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没有等到第二天天明就走了，江凝岍看着裴肆离开的背影，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这次一去，她们两就见不到了。

月亮跌落山谷，太阳晃晃悠悠地爬起。

小石头经过一夜的休息，也终于恢复过来，睁眼那一刻就看见趴在床边的江凝岍。

小石头不哭不闹，伸手拉住江凝岍的手指头打算继续睡觉，这番动静把江凝岍吵醒，“小石头，你醒了？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

小石头乖巧地摇了摇脑袋，“娘亲，我饿。”

闻言，江凝岍失笑，刮着小石头的鼻子道：“那小石头乖乖穿衣服，我去让谷雨姐姐准备。”

“好。”

裴肆在离开前还特地把江凝岍和小石头送回来，美名其曰：怕做梁上君子被江父打死。

谷雨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小姐，今天我们还要去空山馆吗？”

江凝岍今日的计划本来是去空山馆继续做陶艺来着。

“小石头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那边有好多小朋友的，你们可以一起玩，”江凝岍咬着菜包询问。

小石头没有如前日般一口答应，只是环顾四周后问：“娘亲，爹爹呢？我昨晚在爹爹身边睡觉的。”

谷雨站在一边脸色十分生动的表达了一个成年人的自制力，谁是你爹娘，得亏裴大人的名声镇的住。

江凝岍没有想到她还没提，这个小石头就自己问了：“裴大人有事情，你这几日就先在我这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玩玩？”

小石头有些失望：“没事的，我就是想爹爹了，他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去找他吧。”

江凝岍十分肯定这孩子就是听到自己调侃裴肆发现了裴肆的身份，这才粘上来的。

“裴大人忙大事呢？我们不要去捣乱，乖，”江凝岍嘴角带笑，规劝着小石头。

小石头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娘亲，爹爹是去梧桐镇了吗？”

不得不说，这孩子脑瓜子挺好使的。

江凝岍继续装傻：“什么梧桐镇？我哪知道？他就是说自己有事情去办了。”

随后咬着碗里的米饭：“梧桐镇是什么地方？你家吗？你想起来自己家在哪里了？”

小石头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说错话了，急忙摇头：“没，我就是好奇，”

“哦。”

“娘亲，我们今日能去街上玩吗？”

谷雨一听不同意：“玩什么？你这身子才刚好，再去外面把病气传染了怎么办？”

小石头歪头看向江凝岍，双手紧握做祈祷状：“娘亲，可以吗？小石头真的很想玩求求你，小石头求求你了。”

江凝岍怔了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好，那你多吃点，我带你出去玩。”

小石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欢呼雀跃起来：“好耶，娘亲最好了，小石头对喜欢娘亲了。”然后埋头就吃饭。

江凝岍看着面前的小石头的动作，眼中带着思虑，或许，这个孩子知道当年一些事情，是裴肆这次离开的原因。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江凝岍的声音被众人的吆喝声压下，“小石头，你别乱跑。”

小石头刚刚像是看见什么人似的，挣脱江凝岍的手一头扎进人群中，快速不见身影。

江凝岍有些担心，对着身边的谷雨道：“我们分开找，找到了在那边的馄饨店碰面。”

“好的，”谷雨也转身离开。

江凝岍向周围的小摊贩形容小石头的样貌，终于在巷口的一家豆腐店得到消息：“你是找那个一身牛劲还穿的不错的孩子？”

“我看见他朝里面的金纸店去了，还以为那个瞎眼老妪居然还有孩子了，是你家的啊，快去找吧，不吉利。”

江凝岍闻言，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向小摊贩道谢后即可拔腿跑过。

越往巷子中，四周石壁爆发出来的凉意越冻骨，人渐渐变少，巷子两遍摆放着各种祭祀的花圈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京城是天子皇城，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不是说不让丧葬行业发展，只是，京城中也有类似金烛店的，可是都不像这里的阴森，与一巷之隔的外面更是格格不入。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将一旁摆放好的纸人吹倒，江凝岍被吓得一激灵，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深呼吸道：“莫怪莫怪，我是来找人的。”

“你来这找人？那可真的是稀奇，我这可没有活人啊？”耳边猛的闯进一道嘶哑的声音，像是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江凝岍马上睁开眼睛，利落地站起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很矮很矮的老妪，身材瘦小佝偻，拄着根比自己身高还高拐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江凝岍。

