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寒假,我立马买了回家的票。
回家前我没再见过陈遥景,也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
我想等开学回来再去找他。
刚出南江火车站,司南又电话轰炸。
“什么事?”
“快快,祖宗,你回南江了没,帮我个忙!”
听他语气焦急,我都不用猜,“又要我假扮你女友?为什么又是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我不认识别的女孩子,只认识你。”
我嗤了一声,“鬼才信你。”
“司南,你能不能成熟点,每次都拒绝你爸给你介绍的女孩子,难道你不想继承你爸的家业了吗?”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果真沉默了。
这些年,我接近司南是有原因的,如今我越发觉得当年海叔牺牲那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司辉一定脱不了干系。
那年,司南冒着大雨来找我,站在雨中哭得像个小姑娘。
他说我说的没错,他爸确实是干那种生意的。
而且他以后也要接手,但他不想。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来找我。
那时,我就觉得司南这小子真不是一般傻。
我说:「你跟我明目张胆说这种事,就不怕我报警抓你爸?」
他哭得更凶了:「林绘!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我答应最后帮司南挡一次。
他还故意挑了母校门口那家串串火锅跟人家女孩子见面。
人家姑娘妥协赴约,一进门看见我气得转身就走。
“哎呦,绘姐,你又救我一命,今天我请客,敞开了吃啊!”
我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留下次吧,我赶着回家看我奶奶。”
司南一拍大腿,“没问题啊,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咱奶奶。”
话音落,只见店门被一群人推开。
为首的是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留着寸头,五官分外英气的陈遥景。
“诶,那不陈遥景吗?好像还有以前的高中同校的同学。”
司南此时已经站起身,准备上前打招呼。
陈遥景看见他的瞬间,眼神变冷。
司南这个没眼力见的,直接把手搭在了陈遥景肩膀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司南被一个过肩摔,趴在了地上。
“陈遥景!你他妈有病吧?”
司南反应过来怒了,爬起身就要冲上去,我赶忙拦住。
“司南,住手!”
“陈遥景,你干什么?”
我有些气不过陈遥景现在这副样子,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我知道因为海叔的原因..但你不能牵扯无辜。”
“无辜?你说他无辜?”
陈遥景笑得一脸讽刺,指着司南。
司南见状,又要冲上去:“你他妈指谁呢?你要是有种,你去我老子面前横啊,替你爸报仇。”
陈遥景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语气裹了一层冰:“司南,你让司辉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亲手毙了他。”
他眼里的狠厉,让我都为之一震。
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神情。
陈遥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司南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我拍了拍他:“你没事吧?被摔傻了?”
他摇摇头,面上难得的正经:“我要把事情弄清楚,是不是真的是我爸害了陈似海。”
我也有些懵,只能任由他去了。
刚到家爸妈已经做好饭,奶奶坐在沙发上一脸懵的看着我。
我纳闷地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啦!”
她这才露出一点惊喜的表情:“是绘绘呀!”
我问爸妈怎么回事,妈妈说最近奶奶的记性越来越差,打算过两天带她去检查一下。
我这才放下心来。
刚吃完饭,就接到了司南的电话。
“我被我爸打了,现在在医院,林绘,你能来看看我吗?”
赶到医院时就看到司南坐在走廊长椅上,一脸的伤,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垂着头。
“怎么回事?”
我盯着他脸上的伤,不禁有些心生怜悯。
他一双水汪汪的眼望着我,然后自嘲的笑笑:“原来错的人一直都是我。”
我心里一紧,猜到司南一定是问出了什么,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他摇摇头,“我不能说。”
“林绘,我知道你当初跟我做朋友是为了陈遥景,为了从我这得知他爸当年牺牲的真相,这些年来你每次旁敲侧击的问我,我不是没动摇过想帮你去问清真相,但我不敢,我怕我爸真的是做了不好的事。”
“直到今天再见到陈遥景,我认清事实,原来这些年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林绘,我也不怪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因为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有把我当朋友的。”
我心下了然,海叔的死果然和司辉有关。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纠葛,我怕是没办法从司南这里得知了。
“林绘,能不能借我靠一下,我有点累。”
我轻轻点头,司南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抬手拍了拍司南的头,“司南,你要做个好人。”
话音落,旁边传来一声呼喊:“景子!陈遥景!看什么呢?走啊!”
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遥景,胳膊缠着纱布挂在脖子上。
他眉目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直直的望着我这边。
我忙推开司南,站起身担忧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嗤笑一声,冷嘲热讽着:“你和我什么关系?还是多关心关心我怎么劝你都舍不得离开的那位吧。”
我被他的话气得一噎,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你…”
陈遥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误会我。
我赌气般转头就走我,也没管在身后叫我的司南。
走着走着,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快!叫安保来!拦住他!”
