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那时候发誓要做剑修的。
她不喜欢剑。
她也喜欢像别的小姑娘那样漂漂亮亮的。
学剑多累呀,又辛苦,穿上好看的都能把自己绊倒。
天未明就得起,苦也熬着,累也熬着,不能抱怨,不能放弃,不能停歇……瞧瞧她现在的模样,一身腱子肉,皮肤也晒黑了,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这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但却是能让她感到安全的模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并不是不主动招惹别人,就不会被欺负到头上,天底下从未有这种规定。
她能怎么办?
唯一且最优的出路就是变得足够强大。
水流若滔滔不绝、奔雷咆哮,微末汇磅礴,万物皆得随波逐流;微雪若霏霏不休、漫天狂舞,天地皆被银装素裹;人若耿耿不灭、磐石难撼,能以孤勇破万难!
想着想着,她突然豁然开朗。
对,正是此解!
弱势中定然有优势!
她环视周围,想到了破局之法。
尽可大胆一试!
她需要最简单的材料,水中焦、黄墩子、赤石。这三种材料最为便宜,她储物袋里都有。而且托了上回卖不出去的福,她还有很多,管够。
紫茄子她是一百个放心。
他自己肯定能跑走,其他弟子她也不用担心。
她摸了摸破晓剑,心里祈祷:这魁首用的剑应该靠谱吧……阿娘,阿婆,我家的祖宗们,各路神仙好汉保佑!保佑!
她必须赌。
这是现在唯一的破局之法。
她又看了筱岚一眼。
双手再次合十。
希望这紫茄子到时候能接住自己,大人有大量,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你可是剑道魁首……
这灵力罩确实好,但是有一缺点——它不好活动!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冲破筱岚为她设的灵力罩,与此同时,隐身符也渐渐没了作用。
灵力罩破碎之时,波动巨大。
底下跪着的人懵了。
待他们逐渐看清她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祭坛之上。
祭坛很大,里面翻着黑红色稠浆,坛下悬着灵火,给它不断加热。一个个鼓包从浆里冒出,越胀越大,黑红的浆汁顺着鼓包边缘往下淌。
他们好像就喜欢这种恶心的东西。
就让它更恶心,炸得更开!
“有人——!”
“她要往里面放东西——!”
声音喊出的同时,她手里的东西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都扔了进去。
羡云撤了老远。
她拍了拍手,眉尾轻挑,响指一弹,“嗒”的一声后,她才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晚了。”
“给我抓住她,扒皮抽筋,做成人彘!”
胖男人急了,小脚倒腾得厉害。
正当乌压压的白朝她涌过去之时,奇迹发生了,祭坛炸开了锅。
稠浆像被捅破的脓包,猛地往上喷,黑红色浆液裹着白泡,窜得比天高。
“砰——”的一声后,祭坛炸开了火星,漫得老远。
筱岚惊喜!
她这是用最简单、最基础的熔炼之法闹出了最大的动静。熔炼之法是炼器必备之举,最是基础,也最是容易。所以大家从未留意过这小小一熔炼之举。
羡云脚踏流星,最快速度往最顶上冲。
她边冲边喊:“紫阳宗的,我给你们争取时间,赶紧给我把外门的大阵破了——!”
她举着破晓来到了这方空间最高处。
双手攥紧剑柄举过头顶,手臂猛地往下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嗡”的一声,剑气撞在大阵上。
大阵瞬间亮了,“咔”的一声脆响后,一道细缝从撞击点往旁裂,细缝窜得极快,越拉越长,像棵刚抽枝的树。
缝漏水了。
但是远远不够。
她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但她不曾回头,又劈了一次。
筱岚来到她的身后。正当那些人感慨她还有同伙之时,他一剑又一剑,剑剑致命。
“你尽管放心,后面我替你撑着!”
他看她还是不成,心里拿定了主意。
“我把剑炸了!”她听到筱岚的声音。
“离远点——!”
本命剑受主人控制,筱岚凝气操控,破晓剑停到离大阵最近的位置。突然,炸起一团刺眼的紫云,巨响之时,滔天的河水全灌了进来。
筱岚一把抱着了她,以最快速度游上了岸。
爬上岸时,不念河就开始沸腾。
熔炼之法,最为强悍。可使烈焰穿波,燃于水内,水火共舞。
水中的烈火在跳动着,忽明忽暗,底部不断“咕嘟咕嘟”翻出气泡。
水又像随火焰而动,似潮微涨,往复不息。
火不熄,水不止,和谐之态,乖谬至极。
筱岚游上岸时,很是狼狈,而且,因为本命剑反噬的缘故,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当时还有几个修为不错的,也跟着摸了上来。
甚至还有抱着他腿爬上来的,老难踹了。
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们通通闷在水里,好不容易才没了反应。
吃不消也得整理整理,必须把这白色换下!