江凝岍心脏剧烈跳动，还是强撑着镇定道：“老婆婆您好，我和我弟弟走失了，有人看见他朝这边跑来了，您有看见吗？”

“他大概这么高，脸圆圆的，”江凝岍向老妪比划小石头的样子。

老妪并不想理她：“我这边一般没有活人来的，你可能是被诓骗了，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这种世家小姐该来的。”

说完便慢慢走向被吹倒的纸人那边。

可能是因为年迈行动不便，老妪的动作慢极了，江凝岍本着尊老爱幼的心态，上前帮助老妪将纸人扶好摆正。

“老婆婆，这个这样放就行了吗？”江凝岍低头询问老妪的意见。

老妪的头并没有抬起，从江凝岍的视角只能看见老妪头顶那稀少花白的头发被一根蓝色发带绑住。

老妪慢慢回身想往金纸店里面走，江凝岍伸手搀扶老妪，配合着老妪的动作给她支撑点。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金纸店门口，“老婆婆，那我先送您到这里了，您自己小心，您要是有看到我形容的那个小男孩，和他说赶紧回去，我们很担心他。”

江凝岍再加了一句：“裴大人也会担心的。”

在江凝岍放手的时候，老妪用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抓住江凝岍的袖子，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和他，都是苦命孩子。”

江凝岍不解。

“我要是你，就尽快离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老妪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小。

江凝岍脑海中闪过一些快速的画面，是满身血渍的裴肆！还有爹爹！居然还有小石头！

“老婆婆，什么意思？您能告诉我吗？”江凝岍的手本就因为这边的氛围有些发凉，此刻更是若冬日凝霜般。

老妪还是没有说话，慢慢走进店里，转身关门，看着江凝岍道：“时也命也。”

随着门的关上，江凝岍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小姐，小姐，”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凝岍这才醒来，捂住自己的头问道：“这是哪啊?”

谷雨老实回答：“我们约好的馄饨店啊。”

“娘亲，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小石头已经被找到了，整个人情绪很低落，低着头道歉。

江凝岍晃晃脑袋，试图想让自己更清晰点，“谷雨，你在哪看见我的？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妪，黑色丧葬服的？”

谷雨瞪大满脸不可置信，“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丧葬服？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来的时候你就在这边睡着了，小石头，你说是不是？”

“是啊，娘亲，你怎么了？”

小石头脸色惨白，像是被吓到的反应。

江凝岍压下心里的恐慌：“那可能是我太累了看错了吧，来，先吃馄饨吧，这老板做的馄饨很好吃。”

谷雨担心地看着江凝岍后握紧江凝岍的手道：“是不是在担心裴大人，小姐你放心，裴大人经历过那么多，不会出事的，我可是答应裴大人要好好照顾你的。”

江凝岍点头，“嗯，我没事。”

——

当夜，江家江元宝的狗洞再次迎来了它的熟人，江凝岍哄完小石头踏着夜色出门了。

夜色尚浅，皎洁的月光似将江凝岍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江凝岍来到白日的巷子那边，不意外，没有看见那条长巷。

其实白日她还带着谷雨和小石头来过，可是这条小巷一改原先的阴暗萧条，成功融入京城，是京城数以万计平凡的小路中的一条，连那个金纸店都不见了。

为了不造成谷雨的恐慌，她白天并没有深究，所以晚上来了，其实，她不应该来的，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可是那个老妪的话太过匪夷所思。

什么叫时也命也，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提完裴肆之后说，而且脑海中的记忆不似作假，那血淋淋的一幕幕造成心脏的疼痛也像是真实经历过的。

她很肯定不是今生发生的，小石头今晚还在她家里睡着，爹爹今晚也在家中吃过饭，裴肆……虽然不确定可是应该没有受伤，那么就是前世了。

前世她是在哪里见过小石头和一身黑衣的裴肆？

不管如何，这还是要查清，她江凝岍本就不信命，不然她早就被流放了。

江凝岍握住红叶寺求来的护身符，一步一步，踏入巷子。

还是如白日般深幽，或许是心中有牵挂，江凝岍踏的步伐很坚决。

巷子很长很长，江凝岍的身影也被拖曳地很长，直至看不见……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出自《增广贤文》?。这句话的意思是，命中注定有的东西最终会有，命中注定没有的东西就算强求也无济于事，凡事应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梧桐镇无童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