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蕊回到座位上,忙不迭喝了一大口水,心情这才微微平复。
女眷席上的贵女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讨论起来。
“还以为自己有多招人喜欢呢,荣王殿下不还是瞧不上眼?”
“是啊,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还以为和荣王多说了两句话,人家便看得上她似的。”
赵应蕊也不恼,只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二人瞬间没了声音。再怎么说赵应蕊也是镇北侯的嫡女,又是被皇后相中的,若是此事又像在荣王府里那样被闹大,可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小姐,何必提醒她们。”阿诺在一旁看着,很是不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最近的事情可够多了。”赵应蕊轻声说道。
晚宴照常进行,赵应蕊自然是没什么胃口,趁着无人注意,便和阿诺到外边散步。
到了夜里,秋风已是不饶人,像刀片似的割在脸上,赵应蕊却习惯了这样的风,又想起在关外的日子,不免轻松。
许是心中有事,赵应蕊越走越远,来到一片平坦的草地上,见四下无人,就这么大大咧咧躺了下来。
“哎呀小姐你快起来,衣裳都脏了。”阿诺见状就要拉赵应蕊起来。
“你别拉我,你也过来躺躺。”赵应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诺躺下。
“这不好,小姐我们这可不是在塞外了……”
“有什么不好的,又没人看见,就过来躺一躺嘛。”赵应蕊撒起娇来,两手拉着阿诺的手摇啊摇的,见阿诺有了动摇,继续说道:“你看这星星多美啊!”
阿诺闻言抬头,惊喜道:“真的诶!比在上京的星星亮多了。”
“快躺下来吧。”赵应蕊狡黠地眨了眨眼,脸上尽是雀跃。
于是,主仆二人就躺在一处草坪上,看着头顶的星星。
“阿诺,这月亮周围的星星好暗啊。”赵应蕊忽的说道。
“是吗?”阿诺说罢仔细瞧了瞧,“小姐不说我都没注意,还真是。”
“诶,这些星星也太可怜了,偏偏生在了月亮旁边。”
“不可怜,奴婢到觉得星星是自愿的。”
“此话怎讲?”赵应蕊转头,看向阿诺。
“亮的星星大多离月亮远,它们都是些聪明勇敢的,可暗的星星害怕离开月亮,一味地躲在月亮身后以为能得到庇佑,殊不知早已被月亮敛去了光芒,这些啊都是胆小的。”
赵应蕊听得一愣一愣的,“阿诺,这些话你从哪听来的?”
“当然是自己想的。”
“阿诺,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聪明了?”赵应蕊脸上尽是不可思议,“我都有些,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阿诺故作神秘地笑道:“其实……我是瞎说的。”
赵应蕊刚想跟阿诺计较,便听到外边有谈话声,连忙捂住了嘴巴,也示意阿诺翻身起来趴着。
赵应蕊和阿诺因是趴着,自然看不清谈话二人是何模样,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诗诗,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
“文义哥哥,诗诗也想你。”那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赵应蕊似是在哪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日可把我给吓坏了,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对你。”
太子殿下?赵应蕊与阿诺相对而视,难不成太子殿下……
“文义哥哥,我都是被人陷害的。”女子说罢便哭了起来,惹得那男人好生一番安慰。
“我都知道,难为你还要扮成侍女与我相见。”
赵应蕊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万一被他们知道自己撞见了他们私会,可就说不清了。但眼下二人正是你侬我侬之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膜,赵应蕊简直羞红了脸。
“文义哥哥,先别急。”好在那女子还有些理智。
“诗诗……”
“我这样,都是被赵应蕊害的。她害的我被众人嘲笑,哥哥可要替我做主。”
赵应蕊冷不丁冒了一阵冷汗,她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人啊。
“我知道。”
“她如今入了皇后的青眼,而我却连门都不能出,只能在这儿与你相会。”
“诗诗别难过,我定要叫她好看。”
女子软若无骨的身躯靠在男子的怀里,低低的应了一声。赵应蕊却突然想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竟是那日议论她的黄衣女子,可她不还在禁足吗?
伯爵府竟如此大胆,敢违抗太子口谕。
好在那二人不敢久留,卿卿我我了一会倒也走了。赵应蕊这才得以从草地上起来。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要不要告诉少爷啊?”
