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比之前多了不少，都在安慰沈雍乐：[乐神别难过……末日游戏，这种事太常见了，习惯就好。]

[所以我才不敢跟队友以外的人多说话，生怕刚交了个朋友，转头那人就死在眼前了……]

[莫少校也是因为这个才显得特别冷淡吧？……弱弱说一句，我甚至觉得少校有点凶。]

[楼上一看就不是莫粉，我们少校一向如此严厉，“死神教官”不是浪得虚名……]

沈雍乐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莫觉正要说什么，下一瞬，却听船舱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齿轮摩擦的巨响，伴随着汽笛轰鸣和锁链碰撞。

两人骤然一怔。

莫觉飞速抬头：“船停了。”

他转头看向沈雍乐，“你是跟我一起上去，还是……”

沈雍乐已经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将被子拉高盖住了女生的脸，这才回答：“我跟你一起去。”

莫觉没再多说什么。

末日游戏原本就有时间限制，再加上要时刻维持人设，搜寻线索、破解主线、完成任务，如果将太多时间花费在为死去的人缅怀上，只能相当于送死。

两人很快回到了甲板上，果然见夜色已深，船停靠在一处港湾边，只能见到码头上依稀的灯光。

再往深处，便不知是被浓雾还是树木遮掩，陷入了沉沉黑暗。

沈雍乐刚进游戏时太匆忙，此时才有时间打量这整艘钢铁巨轮的全貌。

这是一艘三层的巨型游轮，样式更接近上个世纪末常见的蒸汽轮机船，整体长约百米，船顶有三根巨大的烟囱，船身则被漆沉了深色，仿佛要与副本中无星无月的黑沉夜色融为一体。

大约是被停船的动静吸引，甲板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的明显是上层人士，衣着光鲜，举着酒杯高谈阔论，也有穿着各式制服的船员穿梭服务，还有普通的船舱旅客家庭，以及明显是下等仓来找机会的穷小子……

沈雍乐有种回到某部经典电影片段的错觉，就听莫觉在耳畔悄声道：“分得清哪些是玩家吗？”

沈雍乐一顿，NPC暴走之前，跟普通玩家一般无二，乍一看并不能明显区分身份。

他想了想：“那个拿着摄影机四处蹿的应该是玩家吧？”狗仔的气质太明显了，“……画风不太对。”

莫觉点点头：“这是区分方法之一，还有他们的神态和行为——大多数玩家在刚进入副本时都是警惕的，话不会很多，且尽量会跟临时队友呆在一起，以便借助相关人设卡互相打掩护。”

他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穿着大副服装的男人：“这人应该就是玩家。”

沈雍乐看了看那人，单看神态动作倒是没有任何破绽，但他身侧站了个女船员，年龄不大，明显一副有些紧张的样子，想四处张望又不太敢，反而显得十分令人怀疑。

沈雍乐有点懂了，转头正要继续辨认，突然与不远处船沿边的一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很快表情一喜，冲他招手打了个招呼。

沈雍乐：“？”

他凝神一看，才发现应该是昨晚那个男调酒师。

他身边还站着个女人，比他高出半个头，一头利落的短发，高靴短裙的服务生制服显得她愈发干练。

沈雍乐一愣：“他的队友不是……”

莫觉也看到了那边，道：“应该是他的固定队友。”

他简单解释：“副本里的分组是临时队友，下次随机就不一定匹配在一起了。因此也有人会与现实中认识的人组成固定队友，通过换卡进入同一副本。”

沈雍乐登时心头一动。

所以……现实里也是可以组队的吗？！

那莫觉现在是……

沈雍乐张口想要问，却见不远处那个大副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迅速闭了嘴。

那人站到沈雍乐身侧，与他一同眺望着那片黑暗。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每当夜色袭人，我便忍不住吟诵东方诗人动人的描写——奇变偶不变……”

他优雅转头，看向一边的沈雍乐二人。

沈雍乐：“……”

那人眼含希冀。

沈雍乐面无表情：“符号看象限。”

那人目露感动，一把握住了沈雍乐的手：“我就知道今夜必然遇上知心人儿，来，我们进屋好好聊聊。”

沈雍乐并不想跟这种演技过于浮夸的人知心，但看莫觉表情，这应该是玩家接头的常用套路，到底还是没有拒绝，由着那人将自己带进了船舱。

屋内已经有不少人，看样子多半都是玩家。

那召集人俨然已经是这群玩家的临时领头，回屋关上门，立刻恢复了正常：“好了，这次副本的玩家应该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顺便可以说一下自己搜到的线索。”

