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玩家在看到莫觉敲碎镜子的瞬间，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未免将其中的人闷坏，那道具床必然不是完全密封的，只要留有换气口，NPC就有可能通过镜子看到其中藏着的人。

实际上，那道具床的下方都是网格型支架，只要从下往上看，就能看到其中躲藏的人。

叶妍初看到小萝莉的反应，也意识到了什么，继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下午其实就看到了底部的网格，当时杜科还随口问了是不是要用纸板封住……

是她亲手阻拦，堵住了最后的生路。

叶妍初当时蹲下试了试，发现如果换了灯，哪怕蹲下来也看不清底部，也就没再多此一举。

但镜子不仅能倒映画面……还能反射光！

那小萝莉故意绕着舞台跳舞，就是在找角度，想借镜面反射的光照亮床底，看清躲藏的人。

也是因此晃到了沈雍乐，才会被莫觉发现玄机。

叶妍初仿佛整个人都傻了。

她木木地跟着上了台，木木地在沈雍乐跟她说完什么后点头，又木木地要往床上躺。

台下，莫觉已然走到灯边，见状微微皱眉。

“叶妍初。”莫觉微微抬高音量，语气却很平静，“你还要再害死一个人吗？”

叶妍初浑身一震。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满脸，她看了一眼沈雍乐，艰难张开口想说什么。

沈雍乐冲她眨眨眼，趁着灯光熄灭，塞好裙摆躲进了道具里。

小萝莉还在为她逝去的魔法棒悲伤，全程无精打采，也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电锯再次惊险落下，这次没有鲜血飞溅，第三次尝试，玩家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这场魔术表演。

今晚的魔术沙龙结束，众人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莫觉一招就把小恶魔弄崩溃了，大家隐隐有了以他为首的架势。

不过新队长貌似更加关心自家军师。

莫觉再次将沈雍乐转圈检查了一遍，皱着眉抬起头：“我们先简单总结一下，详细的明早说吧。”

沈雍乐和叶妍初都是满身血，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大家都被这个每晚沙龙折腾得有些心力交瘁，整理了一下目前线索才回到主线上。

莫觉道：“我们之前差不多确定了，主线围绕谢尔和杰尔的替换展开，任务目标是帮谢尔夺回身份、准备好道具以成功完成最后一天的表演。”

“我们分开两边讨论，先说夺回身份。”

顾青岩点点头，接口道：“我刚刚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不需要夺回呢？或者换句话说，这个帮杰尔夺回身份的方式，也许只需要——当众揭穿假冒品？”

小萝莉刚刚就是用当众揭穿的方式判定了杜科他们魔术失败，足以证明在这个与魔术相关的副本中，“不被众人发现秘密”具有相当高的约束力。

沈雍乐明显跟他想到了一起：“对，我下午也想过这个问题，杰尔不一定会表演魔术，如果现在的城堡主人是杰尔冒充的，我们观看最后一天魔术的任务就无法完成。”

顾青岩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最后一天的时候以杰尔不会魔术当众揭穿他，再让谢尔上台表演？”

却见莫觉皱着眉，微微摇头：“那样所有尝试都要等最后一天的唯一机会，太冒险了。”

谢新筠想了想：“那会不会是‘获得承认’呢？也是恢复身份的常见方式吧？比如，可以先让谢尔跟妹妹或者母亲相认。”

立刻有玩家露出抗拒表情：“要让谢尔跟那种小恶魔见面吗？！”

“也许谢尔在妹妹那待遇跟我们不一样呢？当然也有可能是需要获得管家承认……”谢新筠微微犹豫，小心翼翼往门口看了眼，深怕说人坏话的下一刻就发现那人在背后，“但你们不觉得，这个米卡利斯先生，似乎比城堡中的其他主人都更有发言权吗？”

孙宸裕也心有余悸点头：“对，之前妹妹就表现得很听管家的话，刚刚威胁莫少校，也是下意识说米卡利斯先生在……”

