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老街,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爬山虎把墙染成深绿与绯红交织的锦缎,老槐树的叶子开始往下掉,一片一片打着旋儿落进青石板的缝隙里。苏晚和陆承宇的日子,就像这老街的秋光,不疾不徐,却处处透着熨帖的暖意。
项目收尾的庆功会定在周五晚上。苏晚提前半小时到了临时办公室,正趴在桌上给陆承宇的发言稿画插画——在“感谢各位支持”旁边画了个举着锦旗的小人,脸长得像张大爷;在“未来规划”下面画了只叼着图纸的鸽子,翅膀上沾着她常用的钛白颜料。
“又在搞小动作?”
陆承宇推门进来时,她刚给鸽子的脚爪加了个小小的铃铛。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大概是为了庆功会特意准备的,领带却歪了点,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有点反差。
“帮你增加点‘艺术感’。”苏晚把发言稿推过去,故意指着那只鸽子,“你看,这叫‘飞鸽传书’,象征项目成果传遍四方。”
陆承宇拿起稿子,指尖划过纸面,没戳穿她其实是把鸽子画得像他皱眉时的表情。他低头系领带,手指绕了两圈还是没系好,苏晚看着着急,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别动,笨死了。”
她的指尖带着颜料的微凉,轻轻掠过他的喉结。陆承宇的呼吸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睫毛很长,鼻尖上沾了点浅灰颜料,是昨天画老街烟囱时蹭的。他突然觉得,比起庆功会的流程,更想把时间耗在看她系领带这件事上。
“好了。”苏晚把领带系成标准的温莎结,往后退了半步打量,“还行,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了。”
陆承宇捉住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在她沾着颜料的指腹上轻轻捏了捏:“那今晚的女主角,准备好接受掌声了吗?”
庆功会办得热闹。老街坊们几乎都来了,张大爷带来了自己酿的桑葚酒,王奶奶蒸了一笼桂花糕,连平时总板着脸的物业主任,都举着杯子跟苏晚碰了碰,说:“小苏啊,你那画,把老街的魂画出来了。”
苏晚被灌了半杯果酒,脸颊发烫,晕乎乎地靠在陆承宇身边。他替她挡了不少酒,自己也喝了几杯,平时冷静的眼神里多了点柔和的光。有人起哄让他们讲讲合作趣事,苏晚抢着说:“他啊,当初嫌我风铃吵,现在天天帮我捡被风吹掉的铃铛!”
陆承宇笑着补充:“某人画插画太投入,把咖啡倒在方案上,还说那是‘抽象派批注’。”
哄笑声里,苏晚偷偷掐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杯里的酒更让人心里发烫。
庆功会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两人并肩走在老街的巷子里,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苏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说:“陆承宇,我有个想法。”
“嗯?”
“我想把这次的插画整理成一本绘本。”她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不只是画,还要把老街坊的故事写进去——张大爷修鞋时总哼的调子,王奶奶结婚时穿的红棉袄,还有……我们吵架时掉在地上的画笔。”
陆承宇停下脚步,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需要帮忙吗?”他问,“校对文字,联系出版社,我都可以。”
“不用你全包。”苏晚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我负责画,你负责……给我煮咖啡,顺便当我的专属模特。”她指的是绘本里那个总穿着西装、偶尔会笑的“顾问先生”角色。
陆承宇低笑出声,把她揽进怀里。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他闻到她发间的桂花香气,混着淡淡的颜料味,突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有想做的事,有想一起做事的人,还有一条能慢慢走的老街。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真的开始筹备绘本。苏晚每天泡在画室,陆承宇下班后就过来帮忙,有时是帮她查资料,有时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她画,偶尔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
这天,苏晚画到深夜,趴在桌上睡着了。陆承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她的画纸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插画——画面中央是挂满风铃的阳台,左边站着个举着画笔的女孩,右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两人中间的空中,飘着一串小小的、闪着光的铃铛。
他拿起她的铅笔,在画纸角落添了一行小字:“未完待续。”
窗外的月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落在画纸上,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老街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篇章,才刚刚翻开最温柔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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