他抬手扯下发簪。
发簪一落,半束长发便散了下来。头发是潮湿的,黏在颈间和脸颊。
他忽然偏头一甩,想把发梢的水珠飞溅出去。
随后又快速晃了晃脑袋,抖了几抖。
他和他幸运的动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爱中带着几分憨厚,让人有想摸一摸的冲动。
“好了,走吧。”
那九个茄子早已逃了出来。
救人不难,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欧阳令仪最善阵法,只要时间足够,不愁解不开。但阵法一动,这个地方必然被发现,难以确保所有人都能突围。他们人手多,他们抵不住。他还留在那儿就是想着要是阵法打开,闹出动静,他在里面的话,至少能吸一半的火力,他们能趁乱逃走。
一筹莫展之时,歪脖子树出现在他眼前。
他暗道:“坏了!她怎么被搬来这儿了……”
担忧之余,又多了些庆幸,还好自己没离开……
没想到,她却给了主意,闹了个天大的动静。
他们不仅全都成功离开,还把敌人的老巢破坏了个稀巴烂。
全军歼灭,实在威武!
羡云抬起拳头,递到他面前,笑着说:“你真厉害!”他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伸出拳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拳面,声音放柔:“你也不赖嘛!”只是做完这些之后,他目光游离,不敢直面,脸颊早已红透半边天。
阵法破了,欧阳令仪划出了个人高的门,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后,筱岚又严丝合缝地合上。
眼里挂着坏。
他解释说:“万一还有不干净的爬上来……”随后双手一摊,头也歪了歪,“也得让他们尝尝这被关狗洞的滋味。”
“等等——!”
“还有人——!小心——!”
羡云刚才太过集中,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后面还跟着个白衣小兵。
她发现之时,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二退、□□!
“他啊,他是师兄拎出来的,估计是要拉去宗门作证。”欧阳令仪当了嘴替。
那白衣小兵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惨白色。
“不知道你就别乱说。他人还不错,这次能救出你们,他出了很大的力,帮了我不少。”
那个人是筱岚最早进去之时帮他的人,在救他们的过程中,他被成功“洗脑”,帮了很多忙。他也是被抓进去的,本身不坏。临走之时,筱岚特意找到了他,把他拎了出来。
筱岚状态不好,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匆匆告辞。
欧阳令仪恢复了元气,看着羡云的背影说道:“这狼姑娘真虎,但别说,她和师兄的默契像是天生的,感觉他们不像第一次作战……”
另一个紫茄子接上了话:“对,像是并肩作战很久的队友!”
劫后余生的欣喜转瞬即逝。
他们回头,看了看这片土地。
伤痕累累,生灵涂炭。
他们的野心计划,却拉上无辜凡人丧命。
谈何高兴!谈何胜利!
气氛压抑,他们十个人一路上再没说什么。
他们离开之时,看到了那群来救援的各宗门代表,有闲聊的,有酣睡的,有发愣的。他们全在阵法外,人全来了,却形同虚设。
他们离开之时,他们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儿。
只是他们十一人彼此很默契地在心中达成了共识——不告知,悄悄离开。
那次告别后,筱岚再次看到羡云是兰月初一。
在这期间,他老是会想起羡云当时夸他厉害的场景,那场景就在脑子里自动播放着,他还会学着她的样子念道:“你真厉害!”念着念着,自己就笑了。
来天清宗,他期待了很久。
这次,他是跟随着父亲江海来天清宗商量四宗灵石矿脉分配之事。在死之前,那是他第一次来天清宗。虽然之后还来过无数回,但是最忘不了的就是这最初的相遇。
当时他直接坐着飞舟来到第一峰的天清大殿。
天清宗比起紫阳宗多了些清雅、多了些含蓄、多了些古朴意境,紫阳宗更显奢华些。
世人皆说天清宗是四宗最穷,确实有些道理。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态度变了。他觉得天清宗更多的是藏韵于简、返璞归真,不是穷!
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天清宗的地形路线早已倒背如流。
他顺着记忆,很快就摸索到天清宗授课之地。
别的地方或许找不到她,但是这里,她定然在!
他十分笃定地朝着他们上课之地走去,打算混入其中。
他来到了这个名叫“大堂”的地方。
天清宗这也太穷了吧……给弟子授课的地方就是室外一处空地……
中间有张桌子,空出了一处很大的地方,那是给长老留的位置。弟子们围着长老而坐,一圈接一圈。
转念,他安慰道:这也挺不错……清雅淡泊,戒奢以俭。
他去得晚。
到的时候,人早就围得满满当当,连个缝都没留。
那只能坐到背面最末端的位置,那里背着长老,人少了些。
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打算守株待兔。
刚坐下之时,就来了个人,站在他旁边,戳了戳他。
“这位弟子,你的身份牌拿来我看一下。”
他不敢抬头。
心里大骂:这天清宗是什么奇怪规矩,上个课还有力气查身份!
但是心里有鬼,态度不得不缓和。
“不好意思,我忘带了,下次一定。”
“这位师弟,是忘带了可不行,你参加不了。”
“嗯?”
“你新来的?我们大堂需要查验身份牌。刚入宗门的弟子一般都是外门,弟子的身份需要看宗门大比的名次。内堂是专门给内门弟子开设的,外门弟子也可进来,但是需要一定数量的贡献值。”
他解释完后,又笑了笑:“当然,要是你是特殊身份,就当我没说。”
但他一个外宗的,别说特殊身份了,就连这身份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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