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宋南煜染了风寒,他本就喜欢和宋北晏天天凑在一起,很快把她传染了。宋南煜身体壮的跟牛似的没两天就好了,留下宋北晏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宋南煜一来她院子就免不得要被埋怨两句。
宋老夫人无奈,她是真不明白姐弟俩的相处模式。她给宋北晏去送鱼汤,没坐两分钟便让她走,说是怕过了病气。宋老夫人执意要看着她把鱼汤喝完了再走:“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里面放了参片,大补。”
宋北晏不想喝,她只想躺着,无奈盛情难却,她硬着头皮喝光了。宋老夫人大受鼓舞,第二日又送了乌鸡汤。
“还喝啊?”宋北晏试探性地问。
来送汤的丫鬟笑着说:“老夫人说今天的不一样,里面是枸杞。”
宋北晏真的觉得要流鼻血了。
宁宛亲自盯着宋北晏喝了几天药也不见好转,宋北晏难受的哼哼唧唧躺在床上冲宁宛撒气,眼泪糊得满脸都是:“都怪你,我早就说了这个郎中的药不管用,你还非要让我吃,我要换个郎中!”
她生着病说什么宁宛都百依百顺:“好好好,我马上重新给你找个郎中,别哭了。”
宁宛新找的郎中果然管用,宋北晏感觉好些了,就是有点犯困总想睡觉。她盯着床幔,嘴里没味儿。桌子上的梅子已经吃了几日,她想吃点更酸的,可外面下着大雪,出去买太麻烦了。
祖母那儿估计是没有的,她已经在想要不要问宋静渚讨要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窗户,宋北晏猜要么是宋祁宋南煜,要么是裴知淮,除了他们几个没人干这事。宋北晏下床裹了件披风,支起窗户,是裴知淮。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可能是走得太急了,披风上的毛领沾了雪。
宋北晏放下窗子:“快走吧,会传染的,外面这么冷,回去吧。”
“东西给你我就走。”
“你交给菱枫就行。”
“我看你一眼就走,真的,不骗你。”
宋北晏又支起窗户,裴知淮把一包东西递给她:“看这是什么?”
她一闻便知道了:“杏干?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宋北晏把杏干放在旁边,握住裴知淮的手将脸贴了上去。
方才少年长身玉立,身后大雪纷飞,手里提着她念叨的杏干,宋北晏觉得她这辈子都要忘不掉这一幕了。
路上积雪已化,阳光正好,宋北晏和宋南煜结伴去了一家书屋。书屋很大,宋南煜不知跑去哪个角落找他的志怪小说去了,宋北晏踮着脚艰难的去拿书架最上方的游记,一道黑影笼罩,宋北晏回头,被人抵在了书架上。
冯葶俯身,披风的毛领蹭在宋北晏的脸上,一本关东的游记塞进了她手里:“或许你会喜欢这本。”
她走得利索,留下宋北晏在原地心脏怦怦跳,她是来提醒她快点想办法的吗?
一回头,宋南煜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表情耐人寻味。
宋北晏:“……”
她匆匆付了钱,拉着宋南煜去了旁边的茶馆。
“不能把我和冯葶认识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可以吗?”
宋南煜点头,他和宋北晏之间有太多秘密了,不差这一个。
“父亲母亲也不行?”
“不行。”
这孩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因为她才延长婚期的吗?”
他果然在胡思乱想。
“不是。”
“那是因为郡主?”
宋北晏汗颜,她和殷容若的关系看起来这么不对劲吗?
“你还是别说话了。”
裴知淮在灯面上画了一只低头啄食的大雁。
宋北晏凑过头看:“这大雁太肥了。”
“你忘了?小时候有只大雁受伤落在院子里,你捡回来养了一段时间,那只大雁放生的时候胖得都快飞不起来了。”
“我当然记得。”宋北晏用手比划了一下,“但是好像没有你画的那么肥吧……”
“我觉得有。”裴知淮把她圈在怀里,握住宋北晏的手在灯面上又添了几笔,“说明我们晏晏是有福气的人,做什么成什么。”
临近年关,宋老夫人约了裴家一起去宝光寺上香。宋北晏挑了件素净的衣裳,带上平日抄的经书。马车摇摇晃晃,到山上时竟下起了雨。
宝光寺是洛京香火最盛的寺庙,宋北晏见到了不少熟面孔。上完香,宋老夫人打发孩子们去吃斋饭。宋北晏扯扯裴知淮的袖子:“容若说宝光寺的素面可好吃了,我们去尝尝吧。”
热气腾腾的素面驱散了寒冷,宋北晏喝下最后一口汤。这面真是鲜美无比,还保留了食物原本的甜香,浇头做的更是一绝。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宋北晏有些遗憾,她总不能为了吃素面整天往寺庙跑吧。
“要不我去问问,知道个大概也是好的。”
裴知淮是知道如何让她高兴的。
“那你去吧,我去给肃王妃上柱香。”
裴知淮明白她们之间的感情:“路滑,注意安全。”
每次来宝光寺,宋北晏都会给肃王妃上柱香,虽然她知道殷容若前几日才来过。殷娆先是一位出色的将军,再是殷容若的母亲。她心中十分敬佩,更有几分羡慕。她们都是靠自己建功立业,顶天立地的人。不像她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无法真正站出来发声。说到底,女子做文官之路,艰难险阻,不知她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这盛世局面。
她敛下心思往外走,正要抬脚迈过门槛无意瞥见了一片熟悉的衣角,她又退了回来。
这一片极为僻静,没什么人过来,宋静渚递给僧人一个荷包,看上去沉甸甸的,倒像是钱。
香油钱一向是祖母给,宋静渚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既没说话,也没什么额外的动作,光凭荷包宋北晏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可能这位僧人只是帮宋静渚把荷包转交给他人,又或者宋静渚善心大发想多捐点香油钱求上天实现她的愿望罢了。
