感觉到这个狱卒是好说话的类型,又抓紧机会问道:“我被抓来这么久,陈家村有人来吗?,毛……不对,是陈家豪呢?就是前不久来看我的那个小孩,长得很好的,他是在哪生活的?”

狱卒奇怪地看着她,“陈家村来人,没有,不过裴大人倒是有带人去陈家村,然后沾了一身粪便回来,带路的人好像就是叫什么毛蛋还是臭蛋的,这个不大清楚,我们大理寺各司其职,其他的事情大人没吩咐我们也不敢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陈家豪我不认识,前不久来看你的小孩他最近一直住在大理寺内,江小姐和裴大人吩咐了好好照顾他,他好像是没有地方住,被家人报案抓来的,好像是因为证据不充分,所以大人也只是让我们照看他而已。”

“那……怎么会这样子,那个小孩家里人呢?”

许知闲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狱卒深谙说多错多的道理,他刚刚已经说得很多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若不是裴肆有托着关照,他刚刚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行了,你一个死刑犯知道太多也不好,会住在大理寺肯定没找到家里人啊。”

许知闲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子,不应该啊,不该是这样子的。”

狱卒见状不对,立刻招来他人,自己则是快步走去找裴肆。

此刻的裴肆正在和江凝岍重新走一遍案情。

死者的死状说明他是被信任之人从背后袭击,但是这一击并没有立刻要命,反而让死者看清凶手,凶手继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死者的头往床角瞌,导致死者死亡。

可是,如果是背后袭击之人,那伤口是不是应该是在正面上,而不是接近脸颊处,力气之大,直接击破头骨?

裴肆和江凝岍再度带入,一个死者一个凶手。

可是不管怎么弄,伤口还是不能正好到死者受伤的位置。

“裴大人,会不会是死者在遭受第二次击打的时候还没有真正死亡,可是凶手心中气愤难止,又再度虐尸呢?”

江凝岍适时提出意见,前世,确实有这种情况,饿到极至,什么人伦道德压根不存在,易子而食也是存在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裴肆古怪地看了江凝岍一眼,压下心中的疑问:“有可能,不过如果像你说的,凶手这个虐尸也是够恨死者的,你觉得许知闲有这力气?”

江凝岍仔细在心中估计之后,“平常女子很难,可是你别忘记了,闲姨是我江家窑厂出来的,瓶身描绘的纹样,需要左手亦有力,不输右手。”

她甚至还随手拿起裴肆房中花瓶比划了一下。

“你倒是不徇私情,”裴肆整理着桌上的纸张,调侃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人,少卿大人,裴大人……”

狱卒跑得飞快,裴肆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目光灼灼地看着狱卒,语气捎带不满:“天塌了,跑得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有人在吗?

狱卒自知失礼,急急忙忙对着江凝岍问好行礼:“江小姐,”随后看下裴肆,“大人,许知闲她说她要翻供,陈田不是她杀的。”

闻言,江凝岍和裴肆互相看了一眼,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

还是那潮湿昏暗的地牢,许知闲被重新带到审讯室,不同的是,前面一次只是裴肆几人,现在却是大理寺主薄都在。

江凝岍主动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裴肆慢悠悠地上前,“陈许氏,本官记得前不久你还说你就是杀人凶手,现在为什么又翻供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是什契机促使你改变主意?”

许知闲环顾四周,看到隐藏在帘子后的江凝岍送了口气。

“裴大人应该也知道的,我不久前见了我儿子,陈家村陈家豪,小名毛蛋,”许知闲找到主心骨之后,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说来也是惭愧,民妇当时会认下杀父罪名的时候,是因为凶手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我的儿子,可是,我从毛蛋口中知道,他居然就是住在大理寺中。”

“是,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因为我见过所谓的好母亲是如何的,对于家豪,我心中有愧,所以,有人可以替我照看孩子,保护他一世安稳的话,我死也算是值得的。”

“更何况,陈郎已经死了,我此生唯他而已,他不在,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不配为人母,我不能保证以后还会尽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我答应凶手,替他顶罪,他帮我照顾我儿子。”

“可是他没有,甚至我儿子居然还被陈家村的人排挤,这和我们说的不符,所以,我可以说出凶手是谁,但是要请裴大人帮我一个忙。”

许知闲一口气说完。

周围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许知闲是真的不想活了,敢和裴肆提条件,要知道,如果不是裴肆那凡事必查清的个性,照许知闲的认罪态度,在死牢里带着就算是开恩了。

裴肆轻笑一声,声音温润:“你说。”

态度好得不像话。

“很简单,我只想求江小姐一件事情,不过江小姐可能会觉得为难,”许知闲还是那个姿势跪在地上,烛光微抖,影子还是正直不屈。

“江山开,出来吧,”裴肆懒洋洋地声音再度响起,就是说的话不是那么中听:“有人想让你爹无痛当爷爷。”

集现场所有人目光的江凝岍再次觉得裴肆前世能活到高位是真的不容易。

江凝岍强撑着抹开一抹笑容说:“裴大人别开玩笑,闲姨您的要求是什么?您说说看。”

许知闲笑得开怀看着面前酷似殊颜的容颜,心中再次受到触动:“你这张脸真的和师傅好像,你说,如果我当初听师傅的话,再等等,现在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许知闲说着双眼很快就装满泪水。

你是真的很擅长玩替身!

江凝岍在内心吐槽。

“闲姨,人的一生,有时候在交叉路口只能做一个选择,”江凝岍注意到许知闲头顶的标签开始晃动,心中一动。

“你选择陈田,失去了亲人,朋友,梦想,可是有一样是绝对值得的,那就是毛蛋,一个在父母爱意最浓烈时候生下来的结晶,这是你未来的精神寄托,我们江家何德何能可以将他改名换姓。”

“是,你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你为自己赎罪,可是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吗、父母年迈,最简单朴素的愿望便是儿女可以承欢膝下,你做到了吗?”

“你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吗?借朋友家弄璋之喜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让你朋友用何面目面对共同好友?”

“你是个好描绘师吗?我娘亲破格让你进入江家窑厂,力排众议,是,你之前确实很强,可是后来呢?您做到了曾经轰轰烈烈的誓言吗?”

“没有,全部没有,您做得这么失败,怎么好意思去替人顶罪的?到了阴曹地府陈田会感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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