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浮生心底一直对昨晚皇后与丞相会面一事存疑,本想再逗留此地,弄清虚实,但是朝中近日却是动荡不宁,究其原因,竟然是跟一个叫做沈洄的人有关。孟浮生踌躇难定,犹豫不决。莫琅一睁眼,便看着孟浮生仰面瞑目躺在床上,忧思难解。然后便翻了个身,攀爬着,将自己的下巴放进了孟浮生弯曲的手肘间,呢喃道:“哥......你在想.......想什么呢?”那声音里仿佛带着钩子,搔刮着孟浮生的每一根神经,孟浮生经不住身旁那人一大清早一丝一缕的撩拨,闭着的眼睛在莫琅惺忪的睡眼里有了些许松动。孟浮生本来沉浸在思索里的思绪瞬间被抛却在九霄云外,然后立即翻身用那灼灼的炽烈眼神望着身旁的人,不怀好意地笑道:“想什么啊,你说呢,宝贝儿。”孟浮生一边轻轻地凑近莫琅,在莫琅的耳边耳语呢喃。
孟浮生得意地任由莫琅纵横捭阖,那被风微微掀起的窗帘,好像快要遮不住这一室旖旎万千的春光了。
“对了,近日宫中动荡,朝中大臣就立储之事争论不休,上面那位震怒。”孟浮生随手拿起旁边的衣衫替莫琅披上,然后让莫琅在镜台前坐下,打理着莫琅的头发,接着说道:“这回竟然是为了那个沈洄。”莫琅有些惊诧,回头讶异望着孟浮生:“为了那个人?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也会失控?”孟浮生伏在莫琅身后,脖颈蹭着莫琅的颈项,双手揽着莫琅的腰间,稍稍用力,便让莫琅的脸正对着镜子,深深地望着镜子里的莫琅,然后松出一只手来,用微微曲起的食指一丝一毫地抚过镜面那张脸颊,说道:“谁说不是呢?”
“那个人终究是他得不到的人,他的心在山野,不在朝堂。”莫琅伸出右手抚过孟浮生的脸颊。
“真不知道,若是那个人立于朝堂,这天下又该是怎样的天下?”孟浮生匍匐在莫琅的肩头说道。
“很难想象,毕竟那是沈洄啊,可睥睨天下的山中丞相,就算是霍城辅也要忌惮无权无势无名的他三分。”莫琅起身深深地看着孟浮生,犹疑道:“要是能为你所用,当可驭万人敌,只是他的心意太难测,天下间谁能打动他呢?”
“也许谁也不能吧,你看高高在上的帝王,不也在他面前碰壁了吗?就算处在那巅峰龙椅上又能怎样,那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人。”孟浮生一边拂过莫琅墨色如瀑的发,一边说道:“对了,阿琅,我近日要回宫一趟,我放心不下母后的事情。”
“也好,那立储的事儿?”莫琅问道。
“这件事不急,就让那些大臣先闹上面那位一阵儿,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孟浮生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自己多加小心,等我.......”还没等孟浮生说完后面的话,莫琅情急地让自己覆上孟浮生的唇,轻轻地边吻,边撒娇带气地说道:“谁说我要等你了,我要.......”孟浮生还没等莫琅说完,便急切切地说道:“阿琅,别.......”莫琅不管不顾继续缠绵道:“别什么.....哥,我偏要......”孟浮生从未拒绝过眼前这个人,那声声温软细语里的情意,也从来不由他。孟浮生想要拒绝,但是未曾说出口,只怯怯道:“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随后,莫琅便以侍从的身份,跟着孟浮生回宫。这日,孟浮生正前往皇后宫中,但是到了皇后的寝宫之外,却被拦住了,并被告知皇后身体抱恙,接连几天,孟浮生都未曾见到他的母后。
丞相府不远处,有一楼阁掩映于山林深处,幽森阴暗,若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而于那幽暗的寂寂山林之间一直沉眠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于冷泉之下的水晶棺中,仪容静好,头戴华冠,着一袭绝艳的血红色华服,那华服之上绣满了血红欲滴的海棠,从肩颈,到衣袖,到裙摆,一袭红装,恍若出嫁的新娘。水晶棺中的女子在这里沉睡了十多年,经年陪伴着她的除了水晶棺下潺潺的流水,便是那个陷于深宫之中的池鱼罢了,贵为皇后的慕连生,也只能就这样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
这天小楼屋檐处的风铃格外地响,不知是摇曳的风声太大,还是连风铃也觉得等待的时间太长,想再摇一摇,也许能唤回坠落黄泉的归人,全了她一个等待经年的愧落的梦。
慕连生和她的妹妹不一样,她的笙儿爱极了这个世间的繁华,就像所有沉醉在夜晚的人们爱极了那瞬间炸开四射的烟花,慕连生很淡雅,就像山间的清风,溪涧潺潺的流水,要说她最璀璨的时刻,大抵就像是天上溢满暖黄的悬月。
慕连生一袭素衣,撑着一把山水淡墨浸染的伞,静静地从山径走到小楼外,然后收起手中的伞,放在木门一旁,便缓缓向着冷泉之下的水晶棺而去。
“笙儿,你还是那么固执,总是那么固执。”慕连生匍匐在水晶棺前,轻轻用手抚过慕连笙面庞之上的水晶棺面,幽幽地说道:“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你想要的,姐姐都给你,好不好?”
慕连生对着水晶棺说了许久,可是水晶棺中的人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就这么几句话,她说了十几年了,不知是躺着的那个人太无情,根本就不想醒过来,根本就不想原谅她,还是躺着的那个人活得太累了,也许就这样躺着,才能让眼前这个人的眼里心里都有自己,而不是憎恶和责怪。
直到在很多年后,慕连生才知道,这都不是,那个躺着的人舍不得,她舍不得,一丝一毫怪她,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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