“那人是魏诗意,她口中那个文义哥哥是谁?”赵应蕊倒比阿诺要冷静得多。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去打听一番,问问仁昌伯爵府今日来的女眷都有谁。”赵应蕊并不是个好欺负的,只是不愿惹麻烦。那日她之所以不愿争吵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今魏诗意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自己也不得不应对了。
赵应蕊回了帐房,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回到席上。只是在心里思索着,明日众人要按照往年的惯例启程去蓝佑寺祈福,在那住一晚方才能回京,自己最多只有两个晚上来应对此事。也不知那男人口中要她好看是哄魏诗意的还是真的要针对自己,赵应蕊思绪繁多,只得等着阿诺打探消息回来。
赵应蕊沐浴完,阿诺从外边进来悄声说道:“小姐,打听清楚了,今日仁昌伯爵府来的是大夫人和二小姐,没有魏诗意和魏如意。”
“她方才是穿成侍女样与人私会的,胆子可真大。”赵应蕊只怪自己平常不甚与京中贵女走动,现下连仁昌伯爵府的二小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办起事来可难多了。
“魏诗意与她妹妹关系如何?”
“不太好,二人总是为着头面首饰争吵不休,大夫人又总是依着大女儿,不过魏诗意与她堂妹关系到好,上回可不就是她们二人在说闲话嘛。”
赵应蕊点了点头,坐在梳妆桌前瞧了瞧夜色,银辉落在脸上,倒添了几分清冷。
“若是魏二小姐知道她那个母亲把她犯了错的姐姐带了出来,会是如何?”
“自然是生气的,”阿诺立即说道,可转念又想:“但怎么说魏诗意也是仁昌伯爵府的人,想必魏二小姐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家门荣光。”
“是这个理。”赵应蕊不觉皱眉。
“你让戚风把房门守好,别让不该进来的东西进来。”
“是,阿诺明白。”
赵应蕊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日蓝佑寺一行,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
既然魏家姐妹不合,那魏诗意定是藏在大夫人房中,也不知编了个怎么样的理由,竟舍得伯爵夫人冒着违抗太子口谕的风险都要把魏诗意带出来,莫不是魏诗意与那情郎只差临门一脚了?
想着想着便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
蓝佑寺是皇家寺庙,建在北冥山下,山上红枫成林整个把寺庙给罩住,活脱脱一幅秋日盛景图。
“伯爵夫人住哪儿?”赵应蕊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厢房后问道。
“东边第三间,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阿诺回道。
赵应蕊应了一声,便陷入思考。经过一个市场的车程,戚风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次来蓝佑寺的只有一个人名中带文义,便是那卢国公之子卢文义。
卢文义生性风流,不思上进,又是家中第六子,毫无可能袭爵。但无论如何,魏诗意一个伯爵家的女儿,配公爵府着实是高攀了。
“阿诺,叫戚风时刻提防着,不能叫他们钻了空子。”赵应蕊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拿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赵应蕊没想到,他们的计划根本就来不及实施就被措不及防的打断了。
下午时分,女眷要在正殿祈福,只不过赵应蕊被皇后格外宽容对待,念在她身体不适可在厢
房内念经,就不必去殿内跪着了。
赵应蕊没想到昨晚称病回房,竟还能偷得一回懒,便开开心心在待在房内。
以皇后为首的女眷们此刻正跪拜在佛像前,无人看到之处,一群和尚把大殿偷偷围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暗暗逼近。
“阿诺,她们什么时候能结束啊?”赵应蕊念经念得口干舌燥,只想出去透透气。
“还早呢,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阿诺吃了口糕饼,对自家小姐说道。
“还有一个时辰,我屁股都快坐扁了。”赵应蕊整个人趴在桌上,叫苦连天。
“小姐这算好的了,其他人还跪着呢。”
“好累啊……”赵应蕊起身揉了揉屁股,忽又说道:“我们去伯爵夫人的房外看看,万一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小姐你……”
“事不宜迟,快快快。”赵应蕊说着就要起身,还没走到房门口便被阿诺拦住。
“小姐你忘了你现在是抱恙在身。”
“我没忘啊,反正厢房与大殿顺路,若是被人看到了我就说我身体已经好了,还是想来佛祖面前跪拜。”赵应蕊眨了眨眼睛,似是早就想到阿诺要这么说。
阿诺没法子,只好依着自家小姐来。
“不过你就别去了,多一个人多一分显眼,好好待着。”赵应蕊说罢出了房门转身便关上了门,只剩阿诺一个人在厢房内……吃吃吃。
赵应蕊刚走到转弯口,就忽的被一只大手拦腰抓走,嘴被另一只手捂着,只剩下“呜呜”声。赵应蕊被那人抱到胸前,背部狠狠地撞上了那人的胸膛,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有双脚胡乱踢踏着。
“别乱动。”
入耳是熟悉的声音,接着又有沉水香的气味飘来,赵应蕊反应过来身后之人是高景行,连忙转过身去。
一双月夜寒江的眼睛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肃杀阴沉,赵应蕊不自觉缩起了脖子,以为自己刚才惹怒了他。
高景行见小姑娘冷静下来便放开了手,暗自把她捞到身后,问道:“你不在厢房好好休息,跑来这作甚?”
