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谁也没再提起这个晚上。潘小卓以前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这第一次喝多了之后断片了没有,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还记不记得。
他和石凯原本私下里也不怎么联系,更不会刻意去就这晚上说点什么。
那天在饭桌上潘小卓跟陶淮南说回头告诉他自己的小秘密,转头就不承认了,陶淮南再问他就不说了。
陶淮南还装模作样感叹了句,说小卓长大了啊。
潘小卓反正就一直装糊涂,对自己的小秘密闭口不提。
潘小卓考研很顺利,跨专业读上了金融硕士,还在本市。他依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跟室友不亲近,跟同门师兄师姐倒是过得去,老师挺喜欢他的,小卓虽然交际不行,但是这种学生干活好使唤,又快又利索。
陶淮南还是他唯一的朋友,时常见面,陶淮南现在也是个心理学硕士了,一直在医院兼职,是个让人信任的倾听者。
小卓也一直有兼职,固定的辅导班和两个家教课,加上学校的补助和奖学金,这就足够负担他现在的生活费和学费了,还能有剩。除此之外小卓还有点灰色收入,接了几份论文的活。所以读研一段时间下来,他还有了点存款。
其实当初他爸去世之后,他们家还有点钱。那点钱潘小卓他妈没拿走,都留给奶奶了。加上后来他们家房子卖了,算上小卓大学之前那些年生活在姑姑家的费用,估计还能有剩余。但他从来没跟姑姑他们提过这事。
潘小卓就这样每天学校、辅导班、学生家,这样三点一线地简单生活,除此之外的活动就只剩下和陶淮南吃饭了。这样的生活对小卓来说安逸自在。
他没再联系过石凯,石凯回北京了,现在在北京签了工作。这是潘小卓听陶淮南说的。
“凯凯,上次我跟你说那事儿你说行不行啊?”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同事滑着椅子过来,手上托着个巨大的披萨盒子。石凯从里面撕了一块下来,咬了一口问:“什么事儿啊?”
“就我侄女啊。”办公室里就他们俩了,同事往石凯身边又滑了滑,椅子扶手磕上石凯的椅子,冲他眨眨眼,“我侄女留学生,学艺术的,老漂亮了。我给你看看照片啊?”
石凯边吃披萨边笑,往旁边躲躲:“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嗐,我们家那辈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侄女就比我小两岁。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俩肯定合得来,你信我的得了。”
这事同事不是第一次提了,石凯一直没搭茬。同事披萨盒往石凯桌上一放,也不顾手上有油就去兜里掏手机,翻出侄女的照片给石凯看。
确实漂亮,干干净净落落大方,黑色长直发披在肩上,淡妆戴着个方框眼镜,气质温婉。客观地说,这正在石凯的审美点上。
“啊?要不是实在合适,你当我愿意干这保媒拉纤的事儿啊?”同事又翻出几张照片,在石凯眼前滑,“追我侄女的一大把一大把的,都相不中,我就看你俩成合适了!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绝对配。”
石凯一块披萨吃完,用膝盖顶着同事扶手把他踢开,站起来去洗手。
“哥,我才二十三。”石凯没回头,边走边笑着说,“我不想这么早就相亲。”
“什么相不相亲的,就认识认识!”同事还有点不死心,“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大哥就怕她让哪个富二代给追走了,家里就巴不得她找个好对象儿,生怕遇上不着调的。”
等石凯洗手回来,同事还在石凯位置上吃披萨。平时他们关系都挺好的,石凯来公司之后对他也都挺照顾。
同事仰头扔出一句:“我们家北京户口,凯凯!”
石凯“扑哧”一乐,见真应付不过去了,只得说:“这高门大户的我也攀不上啊。”
“你别跟我扯,”同事问,“我把你照片发过去了啊?”
“可别,”石凯坐下认真说,“哥,我现在没想谈恋爱找对象这些事儿,我刚毕业,我想趁年轻奋斗几年呢,哪有心思谈恋爱啊。”
这基本上就是明着拒绝了,同事也听出来他确实没这意思,也不为难,只是略遗憾地问:“真不成啊?”
