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上雾蒙蒙的云丛映照出夕阳几缕,洒在山顶如金箔。
办公楼外的天徒然变得很昏暗,风雨欲来。
“小陈总,需要我帮忙带饭吗?”孙裕的敲门声自门口传来,陈宴闻声愕然地抬了抬头。
玻璃窗外,埋在云端的落日让他心头漾起一片莫名的不安。
“小陈总?”对方又再小声试探。
“不用了,我约了人。”他回过神,朝助理孙裕摆了摆手,“你们也早点下班吧,做不完明天再做。”
“谢谢小陈总!”孙裕顺手带上了办公室门,像是生怕陈宴下一秒会改变主意。
彼时陈宴正握着手机询问林玄的去处,被门外传来的一句“下班啦”逗笑,抬了抬眼看向门口。
门外收拾东西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入他耳。
他也同样将电脑关机,取下衣帽架上的绀色西装外套搭在小臂,抱起桌上的花束,阔步出办公室。
“小陈总让大家下班!”
孙裕前脚刚喊在办公室欢天喜地地嚷嚷,后脚便对上陈宴凌厉的眼神,瞬间哑了声。
“还有吩咐吗?”
陈宴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望向孙裕,“上次叫你找律师出的律师信,弄好了没?”
“弄好了,”孙裕的声量又降低了半截,靠近了陈宴,再次提醒道:“但是这个总归不太合规矩,您还是得先知会林小姐一声的。没有得到授权和持有相关授权文件,律师信是没办法发出去的。”
“知道了。”陈宴又再拿出手机,刷新一番消息列表,依旧没看到林玄的信息。
他知道林玄定是没什么心情去操心这些事,所以他已经提前知会了律师,草拟好一封律师函。
只需要林玄的授权,明天律师函就能准时送到造谣者的手上。
发给林玄的消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只能对着她的头像干瞪眼。
不安莫名布满他心尖,陈宴有些没来由地心慌。
他不是会迷信的类型,可近日关于林玄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他害怕她看到那些消息后会想不开。
再次给林玄发去语音询问她去向无果,陈宴果断地驱车前往今天放下林玄的那栋高级公寓。
公寓就伫立在市中心,离他的公司并不算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们约定好就在停车场等候,可陈宴开着车在停车场绕了一圈也没能看到林玄的身影。
身上那阵不安愈演愈烈,直觉告诉他林玄出事了。
可理智却一直压抑着那预感,强迫他冷静下来。
雨声滴滴答答地砸在车顶,咚咚作响。
陈宴如今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能什么方法都试试,只求能得到一点有关林玄的信息。
他打开社交媒体,正打算再看看有没有林玄的消息,便刷到了一**玄在咖啡厅的照片。
他默默划到最下,看了眼发布时间,已然是四小时前。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根据坐标驱车前往。
到达咖啡厅后,他甚至没有心思将车停进停车位。
车子堵在门口,服务员顺势出门提醒,却被他捉住了衣领,“请问你有没有见过她?”
他握着手机,将林玄的照片怼到服务员的面前,目眦欲裂。
可他得到的却依旧是“她已经离开了”的消息。
“抱歉。”他向对方道歉后,又灰溜溜地离开。
陈宴来不及懊悔,只觉得心乱如麻。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傍晚,她那么早便从公寓离开,只可能是被赶出来了。
他不由得去猜想,那时的她一定很无助,很难过。
拖着被雨淋得有些湿漉漉的身子,陈宴又再次坐上车,系上安全带,驱车在附近转了一圈。
林玄不是会那么没有交代的人。
她知道他会来接她,所以倘若她决定独自回民宿的话,一定会提前跟他说。
如果没有,那么她只能在附近了。
雨越下越大,车内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车前的雨刮奋力地刮去雨水,却只是徒劳。
他不得不将车速降慢,再透过加热车窗看附近有没有像林玄的身影。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依旧在尝试着给林玄打电话。
“……喂?”