众人这两天搜查都被神出鬼没的管家吓得够呛，纷纷点头附和，觉得这个副本管家明显跟普通NPC不太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邪性。

莫觉想了想：“城堡中的钥匙是管家管理，变相就是管家把谢尔关了起来，所以让谢尔见管家能够‘获得承认’的可能很小。而在杰尔和母亲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城堡里有身份的NPC只剩下妹妹。”

沈雍乐摊摊手：“如果要继续推动副本进程，我们很可能需要提前冒一冒险。但见妹妹的是谢尔，跟玩家无关，应该不至于触发崩人设。”

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把所有希望压在最后一天。

莫觉道：“那么，明天的计划暂定如下：先偷钥匙，将谢尔救出来，随后去主人房中尝试看明晚的魔术道具，晚饭前再找机会绊住管家，让谢尔跟妹妹相见。”

大家都没有异议，很快就地解散。

沈雍乐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昨天就被屋里的蕾丝女士睡裙折腾得没了脾气，莫觉倒是说了可以把自己那套分他一半。

然而……分一半？

是分衣服还是分裤子？

沈雍乐想象了一下自己光腿穿着莫觉的睡衣，被裸身只穿睡裤的莫觉搂在怀里，或者自己穿着睡裤，被只穿了一件上衣没穿……停。

还不如蕾丝女士睡裙好吗？！

于是，乐神就这么主动自愿地，在冲完澡后，套上了那条蕾丝花边的白色吊带睡裙。

然而刚刚穿好，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沈雍乐：“……”

这谁大晚上不睡觉来打扰别人休息？！

沈雍乐匆匆出了浴室，莫觉已经把门打开了条缝，似乎在跟外面的人说什么：“我帮你转告他。”

门外的是叶妍初，她脸上泪痕未干：“乐神是生气了，不愿意见我吗？”

沈雍乐刚刚出餐厅前看了一眼，这姑娘没有参与玩家讨论，一直在抱着男友的尸体流泪，现在估计是终于缓过来了。

缓过来就好，否则在这种游戏里，下一个死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他穿得实在不太能见人，只能从莫觉后面冒出个脑袋：“没有，你今晚好好调整情绪吧，不能让杜科的牺牲白费了。”

叶妍初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再次决了堤，点点头艰难将话说完：“我来，跟您说一声对不起，希望……您能接受……”

莫觉微微皱眉。

这女人刚刚虽然是一时情绪激动丧失了理智，却分明是想拉着沈雍乐一起陪葬。

如果他没有发现镜子的问题呢？她是不是就这么将无辜的人害死了？

这种人，就跟那些不懂控制情绪激情杀人的恶徒一样，如果不受一次惨痛的教训，总有一天会闹出大乱子。

现在却想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得到原谅？

沈雍乐刚要开口，就听莫觉已经出言打断了他：“不接受，倒是希望你接受这个教训，否则下次大概不会遇到我们这么好脾气的人。”

“你回去吧。”

他说完也不再管女生，将门再次合上了。

沈雍乐没料到他会帮自己答话，微微有些惊讶。

莫觉还当他原本是想原谅女生，皱了皱眉，随即想到沈雍乐其实才是好心受害者，又有点心疼了。

他叹了口气，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脑袋，教训的话就不由转了语气：“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应该懂——你要有点脾气，否则早晚会被这些人拖垮。”

沈雍乐回神，点头应道：“嗯，我知道的，我原本也没打算直接说原谅她。”

两人因为刚刚挤在门缝里跟叶妍初对话，此时就靠在一起。

莫觉比沈雍乐高半个头，垂眸就……从他过分宽松的吊带蕾丝睡裙领口一路看到了白皙的锁骨和胸口。

他目光微闪。

沈雍乐原本也正抬起头与他对视，然而这奢华城堡的天花板上镶嵌了各种不知是金还是铜的反光材料，瞬间将两人的状况倒映了个一清二楚。

沈雍乐猝不及防看见了自己和莫觉的样子，耳根登时就红了。

穿上之前根本看不出这条裙子这么“清凉”！

所以……他昨天就是穿成这样，窝在莫觉怀里，睡的吗？！

两人在莫觉家其实一直是分房间睡的，昨天因为沈雍乐受到的冲击太大，没分出神来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冷静下来自我审视，才蓦然惊觉——自己跟莫觉的关系，好像发展得有些太快了点？