石凯见对方听进去了,给了个表情算是回答了。事过去了石凯又拽不兮兮地开个玩笑说:“我但凡有点儿心思想谈恋爱,还至于到现在还单着?凯凯谈个恋爱不难吧?”
同事笑着骂了他一句:“德行,把你装的。”
石凯拿了手机说:“我也下去吃饭了啊。”
对方摆摆手:“赶紧去。”
石凯回绝同事的话倒也不算假话,他现在确实没有时间谈恋爱。石凯是校招签的工作,学校里整个专业就签了他一个,在一家连锁检测机构的北京总部。签他倒不是因为他是各方面成绩最好的,学校里不少硕士也投了简历,最后签了石凯纯粹就是因为入了眼缘。
室友当时说石凯运气好,其实在面试这事上石凯向来很行。会说话,外型抢眼,加上成绩也过得去。
像石凯这样刚毕业的职场新人,手里就没什么轻松的工作,都是别人不想干的。这个时候再去谈场恋爱,他也的确没精力。
晚上回到租的公寓已经十一点多了,石凯洗个澡简单收拾了直接往床上一躺。到现在脑子都是木的,很累,但是睡不着。
手机里一堆消息,有朋友发来闲聊的,也有群里艾特他的。石凯最近忙得手机都没什么时间看,他们组头这个项目忙完得到下个月,到时候才能喘口气。
石凯盯着天花板发呆,想想觉得很有意思。他以前没这么上进,是个挺得过且过的性格,可能人长大了自然会变成熟,会把自己和未来从父母身上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生活实在没那么容易。
在这样的状态里再去开始一段恋爱,两个人都会觉得很疲惫。
石凯现在不想谈是真的,但他也不是从来没谈过。
他初中那会儿不学好,跟人学着抽烟,也处小女朋友,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儿,传过几次纸条,操场上转过几圈,一群初中小男生打篮球的时候小女朋友会过来看,给他送水。更多的想不起来了,也没什么了。
高中那段时间整天跟季楠他们凑在一起,时间都跟兄弟们瞎胡闹了。
大一的时候谈了一段,好了没到两个月就分了,俩人都觉得不太合适。之后一直到现在石凯再没谈过。没碰上特别心动的,他又不像季楠是个玩咖,石凯表面上挺玩得开,实际上是个走心的人。
石凯就那么干躺着发了会儿呆,过了几分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从旁边把手机拿了过来。
手机举到眼睛上方,点开朋友圈随便翻了翻。翻了会儿没翻到什么,他点到通讯录,手指从侧边直接下滑到“P”。
潘小卓。
石凯点开他头像,点进朋友圈。
朋友圈还是昨天发的内容,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店招牌。配文:哈哈哈我和淮南来吃淮南牛肉汤。
石凯也不明白自己在看什么,把手机锁了屏往旁边一扔,继续脑子发木地躺那儿看天花板。
很多事情真的很怪。
人的思想和行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能理解。
比如石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在想到恋爱和情感相关问题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地想到潘小卓。
他不断地想到当时那个眼神。
“情感问题”和“潘小卓”,这俩八竿子打不着,更不应该像条件反射一样绑在一起,这除了离谱还是离谱。
这确实挺奇怪,但也挺有意思。
但凡潘小卓曾经在石凯面前表露过一星半点的心思,让石凯心里提前有个数,或者潘小卓直接明着跟石凯把话说透,这对石凯来说都不算个事儿,他能开个玩笑把话送回去,他们俩都体体面面的不难堪。
可潘小卓偏就是从前藏得深,又在石凯毫无防备的时候,笑着碰碰自己心口,说“石凯就是石凯”。
稀里糊涂一点事儿,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时常想起来。
石凯吐出口气,翻了个身。
眼睛一闭,就又是潘小卓滚烫的手心贴着他的脸,隔着眼镜,眼睛里像装着一片温柔的湖。
这事就像个抓不着头绪的念想,老在石凯脑子里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出来打个转儿,让人犯琢磨。
石凯向来不是个纠结的性格,既然总这么时不时地让石凯犯琢磨,那他必然得找个机会搞清楚。
又一年春节,潘小卓依然是一个人过,没答应陶淮南一起去他家过节的邀请,也没按姑姑的意思回姑姑家去过年。