那人似乎并未认出沈雍乐和莫觉，目光很快从两人身上略过，看向屋内，“我叫闽南书，在这个副本中的人设是船上的大副，是一名老玩家。”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原本还有些犹豫，他身侧的女生却已经弱弱开了口：“我、我叫宋欣桐，是凤城大学大三的学生，在、在这里是大副助手，是新人。”

沈雍乐心道这闽南书应该是提前跟女生说好了，要她给自己圆场。

果然在宋欣桐开口之后，几个尚未摸清楚状况的新人便也陆续开了口，比如一开始沈雍乐看到的那个“狗仔”叫吕颂，也是新人，是名自由摄影师，甲板上那个穷小子则是他的临时队友……

沈雍乐估摸着这种玩家集合的程序应该还算合理，因为紧接着新人，不少老玩家也都自报了姓名身份。

刚刚的男调酒师叫周远淮，他身边的女人叫烟宁，已经是经过三次副本的老玩家。

令人惊讶的是，烟宁直接拿出了一张任务纸条。

她言简意赅：“发现点在一个现代电子钟后面，日期显示是1582年10月3日，旁边有个格里高利十三世的人物像。”

沈雍乐微微一顿。

他有些探究地看了烟宁一眼，又抬头看向莫觉，见后者点点头，便将自己手里那张纸条也拿了出来。

“这张在一个摆钟发条口里，旁边是凯撒大帝。”

第二张任务线索是两个单词——“the Ship”。

连起来就是“Take the ship”。

“乘船？”他猜测道，“我们已经在船上，那任务应该就不是单纯地上船，多半要乘船去什么地方。”

闽南书也点点头：“如果有三张任务纸条，应该还差一个地点，如果有四五张，就可能还有时间约束。”

沈雍乐小声跟莫觉咬耳朵：“格里高利十三世是罗马天主教教皇，在任期间把儒略历改成了格里历，也就是沿用至今的公历。”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看来时间约束是肯定有了，关卡还很可能跟历法有些关系。

却听另一名玩家接着开了口：“我叫严宗，人设是轮船蒸汽机维修工，是一名老玩家——”

沈雍乐注意到他身侧并没有其他人，就听那玩家微微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有发现什么主线线索，但我的队友死亡了，不是崩人设死的，而是死于其他的副本关卡，我觉得大家可以注意一下。”

为了粗略清点副本人数，之前也有玩家说过临时队友已经死亡的事，但几乎都是因为崩人设，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毕竟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意外栽入关卡的是不是自己。

闽南书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崩人设死的？你看见了吗？”

严宗耸耸肩：“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因为离得不远，玩家们干脆一起过去查看了现场。

那是一个楼梯间，非常简陋，看样子应该是给工人下负二层用的。

里面没有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口光照到的地方能隐约看到几节往下延伸的台阶。

那个死去的玩家就躺在光影交界处，半张着嘴，双目圆睁，表情看起来惊恐极了，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少玩家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被这惨状吓得不敢往前了。

莫觉倒是去门口检查了一下。

沈雍乐跟着他往里瞅，总觉得那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这边，只几眼，便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却听严宗在后面道：“劝你们不要进去，我之前找他的时候进过那楼梯间，很邪门——我不算胆子小的人，但好像就瞥到一张脸还是什么，可能是楼道里的装饰，那瞬间就是感觉特别可怕，心脏像要炸开似的……”

沈雍乐闻言一顿：“一张脸？是没有瞳孔也没有嘴的那种吗？”

严宗似乎不愿回想，摆摆手道：“好像是吧。”

却听身后一个细弱的女生突然道：“咦？那不是087吗？”

严宗：“什么？”

出声的是宋欣桐，大约因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敢往前靠：“是个全球性的同人接力写作网站，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怪物和异常物品图鉴’，不同的编号代指着不同的异常事物。”

“单机游戏里经常会用这个‘图鉴’里的设定制作一些小BOSS。”她挑重点地解释，“087是个没有尽头的楼梯间，光源无法有效照明，会让探索的人产生极为强烈的恐惧，内部寄宿着未知的敌对实体……”

这下更没有人愿意往前了。

沈雍乐已经退到了莫觉身侧，表情有些许困惑。

莫觉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你知道？”

沈雍乐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但是我印象里，087并不直接杀人……”

他声音不高，旁边有人却像是被他的话音吸引，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雍乐察觉到目光看回去，发现居然是之前调酒师身边那个神秘女人，他记得似乎是叫……烟宁？