谁还没点小秘密呢,怎么看都没问题,宋北晏只当自己多想了,不过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记下了僧人的模样。
待他们走了宋北晏才出来,顺着长廊闲逛。前面有棵古树,枝繁叶茂,枝丫似乎要伸进云霄。树上的红绸在雨中飘荡,平日里来挂红绸许愿的香客并不少,今日因为下雨倒是没人。
寺庙钟声敲响,雨幕中,那抹青色快要和天地融在一起了。
下着雨,沈如其踮着脚费了好大劲才把红绸挂上去。身旁的丫鬟撑着伞不敢说话,她觉得姑娘在求签以后心情更差了,连许愿也不写愿望是什么。
沈如其在长廊边坐下,心情糟透了。
“姑娘,那好像是沈家姑娘,我们要过去吗?”
肯定过去啊,没看见人家要哭了吗?
一只手为她擦去了泪水,宋北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上回在寿宴还喜笑颜开的,怎么现在又哭啦?”
沈如其委屈,她急需有个人听她诉说烦恼,却不好意思再哭了。
“我前几日去求签问姻缘,结果不是很好。”
“不可逆转?”
“有解。”
“那你哭什么?”
她叹了口气:“上次寿宴过后,我父亲为我相中了一门亲事,说那位公子勤奋好学,为人正经,出生书香门第,累世官宦。可我见他第一面就不喜欢,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就好像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
“父亲对他满意得很,我不同意,和父亲起了争执。他气得险些要动手打我,我嫡母为着这事已经几日没和他说话了。”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她整日为我操劳,我却这般不让她省心。”
宋北晏沉默,父母和儿女之间是一辈子都理不清的。
“我不想这么早成婚,柔质公主和小冯大人也没成婚啊,父亲说我没人家的本事还偏要和人家比较。”
“可能你很会理账不是吗?”宋北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听母亲说,你账面做得工整漂亮,家里的铺子打理的极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账算明白的,我说的对吗?”
少女神色温柔,像是在夸赞一件稀世珍宝,沈如其很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眼里流露出小小的羞赧和兴奋:“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从不骗人。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为大晋最好的商人。”宋北晏为她整理额前的碎发,“你嫡母将你教的这样好,一定希望你找个好郎君,你没有为她添麻烦。沈大人可能脾气有些固执古板,等他气消了,你再去服个软。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心里一定是在乎你的。如今你二人还未定亲,一切都来得及。”
沈如其高高兴兴地走了。
“姑娘人真好,您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自然是真心话。”宋北晏抬头望向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她能听进去这番话,记住我的恩情,他日在某些地方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那我今天所做的就不算白费。”
除夕团圆饭,宋老夫人让孩子们报上爱吃的菜,再让厨房提前准备好食材。炙鸡、鹅鸭排蒸、葱泼兔、酒焐鲜蛤都是宋北晏爱吃的。大抵是因为这是宋静渚在宋府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今年的除夕格外隆重写,连甜汤都换成了燕窝薏米甜汤。酒过三巡,祖母给了孩子们压岁钱,一家人移步暖阁,围炉闲聊一起守岁。
宋北晏剥下橘子皮放在火炉旁,房间内立刻散发出橘子的清香。过了子时孩子们都困了,宋老夫人让大家散了回去休息。宁宛主动提出要送宋北晏回去,到了院门口,宁宛示意她:“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屋檐下,一盏富有童趣的红灯笼挂在那,一看就是孩童喜欢的。
“灯笼!”宋北晏惊喜的叫出声。每年除夕宁宛都会为她买灯笼,从前的宋北晏也都收的好好的。
“好了,快回屋吧。”宁宛照顾宋北晏睡下,坐在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母亲也去睡吧。”
“好,你睡着了我再走。”她像幼时那样轻轻拍着宋北晏入睡。
一觉醒来,宋北晏就被床尾处用红绳串起的一串沉甸甸的钱吸引了目光。她心里高兴,不用想都是母亲放的。
“姑娘怎么还在赖床?”菱枫端着衣服衣服进来,“夫人嘱咐让姑娘穿这件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衬得姑娘气色好。”
“母亲跟我说过了。”宋北晏把头埋进被子里一点儿不想起。
“我的好姑娘这可是大年初一,老夫人今日得去大舅公老爷那儿,快起吧别耽误了拜年。”
真的很喜欢晏晏和裴知淮的日常相处,青梅竹马太美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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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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