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坐在马车内的王夫人,满眼都是秦子平。
“其实你爹他挺不容易的,当初秦家落难时,他又要赚钱,又要独自养活你,所以你别总与他闹脾气。”
秦子平与言今说话时,对秦璋这个爹,那是直呼其名。
王夫人都有听见,这一路上,秦子平与她不算亲近,但也相谈融洽。
所以王氏,忍不住规劝了几句。
秦子平看了她一眼:“他没怎么管教过我,所以我们之间矛盾才比较大,就像夫人一样,你不了解我从小到大是怎么过的,所以我说话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夫人体谅。”
王氏连连摆手,能与这个儿子,同坐一辆马车说说话,她已经求之不得了。
秦子平又说道:“我也不希望,家里的长辈都充军,所以大娘子相求的事情,也是我所期盼的事情,还请夫人一定要帮忙。”
孩子第一次张口求她办事,王氏怎么会拒绝。
若说言今相求,她就算肯帮忙,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那如今秦子平也开口了,王氏是说什么,都要把事情办到,不想叫他失望。
所以很快,府衙内院的人,就来告知王县令,说大姑娘回来了要见他。
王县令正要处置秦璋呢,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回内院。
结果就是内院的人,没一会又来了,说王氏割了手腕,还要找白菱上吊。
到底是亲生女儿,王县令当即退堂,急匆匆的赶回了内院。
谁也不知道,王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反正很快王汉,脸色不算好看的走出来,见到秦璋就立刻说道:
“你可真有本事啊,都与我堂姐和离快十年了,还能叫她以死相逼的给你说情。把你那些兄弟都带走吧,念在他们是初犯,县令大人不予追求。”
秦璋立刻就猜到,这事多半是言今干的,原来她说的救兵,指的竟然是王氏。
他诧异过后,马上笑呵呵的拿出一个纹银十两的小元宝,塞进了王汉手中。
“想必这其中,也有兄弟你帮忙说情的缘故,刚才对不住,我也是着急了,才冲你喊了两嗓子。押送粮食的事情,你可不能记仇撂挑子。”
王汉一开始不收,等到被硬塞进手里,掂了掂分量,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容。
“都是自家兄弟,我也是听令行事,你快带着人走吧,省得我叔父又找你麻烦。”
秦璋道谢一声,带着崔大寿等人,就离开了府衙。
结果才出去,秦子平就将他的路给拦住了:
“王氏要见你,跟我来吧。”
秦璋伸手,在秦子平的头上拍了一下:
“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娘。”
但他还是跟着秦子平,向着府衙后身走去。
秦子平看了他一眼,却没吱声,这声娘,他在马车上时也试过了,但就是叫不出口。
等到瞧见王夫人,就站在一棵大柳树下。
秦璋停下脚步,心情有点复杂。
偏巧,秦子平又开口了:“大娘子还在齐家等你呢,你约束好自己。”
秦璋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
秦子平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侧身就给躲开了。
秦璋这下更郁闷了:“你个臭小子,还说教起我来了,你老子是那种人嘛。”
秦子平低着个头:“你自己名声在外,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吗。”
被亲儿子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的秦璋,最后彻底没脾气了。
“那你就在这盯着我,这总行了吧。”
秦子平:“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璋立刻向大柳树下走去,怕继续和秦子平斗嘴下去,会忍不住掐死这个亲儿子。
王夫人早就留意到,这父子俩在那说话的一幕了。
她也紧张,手心里攥的帕子,都全是褶皱了。
瞧见秦璋,总算走过来了,王夫人笑着迎上去几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
秦璋挠挠头:“怎么会,我都听王汉说了,你为了给我们这群人求情,手腕都割开了,伤口还流血吗,我记得你以前最怕疼了,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王夫人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你还记得这些那,不过我又不是小时候了,哪里还会因为磕破就痛哭一场,好在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秦璋与王夫人,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
只寥寥几句话,很多小时候的一幕幕,就全都很自然的,在两人脑海里浮现出来。
“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但就如王夫人说的一样,他们都不是孩子了,秦璋心里有分寸。
不但与王氏,间隔一米远站着,话说的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样的秦璋,其实与王夫人,记忆里的那个他,是很不一样的。
说没有失落,那是假话。
但王夫人强撑出笑容说道:“我见过你新娶的娘子了。”
秦璋点点头,言今被提到,他不自觉的脸上就挂起笑意了。
“我猜到了,不是今今找的你,你又怎么会赶来说情呢。”
听着秦璋,很自然的用小名称呼言今,王夫人心里微微刺痛。