正当陈宴有些沮丧时,电话接通了。
林玄的声音听上去鼻音格外的重。
“你是不是哭了。”
他如鲠在喉,觉得手中的方向盘也愈发沉重,只好将车停靠在路边,“你在哪?我去找你。”
“……”
对方没有再回应。
“玄玄?”陈宴觉得自己压抑的情绪快要决堤,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自问已经足够有耐心了,可如今也几乎消耗殆尽。
对面已经没有应答,陈宴只能听见她偶尔传来的几声啜泣。
他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只是探出身子从后座拿来一把雨伞,下了车。
“你找个地方躲雨吧,我现在来找你。”
林玄那边的雨声分外的大,几乎要掩盖掉她的抽泣声。
他知道她肯定又在淋雨了。
其实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爱她。
这种拿命在玩的捉迷藏,他已经玩得有些厌倦了。
他真的很讨厌林玄这样把所有东西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一意孤行地用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从来不肯依赖他。
即使是睡在她身侧的那些年,他也总觉得自己好像独自一人,永远也进不去她的内心。
她离他很近,偏偏是这种物理距离的近让那种心理上的远分外明显。
那是再如何相拥都无法消弭的误差。
西装裤裤腿上已经被雨水浸透,就连他的背也被雨浸染,绀色衬衣瞬间湿透。
他走到一个公园前,彷徨地张望。
四处奔走,终于在一张长椅前看到了林玄。
她的头发已经被完全浸透,一缕一缕地耷拉在脸上。
今天穿的无袖雪纺裙也毫无疑问地被雨水打湿,只是幸好她穿了内衬,才没有走光。
雨滴打在她的眼角,又一点点滑落到她的下颌。
几乎分不清究竟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陈宴几步上前,雨伞倾斜,绀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胸前,他将她抱在怀里。
找到她之前,他的确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就这样把她抛下。
可当他真的看到林玄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满脑子都只剩下“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掌心一直反复地搓弄着她冰凉的手臂,唇亲吻在她的额头,气喘吁吁地搂紧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玄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讷讷地由着他一点点将体温渡给自己。
直到她慢慢回温,才反应过来热泪早已淌在脸上,溶入W湿透的衬衫。
她愣怔着抬手,刚要回抱W,掌心碰到他脊背的那一刻,身上便瞬间被抱得更紧。
暴雨淋漓,陈宴放在车上的伞不大,只仅仅够遮住一人。
她窝在他的怀里,好像冰冷箭雨下只有他能给予她一点慰藉。
即使同样被淋了雨,W的怀里却依旧十分滚烫,他的手覆在她的颈后,唇一遍遍亲吻着她额头上的湿发。
林玄已然哭得身体不住地发抖,连气息都变得弱了许多。
她抬手点了点男人的手臂,示意他放开。
W松了松怀抱,她便仰起头望他,贴上他的双唇。
男人覆在她脖颈后的手又再一次绷紧,将她往怀里压,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四目相对,是林玄轻轻推开了他,缓缓张嘴:“对不起……”
“上车再说吧。”男人又再次覆上她双唇,片刻松开便抬手搀扶她起身。
然而林玄的身子就像失去了骨髓,软烂不已,已经力竭得无法起身。
“还能走吗?”没等她应答,陈宴已经将伞递给她,蹲在她的身前。
她趴在他的背上,又被稍稍向上颠了颠,手中的伞也被他顺势接过。
林玄的双手搂在他脖颈间,脸埋在他的肩窝。
寒意让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她的心跳声像雨势一样,愈来愈大。
胸口与陈宴的后背紧贴着,她的每一次心动他都能感知。
颈窝传来一阵凉意,是她软绵的唇。
“我是不是很懦弱?”她问。
“你已经很坚强了。”他不假思索。
他倒真是希望“懦弱”这个词与她有关,起码证明他有机会保护她了。
“陈宴……陈宴……”
她似乎已经有些迷糊了。
脑海中,一次又一次走马灯似的闪过与陈宴有关的回忆。
她记得,从前她每次低谷遭遇挫折,都会想要一个人躲起来疗伤。
而无论她自认为自己躲得有多好,他总有办法找到她,陪着她一起面对。
这次她本没想打算逃避的,只是身体上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更猛烈。
她没办法抵抗身体上的颤抖,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下来。
可无论她走在哪里,似乎都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
雨势汹汹,而她也力尽。
坐在这长椅上,她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一场雨中。
可他还是找到他了。
还好,他找到她了。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只觉得眼皮子直打架。
体力不支,林玄只能再次昏迷过去。
陈宴偏过脸去碰她垂下的额头,热意瞬间传递到他失温的脸颊。
“……我在。”
他应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正是林玄的双眼已然阖上,他才敢应这一回。
懦弱这个词,或许跟他更相称吧。
待到林玄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软绵的床褥上。
房间里的光线呈暖黄色,处于一个极适合人体睡眠的温度,温馨得好像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下意识去摸身旁的手机。
右手边摸不着,她便翻过身伸出左手摸摸。
直到两手都摸了空,她已然成“大”字躺着,又挣扎着到处摸摸,依旧没找到手机。
“唉。”她叹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轻松了许多。
如今的她像是养殖鸡鸭维生的养殖户,却因瘟疫被强制安乐了所有鸡鸭,连棚子也被灾难摧毁,即便想要再起也没了机会。
疲惫,却也瞬间无力再挣扎。
她只能对着一片狼藉兴叹。
后知后觉的疼意从太阳穴侵入,她揉了揉脑袋,试图起身。
然而她的身体像是浑身灌了铅,不过刚刚爬起来一点便重重地摔下。
她乏力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直到远处的门被打开。
“林小姐醒了?”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推门而入,林玄下意识地向后缩。
背部一瞬间绷得极紧,仿佛所有血液都在这一刻涌向了她后缩的脖颈与蜷缩的脊背。
她害怕,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她不认得。
而是她发觉,对方的五官轮廓变得分外模糊,她连对方眼睛的形状与神情都难以辨认。
对方眉毛扬起的幅度倘若是小一些,她也无从得知对方的情绪波动。
她已经无法再从人脸上获取任何信息。
她的病情恶化了,毫无疑问。
这两天在做全文最后一次精修,全文预计会新增几万字[眼镜]
没改什么内容,只是修了些措辞和心理描写,不用重看[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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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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