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琅在秘林中渐渐恍惚,逐渐失去了意识,可是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眼前所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不再是烈火焚烧殆尽的桃林,而是十五年前自己跟着母亲走进那座硕大的宫殿,接受群臣嘲弄诟病的场景。
十五年前,慕连笙身着一袭广袖长裙,那黑色的长裙之上绣的是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莲花,镶着金边,那颀长的脖颈,带着红妆的面容,青丝紧束,眉间点缀着一朵如烈焰一般的凤凰花,不亚于一朵牡丹的雍容高贵。慕连笙旁边还牵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在慕连笙无比张扬的装束衬托下,却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那澄澈的眼神里流淌着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灵气,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如神明一般的他的亵渎。
人群之中的孟浮生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如神明一般的人,后来他便将他视作了他的神明。
慕连笙牵着那个孩子踏过那通往受封大殿的红毯,那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莲花在红毯上摇曳生姿,众人此刻投去的目光里只剩下了朝圣者朝拜天神一般的虔诚,竟是忘记了在此之前是怎样鄙夷眼前这个迷惑陛下,私自生子的女子。
慕连笙牵着那个小孩儿,来到大殿之上,准备接受皇帝的封赏,可是这时候霍城辅却突然启奏,说道:启禀陛下,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色令智昏,陛下不可不防,更何况这女子还是皇后的亲妹妹,于礼不合,万望陛下,思虑再三。霍城辅说完之后,跟他一个派别的臣子便出来纷纷附议,说道:“臣认为丞相大人思虑周全,望陛下延后慕莲姑娘封妃之事。”
金銮大殿上的皇帝,突然面容严肃起来,以一身的王者之气义正言辞地指着群臣说道:“慕连笙是皇后的妹妹又如何,我要她,你们又能奈我何?这天下我要得起,就能守得住,这慕连笙,我也要得起,就能护得住。你们若是还有事就启奏,无事就退朝。”
自此之后,群臣便知道到眼前这个女子,谁也动不了,□□之中那些妃嫔更是对这个刚入宫不久的女子生出了一份敬畏之心,纵使背后说些闲话,也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惹来杀生之祸。慕连笙进宫之后,除了皇帝之外,鲜少有人来她的太华殿,她的皇后姐姐也从未来看过她,慕连笙的孩子也从未离开过太华殿,从未见过生人。
有天慕连笙离开了太华殿,只剩小阿衍一个人在宫内温书习字,后来怎么也不见母亲回来,便从太华殿的侧门偷偷跑出去了,正当他走出侧门,便听得几个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那里议论说道:“太华殿那个小傻子怎么从来都不出来跟我们玩呀?”
然后旁边有人应声道:“那个小傻子估计有什么怪病吧,不然她母妃为什么从不让他踏出太华殿?”
“还有,她母妃是皇后的妹妹,这不是□□吗?这□□之后生的孩子,怕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吧?”有个小男孩儿压低声音说道,生怕被人听了去。
小阿衍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教训这些碎嘴子,但是母亲告诉过他,遇事能忍则忍,万不可冲动行事,想着就准备回太华殿。可是,突然有一个小孩儿冲着那群胡说八道的人大吼道:“你们这群碎嘴子,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儿就行,刚刚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那群孩子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小子,一个个都退了一步,只剩下一个小孩儿被吓得腿都软了,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然后那个气势汹汹的小孩儿一脚踹过去,然后嘴里骂道:“是你说的吧,□□,我乱你妈,你这个娼妓之子,你的母亲大人不就是仗着三分姿色被咱么的丞相看上了,然后生了你吗?”
那个被吓懵了的小孩儿更懵了,支支吾吾地口吃道:“你,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我,我的母亲是.....”还没等他说完,又挨了几脚,一群人被吓得立马跑了。
在众人走了之后,小阿衍偷偷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哥哥,轻轻地问道:你是谁?”
那个小男孩儿走近小阿衍,捏了捏小阿衍的脸,看着小阿衍笑着说道:“小衍,叫我哥哥。”
小阿衍想要挣脱眼前这个大哥哥,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然后便屈服了,轻轻地问道:“哥哥,那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呀?”
小孟浮生继续捏着小阿衍的脸笑着说道:“小傻瓜,你怎么会见过我呢?自从你来到了这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太华殿呀。”
小阿衍这才反应过来,也许自己早已对这种幽禁习以为常了,然后想着给眼前的哥哥道声谢就准备回太华殿,轻声说道:“哥哥,谢谢你。”
小孟浮生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那么可爱,然后把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轻轻地搂在怀里说道:“你的母亲是我母后的妹妹,我就是你的亲哥哥了,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就揍他,揍得他站不起来,好不好?”
小阿衍看着眼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傻哥哥,然后应声道:“好,谢谢哥哥。”
小孟浮生还听着眼前这个小家伙客气的话语,然后使劲揉搓中小阿衍的脸,不满意地看着小可爱。小阿衍好像明白了小哥哥的不满,然后看着他,笑着说道:“好,哥哥。”
小阿衍和小孟浮生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笑着,好像那个被困在太华殿的小孩儿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而这一次,眼前这个让自己叫着哥哥的人,却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肆无忌惮地笑着的机会,那么恣意,那么洒脱。
自此之后,困守在太华殿的时光里,好像有了期待,那个人在太华殿外,陪着太华殿内的自己一天天长大,他会把他在世间看过的一切说给他的小阿衍听,不管是春日的锦上花,初夏的风飘絮,还是秋日的斜阳道,深冬的灯飘雪........凡世间美好,皆予心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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