赵应蕊舔了舔唇,心虚地盯向高景行,轻声说道:“我身体好了,正要去大殿呢。”
高景行望了望小姑娘,许久说不出话,心想要是自己不在,她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现在那边很危险。”
“啊?”赵应蕊不解地望着高景行。
高景行把她拉进房内,继续说:“有一伙贼人扮成和尚围住了那,你现在过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赵应蕊闻言瞪大了双眼,吓得不敢出声,“那……那她们……岂不是很危险?”
“现在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暗卫已经在悄悄逼近,无需紧张。”高景行怕吓坏了小姑娘,安慰道。
赵应蕊只是点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宸樱还在那,可千万不能出事。
“还记得吗,上次宫宴放火的舞龙队?”高景行问道。
“记得。”
“跟他们是一伙的。”
赵应蕊又想起了那日她在殿内的惊慌无助,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只愣愣地不敢说话。
“不必害怕,你现在在这是安全的。”
“他们是什么人?”
“东吴人,与倭寇勾结,把手都伸到朝廷上来了。”
高景行话未说完,就听得一阵厮杀声在远处响起,连忙起身把赵应蕊带到耳房。
“你在这待着,不要出来。”高景行吩咐完就要走,转身时却发现被小姑娘拉住了衣角,他愣了愣神,和赵应蕊一样蹲在地上。
赵应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这样依赖他,许是他三番两次救了自己的缘故。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赵应蕊眼眶已全是泪水,只是鼓着气不让它掉下来,高景行见状把小姑娘揽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
“我在,别怕。”
只这四个字赵应蕊就觉得分外安心,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问道:“宸樱会没事吗?”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安安心心待在这了。”
赵应蕊此刻没工夫去理会他的调侃,只暗暗点头,两手交错在一起,指尖都掐的发白。
高景行皱眉,拿手掰开小姑娘的手指,“不知道痛吗?”
赵应蕊两手没了交汇,只得暗暗收回衣袖里,咬了咬下唇,自顾听着外边打斗。
高景行有心要缓解小姑娘的紧张,便又问道:“你方才到底是来作甚?”
“我……”赵应蕊没想到他还揪着那番话不放,难道自己的谎话就那么拙劣。
高景行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的手又扭在一起,又见她咬紧了下唇,似是下定决心地说道: “殿下,魏诗意也来这里了,她没禁足。”
高景行听后挑了挑眉,点头道:“嗯。”
赵应蕊没想到他这副表情,似是毫不在意,又问道:“殿下不生气?”
“生气,自然生气,”高景行望着小姑娘专注的眼神,又说:“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我哪知道。”
“你不是都查清楚了?”高景行忙不迭对赵应蕊说道。
小姑娘一脸不敢相信,支支吾吾的说:“你……你都知道?”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找人打听消息都快把人问遍了,我想不知道都难。”高景行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姑娘的脸色由白到红,心中甚是好笑。
“不过眼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所有人都知道魏诗意要对付你,他们自是不敢动了。”高景行又摆出欣赏的样子:“赵小姐这一招,妙哉。”
“殿下莫拿我取笑了。”赵应蕊的头简直低到不能再低,整个头都埋进腿里,只留出一段细长洁白的脖颈。
高景行看了一眼,匆匆瞥开目光,说道:“魏氏自然是要罚的,等回京后再说罢。”
赵应蕊还是不肯抬头,只觉得快羞死了。
很快,那伙贼人被缉拿,由高景行带回审问。
赵应蕊见着宸樱无碍,险些哭出来,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
只有杨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应蕊和太子一同出现,又想起她这个儿子竟肯拿自己做诱饵引出贼人,心中瞬时激起冷意。
很快这个念头又被她打消,当年之事知情者已全部被杀,无人会知道的。
球球收藏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私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