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所图非命

“我去,齐暄你快看!”

许明洲忽然以一种惊恐的语气叫他,齐暄听见了,但没有理睬,他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还死在自己面前,齐暄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股悲伤莫名地窜上心头。

他和温妍虽然才认识短短两个月,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他是做不到的,至少内心不会毫无波澜。

许明洲见他没反应,干脆一溜烟跑过来,用手抓住他的肩猛摇:“你快看啊,那群蛇也太过分了吧,温妍都被逼得跳崖了它们还不肯罢休。”

齐暄这才抬眸去看,没想到就这一眼,居然直接把他给看呆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又怪诞、又离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温妍去后,追撵到山崖边的那些鸣蛇,竟也不顾一切地跟着她往下跳,缕缕行行的毫不畏惧。

齐暄霎时之间嗅到了一丝不对,忙拉着许明洲往山下跑:“走,温妍可能还活着。”

许明洲一头雾水:“啊?”

反应过来又面露忧虑,做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开始安慰他:“齐暄,我知道你伤心,我也伤心,可是那悬崖至少有一百多米,温妍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啊。”

许明洲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像只知道做错了事的猫,垂头丧气的。

齐暄没打算费时间跟他掰扯:“别废话了,赶紧走,下了山我再和你解释。”

他们速度快一点,找到温妍的几率就会大一点,不论是生是死,总要亲眼看了才知道,不加佐证,直接定论这种事,齐暄做不出来,他一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当初妹妹患病的时候,不也十个医生九个断言没救了吗,剩的那个说自己才疏学浅,让他下江南找找看。

他听了,也去找了,妹妹的病由此有得治了,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事在人为,如若温妍还活着,那他势必要将她救回来,如若不幸死了,那也绝不能让她曝尸荒野。

***

所有的鸣蛇都跟着跳下悬崖去了,下山的路可谓是畅通无阻,齐暄让许明洲折回去开车,自己一个人先往前面搜寻。

许明洲速度很快,赶过来的时候齐暄才刚绕到悬崖下,那里泊了一片水,是两条河的交汇处,一条是之前他们见过的,还有一条似乎是从山里流出来的。

齐暄逆着河水的流向去看,通过河道两边的地貌,他觉得再往里那一带应该是个河谷,不过黑灯瞎火的,也说不准。

这无人区的地形地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好在温妍跳崖的地方,正好被涵盖在这两条河的汇流点之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下面居然是河。”

许明洲一脚刹车,停在了山边上,昏黄的车灯照上河面,水波缓进。

岸边似乎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会是蛇吗?毕竟刚才跳了那么多下来。

他扭身从后排拿过网兜,轻开车门下去,吹了声口哨给齐暄打手势,示意他这边有情况。

齐暄心领神会,慢慢往这边来。

许明洲收了手电,双手握紧网兜,两人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势围拢过去。

箭已上弦,千钧一发,许明洲却突然松懈下来,他用网兜戳了戳那团东西,没有反应,又使点劲儿砸了砸,还是没反应。

“死的。”

齐暄有些意外,这玩意儿有翅膀都能摔死,那没翅膀的温妍岂不是毫无生还希望。

他靠过去蹲下,用手小心地把它们扒拉开,这才看清原来是好几只蛇的尸体,而且它们的尾巴紧紧的绞在一起,像打了几个死结一样。

“这些蛇怎么死的这么奇形怪状,跟个兜子似的。”许明洲不解,挠了挠脑袋。

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会不会温妍真的还活着,这些蛇就是她杀的?”

齐暄撇了他一眼,许明洲说话好像从来都不过脑子:“你觉得温妍大难不死活下来后,有心思拿罪魁祸首的尾巴编着玩?”

许明洲被噎得一时无话可说,换作是他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温妍……她的心确实没自己这么大。

齐暄起身,从许明洲手里拿过网兜,又去车里翻翻找找半天,最后抓着把小刀走了回来,还把另一只手里的铲子递给他:“你右我左,看看温妍在不在这附近,眼睛放亮点,别被蛇咬到。”

许明洲接过铲子扛到肩上,比了个OK的手势:“包的。”

两个人迅速但不马虎地绕着河边悄声地走,只可惜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许明洲更是直摇头。

别说温妍,就连蛇的影子他们都没见着,除了那几只死的,其他的全部消失不见,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

站在河边,齐暄收了小刀,盯着那几只死蛇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一会儿忽然又转身往车那边走。

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求神拜佛的许明洲察觉到他的东西,停下祈祷扭头问他:“你干啥去?”

“拿罐子把蛇装起来,万一活的抓不到,死的凑合着也能用。”

齐暄的声音越来越远,他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挑了个最大的罐子。

他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愧疚,不是对妹妹,不是对许明洲,而是对温妍。

在山上,是自己亲眼看着她跳下崖去而无能为力,也是他信誓旦旦地和许明洲说温妍可能还活着,可如今他在做什么呢?

他动摇了,他在给自己和妹妹找退路。

现在这情形,活的蛇大概率是抓不到了,但死的蛇却是唾手可得,虽说和他最初的打算有些出入,但至少也不是毫无收获。

如果温妍真的死了,那这些死掉的蛇,就是医治妹妹最后的希望和线索。

是就此返航,还是继续寻找呢?

