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日光斑驳,桃花乱落。

聂相宜眸色熠熠,看着钟灵玉的神色笃定又真切。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贵妃的耳中。

她看着不远处花瓣纷扬下的聂相宜,好奇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倒很是率真可爱呢。如珩,你可认识?”

如珩是谢知的表字。他似乎是不喜欢贵妃这般叫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看着落在聂相宜扑蝶狎玩的轻快背影,逐渐隐于纷纷桃花微雨之中。

那珊瑚色的裙角,像极了烟花盛放之下,那张红颜赧色的脸。

谢知眉间微敛,只说道:“不熟。”

贵妃看了他一眼,掩唇笑笑,“那也罢了。眼下我们过去撞上,只怕叫人家害羞了。”

如此闲逛一番,等得夕阳斜照的时分,晚宴便陈设在了上林苑附近九洲池的清宴舫中。

池中浮光跃金,舫中玉盘珍馐,如此美景飨宴,极是雅致盛景。

诸女落座,聂相宜远远便见有人群簇拥着一华贵女子迤逦而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那是聂相宜第一次见到谢知的生母,当今的贵妃娘娘。

故皇后仙逝多年,如今唯有贵妃一人操持宫中事宜。

远远一见,只觉她气度雍容,眉目间瞧不出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端庄之气。

聂相宜在人群中好奇地打量她,只觉她与谢知并不十分相像。

“春日盛景,姑娘们聚在一起,好似这花团锦簇,倒叫人移不开眼了。”

贵妃笑着与众人寒暄两句,便叫众人入席罢了。

她右侧下首坐着的位置空着,只左侧坐着如松竹冷清挺拔的谢知。

只见贵妃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空置的位置上,眉目间露出浅淡的担忧。

“太子身体向来不佳,春日里更是易诱发咳疾,怕是不能赴宴了。”

说着她指着桌上的碗盏,吩咐身旁的嬷嬷,“将这盏雪梨杏仁酪送去东宫。玉汝最爱吃这个,对他咳嗽也好。”

很是关切的模样。

一旁的谢知一言不发,只是微抿着唇角。

聂相宜见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掩着唇悄声问道:“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么?”

钟灵玉朝她微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是故皇后温成皇后所出。听闻太子出生当日,温成皇后难产,累及胎儿,这才致使太子殿下身体一直不好。”

说着,她假意用绢子掩了掩唇,“与太子殿下同日出生的三殿下,身体便要好上许多。”

聂相宜闻言瞪大了眼睛,“这般凑巧?竟是同日出生!”

钟灵玉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些讳莫如深,说得语焉不详,“宫闱旧事罢了,我还是听婆母阳徽长公主说起,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涉及宫闱秘闻,实在容易勾起人的八卦兴趣。聂相宜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灵玉。

“我听说,当年贵妃怀胎不过八月,只因想抢在温成皇后前头生下长子,服用了催产药。这才致使两人生在同一天。”

“后来温成皇后故去后,皇上便将太子交由贵妃一同抚养。”

“难怪贵妃很是关切太子的模样,原也算作太子养母。”聂相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呢。”

“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甚少见到。”钟灵玉悄声向她解释,“像这样的宫宴,很少能看见太子。”

说着她语气便带了些微的疑惑之意,“说来也奇怪,这样的场合,三殿下也是不常来的。不知怎得今日却来了。”

聂相宜的目光跟随她的话落在谢知身上,却不想竟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双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倒似她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聂相宜脸颊涌上热气,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只一双眼珠子慌乱地转。

“那可是聂家大姑娘?”

正当聂相宜出神之际,不知为何,贵妃葱白指尖忽地一点,所有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的身上。

不料她会提及自己,聂相宜一怔,只得上前行礼,“臣女聂相宜见过贵妃娘娘。”

“当真是个明艳美人呢。”贵妃笑容和善地打量着她,与身旁的嬷嬷似是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掩着绢子轻笑。

“早便听乌姑姑说起过你。今日见你这般知礼,倒是与她话中之人大相径庭。”她笑笑,“看来是乌姑姑有失偏颇了。”

聂相宜不知乌姑姑是她的人,乍听她提起乌姑姑,一时间拿不准她话中何意。

倒是钟灵玉忙笑着帮她打圆场,“娘娘见笑,相宜从小在鄯州长大,对京中礼仪不甚纯熟,是闹了些笑话。”

她命聂相宜免礼回席,像是闲谈家常般,“我听说聂大姑娘此次回京是为议亲,眼下可有定下人家了?”

钟灵玉忙替她回答,“回娘娘,还不曾呢。”

“这话由我来问,原是有些唐突的,只因有一桩缘由在里头。”贵妃弯着眼睛笑了笑,眼神略过谢知,又停在聂相宜面上。

“当年聂姑娘的母亲文安夫人,与故皇后曾是旧友。我听皇上说起,二人闺中玩笑,曾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呢。”

聂相宜听得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抖。

谁?和谁指腹为婚?她怎么从未曾听过!