他还是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对他来说没有一个人在宿舍舒服。
学校很有人文关怀,除夕这晚所有住在学校的学生都可以去食堂免费领一份饺子。潘小卓嫌冷,没去领。
白天外面下了雪,出去一趟冻得够呛不说,鞋底踩了雪还会把台阶和走廊踩得很脏。小卓本来也没什么过年的仪式感,还是在宿舍裹着毯子看书自在。
然而这个除夕,小卓还是吃到了饺子。
前一天潘小卓收到石凯微信,说有空出来吃个饭。他们一年多没联系过,小卓收到消息意外之余,还挺高兴的,欣然答了好。
两人接着聊了会儿,石凯问潘小卓在哪过年,小卓说在宿舍。
石凯发了条语音:“这太心酸了啊。”
他声音里总是带着点笑意,小卓听了两遍,之后回:不心酸,我习惯啦。
石凯后面没再回他,小卓还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别人不太好接。
当除夕这天晚上,潘小卓接完电话难以置信地下了楼,真的在大门口看见了石凯的时候,潘小卓整个人都是一种模模糊糊回不过神的状态。
“好歹也是过年呢,别自己在宿舍里窝着,怪可怜的。”石凯开着车,笑了下和他说,“凯哥带你玩儿去。”
好像从毕业之后,他的每一次出现对潘小卓来说都很意外。总让潘小卓在茫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奇。
潘小卓看着他,问:“那你不过年了吗?”
石凯无所谓地说:“过完了啊。”
潘小卓看了眼时间,刚九点。石凯说:“接下来就是彻夜打麻将环节了,我再不出来就得陪我妈我姨打一宿麻将。”
潘小卓又愣愣地问:“那你出来了……她们还能凑上了吗?”
“能,我爸我姥爷都能玩,她们就是想抓着我。我不怎么会玩儿,玩儿了就输给她们。”
潘小卓到这儿才有了点真实感,笑了笑。
潘小卓眼睛上结了霜,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拿在手上晃晃。石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潘小卓也回看过去,但是看不清楚。长期戴眼镜的人摘了眼镜会显得眼神发空,对不上焦。这样同时也显得眼神很迷茫,有点无辜。
石凯开了半小时车,带着潘小卓来到了一个大院儿。远看院门口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狮子,上面落了雪。近看发现那本来就是用雪堆的,可能天天有人摸,都给盘亮了。
不等进去就听见里面有吉他声,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唱歌。
进了院门要走条小走廊,潘小卓跟着石凯进去,问他:“这是民宿吗?”
“说是群租房更合适点儿,里面人住惯了也不走。”石凯说。
这儿是石凯一发小的地方,发小姓赵,卖乐器的,一个不愁生活的小富二代。这里头住的都是一些年轻人,整天凑一块儿玩他们那些东西。
潘小卓进去之前以为里面会是漂亮的小楼,没想到进去了一看,就是平平常常的大院儿。房子从外观看就是普通平房,院子也就是普通院子,但是特别大,院子里乱七八糟堆着一堆东西。
以及很多很多人。中间有几个人坐那儿唱歌,外面围了几十个人。
潘小卓一个社恐人士,乍一看见这么多人,下意识动作一个停顿。石凯说:“没事儿,谁也不认识谁。”
潘小卓倒没觉得什么,可能因为是跟石凯在一块儿,石凯让人觉得踏实,而且潘小卓也顾不上别人。
每年春节这儿都挺热闹的。家在外地没回家的,有家不想回的,或者像石凯这样从家里跑出来的,都聚在这儿。唱歌的唱歌,打游戏的打游戏,吃东西的吃东西,各玩各的。
石凯发小看见他们,要过来打招呼,石凯远远地冲他招了下手,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用不着过来。
发小于是指指厨房,示意吃东西自便。
厨房里专门雇了人做饭,是个大叔。里面还有个学生坐在小马扎上吃桶面。
“吃饺子不?”大叔问他俩。
“吃,”石凯笑着说,“过年肯定得吃。”
石凯带着潘小卓在厨房挨个锅揭了一遍,里面有菜,石凯拿了几个一次性餐盒都盛了点儿。
大叔给包了两份饺子煮了,石凯和潘小卓坐在桌边一角,外头吵吵嚷嚷地在唱一首英文歌,音响里叮叮咣咣的,厨房里石凯和潘小卓边吃东西边说话。
潘小卓以为石凯是意思意思陪他吃点东西,怕他一个人吃不自在。然而看石凯这个吃东西的架势,小卓不禁疑惑地问:“凯哥……你是在家没吃饭吗?”