就此返航他良心不安,毕竟是他上苍山求温妍相助,也是他请温妍下的苍山,如今温妍生死不明,他却选择逃之夭夭……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东西。

可继续寻找的话,万一在途中又遇上鸣蛇,他和许明洲估计都要嗝儿屁,葬身于此,那妹妹的病该怎么办呢,许明洲的父母又该怎么办呢。

齐暄抉择不定,有些头疼,抱起罐子正打算过去,转身就看见面前直直的杵了两只腿,吓得他手一松,下意识去摸小刀。

“诶——”刀刃刚亮出来,他就听见许明洲的声音了。

齐暄松了口气:“你怎么不吱声儿呢?”

光照上人脸,许明洲撇着嘴角,十分无奈的神情,他抱着齐暄扔掉的玻璃罐,叹了口气。

“是你心不在焉,我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他一把把玻璃罐塞回去,弯下腰去捡左脚边的网兜和右脚边的那几只蛇,这些都是刚才情急之下为了接罐子而丢掉的。

齐暄收了刀,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什么了?”

许明洲把蛇往他面前一递:“我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才摔死这几只。”

齐暄把罐子放回去,打开盖子,接过死蛇往里面塞:“百多只蛇,能摔死的话肯定全都得摔死,只死这几只,兴许是有别的原因吧。”

许明洲思想跳脱,有些天方夜谭:“别的原因?无人区里确实是有些豺狼虎豹,但它们也不会编花绳啊,而且这些蛇的死状离奇,肯定不是寻常动物干的出来的。”

齐暄回头看他,隐在黑夜里的那双眸子略显幽暗,声音低沉:“或许是它们自己缠起来的也不一定。”

自己干的?许明洲不禁在心里想象着那个场景:几只蛇在空中往下坠的同时,扑棱着翅膀钻到一起,然后用尾巴缠着彼此开始打结,最后再一起摔死在地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这也太特么惊悚了吧。

这群蛇一定是脑子有毛病,不然怎么会上赶着去死,而且自己死还不够,还要拉上亲朋好友之类的共赴黄泉。

这纯纯是害蛇害己啊!

许明洲看不清齐暄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很精彩,不说神色凝重,至少也能算五味杂陈,一会儿忧一会儿惧的。

刚才幻想的画面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浑身汗毛倒立,背冒虚汗,对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死蛇,也多生出了几分厌恶。

他猛晃着头,想要把脑子里的画面给甩出去,但成效甚微,直白一点那就是根本不管用。

无奈之下,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许明洲看向齐暄:“刚才在山上,你为什么说温妍可能还活着?”

齐暄盖上玻璃罐的盖子,意味深长地开口:“因为我觉得鸣蛇想要的,其实不是温妍的性命。”

许明洲有些匪夷所思:“追的那么起劲还叫不想要温妍的命啊?我感觉它们连咬死温妍的心都有。”

齐暄苦笑,靠坐在后备箱上:“你再仔细想想呢,在我给温妍指路的时候,那群蛇的举动……”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明洲想起来了。

当时,蛇离温妍仅一步之遥,甚至说是近在咫尺也不为过,但它们并没有咬上温妍的脖子,也没有缠上她的脚,而是擦着她的身体飞了过去。

细细想来,其实鸣蛇真的要咬温妍的话,是有很多机会的,可它们都放弃了。

它们费力追撵温妍,堵她的生路,逼她到绝境,却不直接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这一系列的举动连起来,倒和齐暄说的不吻而合。

“蛇的目的不是咬人,那为什么要紧追她不舍呢,从盐湖追上山,又从山上追着跳下崖,这也太拼命了吧。”

齐暄摸上太阳穴,打着圈儿揉了揉:“动物和人一样,都有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和趋利避害的天性,能让它们违背这些跳下崖去,那一定是有比它们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许明洲猛地抬头,眼中的瞳孔不断放大,脑子里就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炸,最后只剩了一片空白,空白的尽头刻着两个字:温妍。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比生命更重要的……是温妍?鸣蛇跟着跳下去,不是为了害她,而是想要救她?”

齐暄嗯了一声,但没过多久又说:“我也不确定这个猜想对不对,只是抱着一丝希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明洲打断了:“不会错的,温妍她肯定还活着,那么好的一个人,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见许明洲越说越激动,颇有种忿忿不平的感觉,要不是齐暄就在他旁边坐着,恐怕都要以为掉下去的是自己了呢。

斗志昂扬的许明洲飞快地转动着大脑:“这里找不到,那会不会是顺着河漂下去了?”

齐暄盯着缓缓流淌的河水,稍作思考后,觉得有这个可能,他站起来关了后备箱,却没有下一步动作。顿了几秒,看向身旁的人:“八宝粥,你开营地的另一辆车回去吧。”

许明洲一愣:“什么意思?”他盯着齐暄,希望他能把话说明白。

齐暄语重心长地解释:“你也看见了,我做的事很危险,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和温妍一样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好说,所以你还是走吧,我自己去找她。”

原来是赶他走啊。

许明洲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暄已经强硬地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走去驾驶座了,开门上车点火一步到位,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了发动机嗡嗡嗡的声响。

齐暄降下车窗,又撂下两句话来:“我父母的书房里,最靠右的书柜顶格中有一本相册,里面夹着银行卡的密码。万一我没能回来的话,小媛就拜托你多照看照看了。”

许明洲听得火气大,没应他,三步并两步抓着铲子就冲上了副驾,关车门时他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导致声音很响。

齐暄当然知道这是专门做给他看的,许明洲在抗议他的独断专行,更是在告诉齐暄:他不乐意这样干。

许明洲把铲子往脚边一杵,语气不善:“第一,要托孤你找别人托,我不传遗言。第二,要么你带我一起去找,要么我自己开车去找,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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