众人已经开始匆匆往回走了，不管之后是不是要想办法下负二层，估计都没人会靠近这个楼梯了。

沈雍乐还在疑惑，却听莫觉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开了口：“致命伤在两处，一处是胸口，另一处是脖子，都干脆利落——如果你们这个087是用刀的，我倒是想夸一句身手不错。”

沈雍乐一怔，瞬间瞪大了眼。

他抬头看向众玩家陆续离开了背影，背后忍不住一点点爬上了寒意。

087是楼梯间，当然不会用刀。

而玩家为了自我保护，不少都习惯性找了武器防身，其中餐刀、水果刀之类的因为方便获取，自然成为了不少人的选择。

比如闽南书、严宗……还有刚刚不知为何多看了他一眼的烟宁。

众人很快回到了之前集合的大厅，因为没想出来“图鉴”与主线的关系，只能将其归结为误导项。

沈雍乐心道，误导项倒真的是误导项，是误导什么的就说不准了。

不过没等他们讨论多久，闽南书便拍拍手，重新集中了大家的注意力：“现在暂时没时间讨论这个了，我相信大家已经发现了时间流速不对的问题。”

“刚刚其实我还没说完，”他表情严肃了下来，“因为人设便利，我在船长室查看了行船日志，我们的船会在两个岛屿之间循环停靠，每次大约四十五分钟，明显是给玩家留出的探查时间，而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个岛……”

“因此我建议，下个岛，一定要有人下船探查了。”

沈雍乐与莫觉对视一眼——他们之前推测的任务是“乘船去某地”，也就是说，最后的目的很可能是要在两个岛里选择一个下岛了？

闽南书很快接着道：“我们剩下14人，抽签分成两组，第一组下等会要停的岛2，剩下的人下明天第一次停靠的岛1，留在船上的时候就继续寻找线索——任务纸条还没找齐，我感觉应该在船上。”

众人都没有异议，很快抽签完毕。

沈雍乐和莫觉都在第一组，同组的还有吕颂和严宗等人。

闽南书和队友都被分到了第二组，看起来对分组结果十分满意，末了还不忘鼓励：“大家加油，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人群中有人弱弱举手：“如果……完不成呢？”

“看运气吧，”闽南书耸耸肩，“运气不好——就会被永远困在副本里。”

“但即便你这次逃过去了，一切也没有结束。”

他面色微沉，扫视在场众人，“所有人都将在离开副本时，收到下一场末日游戏的人设卡，30天后，即便不主动进入副本，也会被强制参与游戏……”

沈雍乐第一次听说这个，登时微微一怔。

不主动进入，也会被强制传送吗？

弹幕笑中带泪吐槽：[是啊，每月一次，比我的大姨妈准时多了。]

[我一开始还不信邪，结果立马被阿克夏爸爸教做人，直接给我传送进了Boss堆里……]

当然也有人试过丢弃或转送人设卡，结果不过是被传送进入随机副本再次抽卡，反而失去了提前获取主线信息的机会。

有新人玩家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如果我再也不上全息网呢！”

闽南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低估阿克夏的力量。”

他没有解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即便不登陆全息网，也逃不过强制游戏。

人群明显传来一阵骚动。

新人们简直难以置信：“不可能！阿克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全息系统主脑吗？为什么能强行将人从现实拉入虚拟世界？”

沈雍乐对全息网尚算了解，知道全息网跟互联网类似，也是多个网络之间的串联，背后的主脑不止一个，却似乎并没有一个叫阿克夏的AI。

所以，这是一个凌驾于其他主脑之上，不受人类掣肘，拥有自我法则的“非人造”人工智能？

闽南书貌似在思考怎么解释，半晌才开口：“是……却也不仅仅是。”

“你知道以太网吗？……阿克夏原本是梵文中‘以太’的意思，或者更进一步解释为——创世的某种意识流。”

“好像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提出来的，物质现象界被创造时的第一种最基本元素，容纳万物，类似高维度智慧，不可眼见，不可触摸，却能无形地操控世界……比较玄学。”

不少人都没太听懂。

“不理解也没关系，”闽南书道，“你可以更简单地认为——它是这个被遗弃世界的上帝。”

“我们的挣扎求生，不过是它眼中微不足道的游戏。”

阿克夏：Hi~?o(*￣▽￣*)ブ 初次见面，那就发10个红包吧！

注：因为有坏人拿我们“图鉴”做坏事，目前被全网河蟹了，反正不影响整体副本内容，大家就当是有个“异常项目图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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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忒修斯之船（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