他就这么在一个月内，“登堂入室”（方便魔鬼特训）……成为了男神的人（其实是小弟）……

然后跟男神……同床共枕了？

（没错，没有补丁，就是同、床、共、枕！）

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莫觉突然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沈雍乐耳根发烫，心虚地连忙错开目光，胡乱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好在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原本就不少，白天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发生，很多灵光一闪便都被忽略了，现下反倒想了起来。

“说到魔术……其实有部挺出名的电影就叫《致命魔术》，”沈雍乐简单介绍道，“里面也有一场对所有主人公都很重要的魔术表演，类似表演者的瞬间转移，叫‘移形换影’。”

他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我昨天就在想，那个所谓的‘最伟大的魔术’是要表演什么魔术呢？按照这两晚的经历，我们很可能也不仅仅只是观众，还要破解其中的骗……哎？”

沈雍乐只觉肩头一暖，还带着莫觉体温的睡衣被突然披在了他的肩头，挡住了过分清凉的蕾丝吊带裙领口。

莫少校语气正直极了：“好好穿衣服。”

沈雍乐偏着头，在温暖中红着耳根，闷声闷气回：“哦。”

第二天，众人一早便去偷了钥匙。

之前谢新筠自告奋勇，沈雍乐便猜她可能是有某张特殊的道具卡，果然就见她拿出卡片贴在了游戏人设卡的背面。

那是一张【文森佐·佩鲁贾】的道具卡，简介也很简单：欧洲最有名的小偷。

沈雍乐碰巧还真知道这个人，便给弹幕及其他人科普。

“佩鲁贾啊，”沈雍乐哭笑不得，“就是从卢浮宫偷走了《蒙娜丽莎》，让其从此名声大噪、身价百倍的那人啊。”

1911年8月21日，佩鲁贾用一件衣服轻易裹走了世界名画《蒙娜丽莎》，甚至在2年后成功将其带回了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奇博物馆，导致巴黎警方封锁卢浮宫一周，悬赏25000法郎征求线索，甚至一度连累著名画家巴勃罗·毕加索被捕。

孙宸裕疑惑：“蒙娜丽莎被偷了？她不是还在卢浮宫吗？”

沈雍乐解释：“乌菲齐美术馆馆长鉴定完画作是真品后，就立刻通知警察逮捕了佩鲁贾。《蒙娜丽莎》随后在佛罗伦萨和罗马等地展出，于1913年返回卢浮宫。”

沈雍乐科普期间，谢新筠已经披着【佩鲁贾】的人设，轻松走进了管家房间，很快便带回了一大串钥匙。

众人没有耽误，直接去地牢，将谢尔救了出来。

因为不确定谢尔会不会配合行动，众人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将所有钥匙交给他，由谢新筠打开了第一间主人房的门。

饶是谢新筠大胆，在推开门的瞬间还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半晌，女生才平复下来，转头对众人道：“是假的，没事，大家进去吧……”

吓到谢新筠的，是正对屋门一个悬浮在屋中央的人头，那是——章雷的头。

满脸惊恐的头颅像是依旧活着一般，在半空中横向滚动，撞开机关，又掉落下去，“咕咚”落到下一层，继而又有一颗头从黑暗中滚落下来。

这次是杜科的头。

叶妍初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顾青岩站得近，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沈雍乐十分有自知之明，一开始就压根没往前凑。

莫觉给他简单转述了屋内情况，乐神一脸“我并不是怂，只是门太窄了，才没能第一时间挤进去”，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才跟着踏进屋里。

顾青岩昨天只能确定哪些是主人房，却无法知道每间房分别属于哪位主人，众人看了看屋中摆设，猜测这是一位女士的房间。

谢新筠已经走到了那头颅附近，叶妍初甚至伸出手，想将爱人的头抱下来。

然而女生的手很快被什么阻挡了：“咦？”