石凯说:“晚饭那阵儿我还不饿呢,没吃。现在饿了。”
大叔包的饺子味道很好,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小卓吹饺子的时候热气会扑回来遮住眼镜,吹一口扑一下。
石凯让他逗笑了,说:“你不然摘了吧?”
潘小卓赶紧摇头说:“那我跟淮南差不多了。”
“六百度不至于。”石凯说。
潘小卓有点儿意外地看着石凯,好几年前说过一次六百度,没想到他现在还记着。
石凯用眼神示意他:“快吃,等会儿凉了。”
潘小卓于是低头接着吹热气。
其实要说他俩熟,那也真的没有。前两年因为石凯表妹的事有过联系,私下里见过两回面,以及去年那晚石凯送潘小卓回宿舍,除此之外其他的接触基本就没有了。
但是奇妙的是无论哪一次联系,他们相处起来都很自然,潘小卓这么个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每一次也都不会觉得局促,要比他平时更放得开,就跟他和陶淮南在一块儿的时候差不多。可能因为对潘小卓来说,石凯在他心里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太熟悉了。
吃完东西石凯问潘小卓听歌不,潘小卓连连摇头。这寒冬腊月的得是有什么毛病才站外头听人唱歌啊……一个个裹着大羽绒服冻得直跺脚,弹吉他的弹完一首歌手都快冻硬了,这都图啥呢……
石凯带着潘小卓进了里面一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就一个巨大的电视和一溜长沙发,房间里倒是都铺了地板,只是这会儿已经被踩得不能看了。
“玩游戏不?”电视连着游戏机,石凯蹲那儿问。
潘小卓说:“我不会。”
“想玩不?想玩我教你。”石凯说。
他背对着潘小卓蹲在电视前面,羽绒服下摆碰到地面了,潘小卓说:“衣服蹭地了,凯哥。”
石凯低头看了眼,不在意拎了一下衣服堆在前面窝着,又说:“我记得他这儿还有小霸王,会玩坦克吗?我陪你玩会儿?”
潘小卓还是摇头:“不会,我没玩过。”
潘小卓那么小就没有家了,之后一直在姑姑家,姑姑家也没有游戏机,等到姑姑家有小弟了,这些过去的游戏机早就淘汰过时了,现在的小孩儿也不玩这些。潘小卓长到这么大对游戏就没什么概念。
石凯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在电视底下的柜子里翻游戏机,说:“这没什么会不会的,过来我教你。”
别人小时候都玩烂了的小霸王游戏机,潘小卓到今天才第一次碰见。石凯带着小卓玩坦克大战,潘小卓确实不会,总是玩不多一会儿就死了。石凯也好多年没怎么玩过了,手忙脚乱地躲,一边还得指挥潘小卓。
他俩把那长条沙发拽到电视前面,石凯脱了鞋盘腿歪着倚那儿,潘小卓坐得挺直,外头乒乒乓乓唱歌放鞭炮,他们俩暖暖和和窝沙发里玩游戏。
“凯哥凯哥。”潘小卓要被小坦克追上来了,喊石凯。
“来了。”石凯已经变成了无敌彩色大坦克,嘟嘟嘟几下打透一堵墙让潘小卓过来。潘小卓赶紧从那一条缝里钻过来,后面还有小坦克追着打他屁股。
“你打它们啊,你老躲什么躲。”石凯哭笑不得。
“我打不动啊,”潘小卓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石凯笑着说:“行你随意吧,找个空躲着。”
这一晚上是潘小卓叫“凯哥”叫得最频繁最多的一次。他平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不得不叫的时候才叫一声。这晚玩起游戏来也顾不上那么多,石凯就听他在旁边一直“凯哥凯哥”,语气里总是快被打死了的那种急切,求救里还带着那么点潘小卓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
石凯有时候应一声过来救他,有时候看一眼就干脆笑着说:“过不去了,救不了你。”
石凯发小进来,给他俩送干果和可乐,还端了一盘水果过来。石凯说:“谢了啊,放着吧。”
发小看他俩在这儿玩小霸王玩得这么来劲,都无语了:“你俩要玩儿个正经游戏玩这么起劲儿也行,玩个坦克玩得头不抬眼不睁的呢?”