这话吓得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求助般地看向钟灵玉。

不想贵妃突然说起婚嫁之事,钟灵玉也未曾应付过这般场合,只能思索着先开口替她暂且推辞。

“贵妃娘娘抬爱。只是相宜从小骄纵,活泼好动。怕是会扰了天家清听。”

“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贵妃的笑容意味深长。

说到这里,她又兀的话锋一转,“我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聂姑娘可不要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本不该与你们这些小辈来说的。”

她语气微微一顿,“只是聂大姑娘率真可爱,连我也喜欢得紧呢。想来与太子是极相配的。”

虽说只是玩笑,可她话中丝毫不掩想要聂相宜嫁与太子的心思。屋内众人闻言不由得心思各异。

谢知面色冷淡,一言不发,恍若这宴上的热闹都与他无关。只是神色,似乎比平日里更冷了几分。

一旁的钟灵玉微微皱眉,看着聂相宜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总是欲言又止。

聂元苇坐在席中无人在意的最末端,听了贵妃这话,不由得捏紧了掌中的酒杯。

若让聂相宜嫁与太子,照她般嚣张跋扈的性子,只怕是要上天。

她眸色微黯了黯,招手吩咐身侧侍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通知乌姑姑罢……”

聂相宜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腹为婚搞得心不在焉,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出神。

她自然不想嫁给她从未见过的太子。

只是皇命不可违,若贵妃真要赐婚,该如何是好啊。

她愁得连面前佳肴也毫无胃口,只一口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

宫婢适时为她斟满酒盏。

宫中的蔷薇酿极是好喝,清甜甘美,一闻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只是这酒似乎后劲大了些,聂相宜方才几杯下肚,便只觉浑身燥热起来,脸颊绯红一团,如同云霞一般。

“你怎得醉得这般厉害?”钟灵玉被她这幅醉意迷蒙的模样吓了一跳。

贵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得笑笑,“聂姑娘不胜酒力呢。”

说着便招来宫婢,“且扶聂姑娘前去休息片刻吧。”

聂相宜起身告退,只觉脚步虚浮,整个人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轻飘飘的。浑身却热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快要将自己烧着一般灼热。

聂元苇看着任由宫婢扶着她出了清宴舫,嘴边忽地扬起一丝轻笑。

“聂姑娘,最近的暖阁在月华门附近,奴婢扶您过去。”

聂相宜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起初她还能自己走路,后来不知为何,只觉连腿也软得厉害,只能倚在宫婢身上,借力而行。

“还没到吗?怎得这么远?”她含糊不清地抱怨,声音带着甜软的鼻音。

宫婢只回:“就快过月华门了。”

夜幕沉沉,一清瘦男子自月华门前而过。已是盛春,他却不似旁人一般着轻薄春衫,反倒是穿着稍显沉闷的厚锦。

月光之下,他的皮肤露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透明之色来,连唇上也并无太多血色。如同一只夜行的鬼,脚步都是那般的悄无声息。

他突然驻足,看着月华门前被扶过的珊瑚色身影,“莫九,那是谁?”

身后的内侍猜测道:“回太子殿下,许是谁家的贵女。今日贵妃在宫中举办花宴,诸家贵女都到了。”

谢承忻看着那人影踉踉跄跄的脚步,微眯了眯眼,眸色锐利。

“再往前,便是侍卫的庑房了。”这样的把戏,他在宫中见得多了,“这些世家女胆子倒是大,在宫中也敢使这般下作手段。”

毁人清誉,积毁销骨。

说着,忽有夜风吹过,他便猛然咳嗽起来。

莫九忙拿出一个薄荷香囊来帮他顺气,只说道:“殿下何必管这些,一切有贵妃呢。咱们还是先回东宫吧。”

“等等。”他忽然问道,“今日三弟是不是也回宫赴宴了?”

“是。”

他苍白的颊边忽然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既然有人敢在宫中搅局,那孤不如顺水推舟。”

说着他吩咐道:“你派人将她们拦下来。只要不是裴家的人,便将那姑娘引去景明殿。”

景明殿是三殿下在宫中的住处,偶尔宫宴,三殿下便会歇在此处。

内监了然应下,很快便回来复命。

“殿下,人已经引起去了景明殿。”

谢承忻颔首,“谢知向来和裴家走得近。若闹出这种事来,也好断了裴家的姻亲念头。否则,再给谢知增添助力。”

“倒是不知便宜了谁家的姑娘。”莫九闷笑,“原是要去配了侍卫的。”

“她们若要毁人清誉,必定会找个由头抓了现行。待会只需看着外头闹起来,顺手推一把便是。”

