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书院建于京城郊外的朝闻山,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它的前身只是一间小小的破败茅屋,聚集在那儿读书的原本是一群附近的穷孩子。
谁料穷孩子中出了一个叫郑月的当朝状元。
郑月重回故地,忆起曾经挑灯夜读的初心,感念不已,才着人修建了这么一座书院,书院走出的人才不少,这么多年,已然成为寒门学女中的求学圣地。
如今的山长是郑月的曾孙女,学识渊博却不入朝堂,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少收束脩的理念,深得寒门学女们的敬爱。
既然对寒门宽容,少收束脩,那么供养书院的来源……
“京城里那么多书院都留不住你,这回可是你自个儿点头说要来的。若再待不住,被人家赶回来,就永远别想出门!你娘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许丞相今日不用上朝,本可在家歇息,想了想,还是亲自领着女儿上山。
一路上各种叮嘱,说着说着就瞪眼睛:“虽然是花钱进来,但也得诚心求学、礼让同窗、尊敬师长。你若有本事考入甲字班,让你娘给你端茶都行。诶,我说话你可听见了?”
“是——”
许棠拉长了声音,心神并不在她娘身上。
她望着四周云雾缭绕、满山金黄的风景,心道,朝闻山有这般好看吗?
尤其是进了书院,看到走廊上、院子里穿着朴素整洁长衫的众多女子后,她看了看自己的锦绣衣袍,竟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曾经十六岁的许棠,是闹腾失败后灰溜溜上来的。
那会儿她心里不舒服,垂头丧气,全程被人抬上去,半点儿不往外看,嫌弃这个地方破旧,把这里当牢笼,一放假便飞速下山。
这一次,她想着做爹娘的乖女儿,认真求学考功名,努力扭转命运,多结交有才能的人,才开始正视白马书院。
“山长,许某就把小女托付给贵书院了,您不必有所顾忌,该罚则罚。”
郑山长长了一张小圆脸,性子很直,听了这话甚是不乐意:“该罚时自然会罚。但书院里那么多学生,都讲求修行在个人,可不能说托付二字。”
她叫来许棠班上的夫子,让对方带许棠去换衣衫和领书本,接着请许丞相留步,去讨论“官家子女之教育”了。
许棠的班里,零零散散坐着十来个人,皆是和她一样花钱进来的学生。
她们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瞥见夫子来了,装模作样拿起一本倒了的书,有的在嚼荷包里的炒黄豆。
难怪夫子见了她,先是脸色一黑,之后发现她态度恭敬才缓和态度。
好歹也是灌满墨水,被山长请来的人,教的学生都这般作态,能不糟心么。
许棠坐到一位睡觉的清秀女子身边。
发现这位还在流口水,她凑近仔细打量,乐了。
哎哟,这不是当年在书院成天和自己过不去的,薛侍员家的霸王,薛羽么。
兜兜转转,又遇见了故人。
但这次,她忽然觉得对方那么可爱可亲。
正沉浸于美梦中左拥右抱的薛羽,忽然感受到一阵恶寒……
……
京城。
宫墙深深。
平侍君近日正受宠。皇帝爱屋及乌,对与他所生的儿子——六皇子,颇为疼爱。
顾清持再一次从黑暗中醒来,发间、脖颈间都浸满冷汗。
便听贴身宫奴一边伺候一边道:“方才六皇子来过,带了一罐肉粥,想要进殿探望呢。”
秋寒来袭,宫奴们知晓主子怕冷,在殿内各处都放了炭盆。
顾清持赤足踩在白玉铺就的地上,满头鸦发散开,垂落在腰际。
他捂了捂胸口,努力想要将梦中反复呈现的,杀死心上人的场景抹去。
听罢,微笑道:“他当真带了一罐肉粥?”
“是呢。”
贴身宫奴有两位,答话的那个身量修长,姿色平平,名唤莲生,他温声道,“六皇子似乎很是担心居士的身体。”
“担心?”顾清持这回不笑了。
他垂眸,漫不经心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几道新伤痕。
“荷生,你来说,六皇子这是何意?”他对另一名宫奴点点下巴。
荷生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蛋,性子也活泼,犹豫了一阵,才道:“居士入了佛门,正在修行,六皇子近日得宠,抱着那粥来,实是……挑衅。”
“呵……”
殿内忽然响起顾清持的轻笑,笑中带了叹息。
一时之间,众人惶惶不安。
“是啊,挑衅。我不是母皇最爱的孩子么,我的父后可是凤君啊。”
他张开手,雪色衣袍如同蝴蝶般,被风吹得舞动,“只是稍微不如她意,就连最老实的弟弟都敢同我叫嚣。”
甚至母皇还给他的六弟取了个小字叫“宝平”。
往日里把自己宠上了天,可谁才是她真正的宝?
顾清持笑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倚靠在床沿,视线飘到枕头底下。
什么唯一爱的男子留下的珍宝,什么最尊贵的帝卿。
旁人以为他跋扈、恃宠而骄,殊不知那些尊荣,是自己从来听话,在母皇面前从来不碰其底线换来的。
那个女人……根本不爱他。
爱他的,他爱的,已经死在自己的剑下,而自己,又莫名其妙回到过去。
他斥退宫奴,取出枕下藏的匕首,刀刃轻轻划过柔嫩的肌肤,渗出点点血珠。
顾清持不觉得疼。
只是,心如刀割。
信息不对等,导致两边好像两个画风一样(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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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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