“啊,”石凯开了个可乐递给潘小卓,跟发小说,“追忆童年呢,小时候你天天求我跟你玩儿。”
“那会儿咱俩玩这玩意无敌了,”发小看他俩玩了会儿,说,“你这队友明显没我厉害啊,来咱俩玩一把。”
潘小卓刚死了一回,听见忙把手柄放下站起来给发小让地方,石凯说:“你可快拉倒,坐下,卓。”
发小“切”了声:“陪你玩会儿你还不乐意。”
外面有人喊他,发小答应了声出去了。
潘小卓又坐了回来,石凯问他:“困不?”
“没,”潘小卓笑笑说,“一点儿也不困,很精神。”
“也是,就他们在外面这么唱,神人也不能困。”石凯说。
潘小卓往外看了眼,问:“他们要唱到几点啊?”
石凯说:“不知道,都喝了,什么时候醒酒了什么时候能完。”
除夕的夜总像是和以往都不一样,要是跟平常那样到时间了早早睡觉,好像就少了些节日气氛。潘小卓这几年一直没拿它当个节来过,都是一个人在宿舍看看电影就睡了。
这一晚是潘小卓多年来过的最不一样的一个除夕。
后来他俩没在玩游戏了,去洗了个手,回来石凯放了个喜剧电影,之前都看过了,就放着打发时间。
潘小卓剥了个橘子,在那一瓣瓣吃。石凯手上拿着可乐,时不时喝一口。
外面唱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了,这屋已经让他俩占了,外头的人有的回家了,有的去别的房间接着玩去了。
“你晚上不回家了吗?”潘小卓也不坐得那么直溜溜了,倚着靠在沙发上,问石凯。
“不回了啊,”石凯外套披在身前,看着电视说,“明早送你回宿舍。”
潘小卓下巴缩在外套拉链里,嘴唇咬了咬拉链头,过会儿说:“谢谢凯哥。”
石凯随口一搭:“谢什么?”
潘小卓说:“带我玩儿,一起过年。”
石凯侧过头看了看他,潘小卓接着他的视线,不躲,眼神里很真诚。
石凯看了他几秒,突然转了回去,无奈地笑了下:“你又这眼神看我……”
潘小卓没明白。
“说个挺有意思的事儿。”石凯说。
“嗯?”潘小卓等着他说。
电视里这会儿有点吵,石凯拿遥控器把音量调低了点,他像是真在说一个莫名其妙的事。
“去年吃饭那天,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他刚说完这句,潘小卓看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开了,去看着电视。
“你当时也是这么看我,比现在还要更……”石凯停顿了下,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当时潘小卓可不只是看着他,但石凯没提别的,只说了这个。
潘小卓一直没吭声,安静地看着前面。石凯的语气像是没有特别在意,也没很当回事儿,挺轻松的,也没在质问,所以气氛不会变得尴尬。
“你那会儿估计喝多了,有点儿愣。”石凯接着说,“但我这一年总能想起你当时看我那眼神,也是奇怪了。”
潘小卓手里最后一瓣橘子捏半天了,上面的白丝已经被他摘得干干净净。他不自觉地捏橘子,捏得都不能吃了。
“我本来没打算问你,怕你又社恐。”石凯带着点笑意说,“但我看你跟我好像还行,所以就聊聊,要不我心里总惦记有个事儿。”
潘小卓没抬头,但是“嗯”了声。
“所以你是看谁都这样吗?”石凯看着小卓问,“还是只对我?”
潘小卓接话,低声问:“……什么样的?”
石凯笑了下:“说了不知道怎么说,就……热乎乎的?差不多吧。”
潘小卓还在揉搓那瓣橘子,先是没吭声,过了几秒抬起头,重新看向石凯,先反问:“我要说是……你会觉得有压力吗,凯哥?”
石凯抬了抬眉,用表情回答了他。
潘小卓平静地说:“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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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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