谢承忻嘴角扬起一个诡谲的微笑来,“孤倒是要看看,人人口中向来冷清自持的三殿下,出了这档子事,该如何自处。”

“殿下深谋远虑。”

谢承忻冷笑了一身,“若非孤咳疾不愈,神策司一职,又如何轮得上谢知。又何须这般提防筹谋。”

他一边嗅着香囊中的薄荷清香,一边缓缓消失于漆黑夜色之中。

聂相宜被宫婢扶至一处陌生殿宇安置。

周遭静悄悄的,只剩下几盏暖黄色的微弱烛火摇晃。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暄软的锦榻之上,只觉绮被之上沾染着清冽的熟悉香气,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浑身愈发燥热难耐。

这样的躁动,已然超出了醉酒的范畴。纵使聂相宜待嫁闺中未经人事,也知道自己怕是遭了什么下作手段。

聂相宜紧紧咬着唇,直到唇腔弥漫出一股淡淡血腥之气,疼痛这才带来一丝难得的清明。

她翻身从榻上跌下,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

浑身燥热的感觉让她眼中蓄满了泪,半是愤恨半是委屈地忿忿嘟哝着,“等我出去!定要叫你们好看!”

还未等她走到门口,便猛然听到门外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

这必定是下药之人准备的后招!

直等她药性发作,派人前来坏她清白与名声。

那脚步声在聂相宜耳边如同催命符一般,她咬了咬牙,强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取下发间一只金镶玉钗,紧紧捏在手中。

殿门忽地推开,她刚举起那支金簪,却脚下一软朝前跌去。

带着清冽香气的怀抱接住了她,与那锦被的气息一模一样。

她抬起迷蒙的双眼,对上他冷静淡漠的深瞳。

在这一刻,他恍若神祗降临。

筵席散去时已是深夜,谢知只照惯例留在宫中的景明殿暂住一晚。

这里是他从前在宫中的旧居,除却日常洒扫的奴仆,鲜有人来。

然而今夜,他方至门前,便听得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似有人声。

谢知站定半晌,警觉地推开门。

却被栀子清香的盛放撞了满怀。

少女珊瑚色的衣裙松松散散地敞开,雪白脖颈之上露出鲜红的小衣系带,蜿蜒其下,若隐若现大片豆腐般的细嫩皮肤。

她靠在自己怀中,鬓发微微散乱着,发间的红玉头面如同春日的桃花般,旁逸斜枝。

谢知的目光落在她不正常的潮红面颊之上,那双如小猫一般圆圆的眼睛此刻带着失焦的迷蒙,噙着一汪水润的泪。

外头有羽林军巡逻宫禁的声音踢踏而过。

“吱呀”一声,谢知阖上了门。

那栀子的清香仿佛一张绵密的网,诱人想要深入其中。

谢知皱了皱眉,他伸手,想要将聂相宜柔软的身躯从自己怀中剥离,却被她的柔弱无骨的手臂揽住了脖颈。

灼热的气息不断扑在他的耳边,“殿下……殿下……”

少女焦急又委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又软又轻。

“谢知……你帮帮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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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柳令月是京中出了名的蠢笨美人。

但她却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成功嫁给了裴予淮。

裴予淮是摄政王家的独子,光风霁月,冷清如雪。

是京中世家公子中,最为矜贵不可攀折之人,京中贵女无不心向往之。

而柳令月根本就不喜欢裴予淮。

设计嫁给他,不过是因为这是她那位嫡姐魂牵梦萦之人。

嫡姐喜欢的,她全都要抢走。

*

进入王府时,柳令月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姿容无双的夫君。

他如玉端方,淡漠疏离,是个性情极冷的人。

她知道裴予淮也不喜欢她,所以总是躲着裴予淮。

只是她总觉得,有某种黏腻的目光,在暗处黑沉沉的窥视着她。

直到后来她与竹马出游,一贯如玉端方的裴予淮忽地出现,漠然一剑刺穿了竹马的胸膛。

温热的血几乎溅到她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像蛇般游走在她的面颊,为她拭去血迹。

她这才发现,这道目光,来自于她向来冷清矜贵的丈夫,裴予淮。

*

柳令月吓得惊慌失措,想要逃离。

而裴予淮只是将她收拾金银细软的举动尽收眼底,像猫捉老鼠般,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之际,如罗刹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温和的笑容似鬼魅森冷。

他在她脚腕束上纯金细琐,白玉似的指节在她嫣红的唇上细细摩挲,浓烈的占有欲几乎溢出他猩红的眼底。

“阿月不乖。你自己选的,怎么可以逃呢。”

小剧场:

人人都道柳令月以拙劣手段,算计嫁给了冷清端方的裴予淮。

只有裴予淮自己知道,当柳令月红着脸将那杯带了药的酒递给他时,他眸色沉沉地轻弯唇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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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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