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跄着从那个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神情恍惚,四处张望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直接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拉过去,挟持了我。
冰凉的触感抵上了我的脖间。
是刀。
我看到陈遥景和司南的表情同时变得极为难看,急忙冲向我这边。
男人见状乱挥着手里的刀,恐吓道:“别过来!都别过来!让他们把我女儿救活!不然我把你们全杀了!”
“好,我们不过来,你冷静下,我们好好聊聊。”
司南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一向怕锋利刀具的我,吓得一动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情绪更加崩溃,他哭嚎着:“有什么好聊的!他们救不了我女儿,都该死!她还那么小啊…”
他低声呜咽,痛苦闭上了眼睛。
陈遥景趁机上前,速度极快地抬腿将男人手中的刀踢掉,然后一把扯过我揽进怀里。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此时陈遥景的同学和安保也赶来一起制服了男人。
“没事了,没事了绘绘,不怕。”
轻柔安抚的嗓音让我瞬间有了安全感。
仿佛他回到了曾经,变回了曾经的陈遥景。
那个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护着我的陈遥景。
而我没看到人群外,司南落寞的脸。
我们一同去警局做了笔录后,陈遥景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看得出司南的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说吧。”
一阵寒风袭过,我往宽大的羽绒服里缩了缩脖子,眼神催促着他。
“我....”
“哎呀,你真啰嗦,不说算了。”我转身欲走,司南没动。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司南的声音,带着紧张和忐忑,”林绘,我喜欢你。“
空气静默几秒,路边的松树突然掉下来一个干瘪的松果,刚好砸在我脚边。
我突然笑了,冲他喊道:”司南,你再跟我开玩笑,下次别找我当挡箭牌!“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加快步伐离开了。
可能在司南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吧。
我承认,我有些慌乱,因为我看得出来司南是认真的。
但,我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那之后,我很久没再见过司南。
新年的时候他给我发过一条短信:【我爸病了,我以后不能再游手好闲了,打算帮我爸打理家业了。林绘,新年快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我盯着那条短信良久,给他回复:【新年快乐,司南,我们不会再见了。】
而那天从警局出来,也确实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转眼毕业,我回到云海市工作。
闲来无事时回母校逛了逛,又在校门口串串店里遇到了陈遥景。
我俩面对面坐着,他这次态度倒是转变很大。
他笑着说:“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爱吃串串。”
“我这人一根筋,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
一根筋的耿耿于怀多年,不愿主动找你和好,又一根筋的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陈遥景说他进了云海市的刑警队。
我默然,他果真当上了警察。
”恭喜啊,这么多年了,你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他夹菜的动作一顿,低声道:”还没实现,不过快了。“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我没了继续吃的心思。
”我知道海叔的事你一直放不下,其实我也是,坦白说,这么多年来我和司南走近就是想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但司南也是真的不清楚,我帮不了你什么,可陈遥景,我不能让你落得和海叔一样的结局。“
”我不忍心,海叔也不会忍心的。“
”陈遥景,事你可以做,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陈遥景怔怔看着我,眼眶泛红。
随即撇过头去,答非所问:”下次让老板少放辣。“
”你吃了会胃痛。“
吃过饭后,陈遥景送我回家。
我和他说几年光景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和变化。
光路巷拆迁,张奶奶去世,我奶奶也患上了老年痴呆。
陈遥景沉默半晌,说要跟我回去看看奶奶。
”知道你回来,奶奶一定很高兴,她之前还老吵吵着叫小景来家里吃回锅肉呢。“
我踩着地上的砖块格子一跳一跳,心情很是愉悦。
转头便看见陈遥景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和眼里能让人溺毙的温柔。
很快,一声电话铃打破了这场短暂的和谐。
妈妈说奶奶走丢了。
陈遥景安抚我,陪我先去所里立了案。
他再出来时,换上了一身深蓝色警服,英姿飒爽。
我看到他胸前的警号是:012138。
鼻子忽然一酸。
他爸爸的警号重启了,他做到了。
这串号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对他来说更是。
是为父报仇的决心,是使命的传承,是纯洁无暇的信仰。
这一年,陈遥景二十五岁。
我和他相识整整十七年。
他不再是光路巷跑跑跳跳吃百家饭的活泼少年。
他变得稳重寡言,眼中的柔和化成锐利锋芒,他现在,是一名光荣的缉毒警察。
找到奶奶时,陈遥景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伸手把我搂进怀里。
“绘绘,对不起,是我们晚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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