孙宸裕还在门口附近，见状忍不住更慌了。

“怎么回事？是有结界吗？”他弱弱发问，“而且那真的是人头吧？为什么可以飘在空中？……这个副本里难不成还有鬼？”

沈雍乐背后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僵硬了。

莫觉查看了一会儿情况，很快开口解释：“应该是鲁布·戈德堡机械，因为制作轨道和机关的材质光折射率与水相同，才会在水中隐形……”

整个机械被放在由钢化玻璃砌成的巨大水墙中，屋中拉着厚重的窗帘，即便是白天，依旧极为昏暗。

门口透入的光亮宛若给那巨大机械打上聚光，看得久了几乎让人产生某种错觉，仿佛那人头的表情随着滚动在缓缓变化……

“啊！”叶妍初原本一直贴近着墙面，突然惊叫一声，连退了数步，一直撞到身后的谢新筠身上。

谢新筠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叶妍初努力平复呼吸，一眨不眨盯着杜科的头——她刚刚，似乎看到杜科冲她眨了眨眼睛。

叶妍初嘴唇发白，颤抖着拉了拉谢新筠：“我、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因为两个人头的关系，大家都不太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呆，快速分头确认了屋里没有看起来像魔术道具的装置，便不再多留。

距离他们偷钥匙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谢新筠总有种下一秒管家就要出现在众人身后的错觉，她想了想，将钥匙交给了一直乖乖跟着他们的谢尔。

谢新筠：“你能帮忙开这扇门吗？”

谢尔点点头，听话地接过钥匙开门：“这里原来是我父亲的书房……你们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谢尔大概是所有人见过最惨的NPC了，非常虚弱，看着年龄并不算大，很让人心疼，谢新筠跟他说话时都不由自主放轻了音调。

孙宸裕走在旁边，闻言张口要答。

下一秒却话音一滞，猛地将谢尔拉到自己身后藏住。

众人原本正盯着被谢尔推开了一半的房门，见状吓了一跳，然而毕竟都是老玩家，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余光瞟到了管家黑色的礼服边角，一个个转头便装作路过。

顾青岩：“哎，这门没有关紧呢。”

“是啊，”沈雍乐能感觉到管家如芒在背的眼神，嘴上却还尽量自然地接话，“等会看到女仆就提醒她一声吧！”

众人迅速离开。

莫觉稍稍慢了一步——他在开门前就挡在了沈雍乐前面，似乎是从黑暗中看到了屋内的什么东西。

等到所有人回到大厅，确认管家没有跟上来，才纷纷松了口气。

谢新筠：“好险好险，看来让谢尔开门的方法有效……”

孙宸裕点点头：“那就间接证明谢尔的确是这城堡的主人了……管家说不能在没有主人许可下进屋，是不是之后有谢尔允许，我们就能直接进屋了？”

莫觉却是趁着众人讨论，走到了沈雍乐身侧。

沈雍乐心头微动：“怎么？”

莫觉低头：“你昨晚说的《致命魔术》里那台移形换影机……”

因为机器设定十分特殊，采用了特斯拉的交流电，蒸汽朋克感十足，沈雍乐闲聊时还跟莫觉描述过机器的大致样子。

就见他微微皱眉，道，“我刚刚在那间书房里看见了。”

沈雍乐一怔，双眼蓦然睁大。

《致命魔术》里，有两位天才魔术师表演过“瞬间转移”的魔术，其中一位其实是一对共用同一身份的双胞胎，另一位则拥有一台“移形换影机”——

但实际上，那是一台复制人机器。每次表演后，魔术师都不得不亲手杀死被复制出来的自己。

但谁又知道被杀的是复制人还是原本的自己呢？

他们原本就是一样的。

沈雍乐看着被众人护在中央的少年，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谢尔和杰尔……他们真的是两个人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烟 2个；鱼蹊 1个；

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利维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