“她很聪明,也很会说话,而且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出身不熟。我叫你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子平。”
曾经的夫妻,此刻说话,却充满了客套。
秦璋其实心里也不舒坦,觉得很别扭:
“你也一样,照顾好你自己,把日子过好了。子平你不用担心,言今不是那种心胸狭隘,容不下继子的人,甚至她对那臭小子,可比我上心多了。”
“那就好。”
王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然后俩人就陷入了沉默里。
许久之后,有种如芒在背感觉的秦璋,忍不住说道: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
“对不住,当年我一走了之,是我对不起你。”
秦璋话没说完,就被王夫人打断了。
这句迟来的歉意,憋在王夫人心里快十年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秦璋:“说实话当年你把秦子平送回来,你自己彻底消失,我确实恨过你一段时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初也没得选,我早释然了。”
见到王夫人,默默的落泪。
秦璋忽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而且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回了娘家再嫁了旁人,我哪有机会遇到言今,直到娶了她,我才发现她才是我这辈子最想娶的女人,为了她哪怕死了我都乐意,所以你就别难受了,这就是缘分。”
两小无猜时的感情,是最难割舍的。
但秦璋在那,有说有笑的样子,叫王夫人心里像被刀刺般的疼,可那种十几年来放不下的牵绊,她好像也释然了。
“我也不用你担心,我又生了个女儿,夫君也很爱重我。那就祝你们恩爱白首,夫妻和睦。”
王氏说完,不等秦璋再说话,转身先行离开了。
她一走,秦子平就到了近前,看向秦璋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锋利。
“咋,觉得我不是人,喜新厌旧,对待你娘一句好话都没有是不是。”
秦璋刚刚,笑得没心没肺,也没与王氏说悄悄话。
秦子平站得又不远,自然他俩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还非得这样说。”
秦子平是对王氏,叫不出一声娘。
但不代表,看着王氏落泪,他真就无动于衷。
面对亲儿子的质问,秦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惹得秦子平,又拿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下。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我难道眼睛瞎,看不出来你娘难受,我若安慰她,才是害了她。叫她恨我,厌恶我,她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毕竟我说再多好听的话,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再是我,而我也有自己该保护的人,你这臭小子脑子不是好使嘛,这就看不明白。”
秦子平眼神放缓,秦璋这次抬腿踢过来,他瞧见了,但没有躲。
一脚踢中,秦璋总算解气了,笑得那叫一个大声。
秦子平闷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嘴角也翘了起来。
等到了齐家,接上言今。
秦璋才知道,魏禾改了姓氏的事情,而且还要与他们一起返回清石村。
一想到以后,总要见到魏禾,秦璋说心里不别扭那是假话。
但魏禾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闭口,直接管秦璋叫妹夫。
秦璋不禁更郁闷了,而他也见到了齐冒,两三岁的孩子,容貌还没张开呢。
但是那双眼睛,与他特别的像,秦璋忍不住想伸手去逗逗,到底血脉相连,看着这孩子他就觉得喜欢。
但是一抬头瞅见魏禾不善的眼神,避开视线,又看见了与齐航正谈事的言今。
秦璋不自在的,把手又收了回来,目不斜视,也不敢往齐冒那边看了。
又过了一会,秦珙来了,说是把崔大寿几个挨了板子的,都送去医馆了。
这给他们疗伤的也是老熟人,之前给秦三姑瞧病的那个老郎中。
秦璋记挂着他们的伤势,赶去了医馆,言今也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瞧见他们两口子,已经敷好药的崔大寿,翻身起来,就要往地上跪去。
耿忠赶紧去扶这个姐夫,秦璋也伸手去拉他:
“都自家兄弟,你整这一出干啥,快点起来吧,别把伤口又崩开了。”
结果崔大寿,却把他俩都给推开了。
不单单是他,还有崔大寿的俩弟弟,催来福,崔小满,见他跪在地上,也挣扎的起来一起跪下了。
崔大寿:“秦璋,耿忠你俩起开,我这是给咱弟妹跪的,为了我们兄弟几个,你去求了谁我都知道了。弟妹你把事情做到这份上,我崔大寿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恩情,我死了是活该,但我差点连累了俩堂弟,这是救命的恩情,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弟妹你吩咐一声,我们哥几个的命,你随时拿去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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