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夏星眠感觉右胳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呛得她睁开眼睛。
好端端的周末被强行拉去出差,高铁买票还开出个盲盒?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邻座的……莫西干红发老烟枪,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痞”字。
“你好,这是我的位置吧?”
夏星眠刚想眼不见为净,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她下意识扭过头,目光撞见一张俊秀文雅的面孔。
旁边的男人停下抖腿disco,漫不经心地扭头望去,看到是个俊美小年轻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摔了一跤,腿疼,不太方便挪座,要不你坐我那?”
腿疼?腿疼你抖什么抖?
小年轻还来不及开口,男人又说:“不过我不小心买了站票,你看我的腿也站不住啊,这样,我把差价补给你,你的行李就放我上面吧!”
夏星眠到底还是年轻,在“吃人”的职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年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本以为小年轻面对这样的无理取闹定会给他好好上一课,然而他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大叔——”夏星眠可忍不了,“您这腿要是真疼呢就别抖了,赶紧下车去医院吧,实在不行我帮你叫个120?”
男人的笑容顿时僵住:“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有没有善心啊?懂不懂尊老爱幼?”
老?幼?
夏星眠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人和哪个字沾边,开口叫住了走来的乘务员。
历经一番唇枪舌战后,那位疑似道德绑架惯犯终于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不甘不愿地离了座,走之前还剜了夏星眠一眼,而她也十分礼貌地回赠了一个白眼。
沉默的受害者落座,夏星眠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便好意赠送他初入社会的生存法则:“嗨,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不吭声,该杠就杠,他就是仗着你好欺负才……”
“你很喜欢多管闲事吗?”
什么?夏星眠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然而小年轻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纯然对夏星眠的震惊视若无睹。
“喂,我刚刚可是帮了你啊!”夏星眠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冷白的侧脸。
“不需要。”他冷冷吐出三个字,下一秒塞上蓝牙耳机。
夏星眠:“?”
现在的人都这个素质吗?怪不得总说好人没好报,果然独善其身才是人间真理。
夏星眠猛地闭上眼,安慰自己至少这一路能清净些。
到站后,旁边的人似乎没有察觉,整个人正放松地闭目养神。
夏星眠越看越气,要不是他长了一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她恨不能……
她正死死盯着那张脸,那人却突然睁眼,两对目光不尴不尬地撞在一起。
“到站了!”夏星眠抢先一步开口,“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
他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刚一起身就被擦身而过的夏星眠撞了个趔趄,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没了踪影。
好不容易咽下周末加班的气,回家路上还巧遇两位高素质人口,夏星眠只觉胸口热得难受,差一步就能点火起飞了……
偏偏还要再挤两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家!
好在周日下午比较空,夏星眠眼疾手快地抢到一个座位,任凭脚慢一步的大妈给了她一个白眼。
她刚打开手机准备给自己下单拼好饭,房东发来了微信,马上要来一个新室友。她松了口气,总算能有人和她一起分担巨额租金了。
等她踩着落日拿着拼好饭打开房门时,一个黑色行李箱映入眼帘。
这个行李箱怎么这么眼熟呢?
再一抬头,那张冷白如玉的脸直直撞了上来。
“怎么是你?!”夏星眠惊呼,手里的拼好饭差点掉在地上。
顾森背靠沙发,修长的手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开口:“真是莫名其妙的缘分。”
夏星眠哄了自己一路才压下的火苗不受控地窜上来,抬步往前冲,然而没走几步却被那人伸手拦住。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你身上外卖味太大了,离我远点。”说罢他悠然转过身走到行李箱前,头也不抬继续道,“我叫顾森,喜欢安静,不爱说话,等你吃完饭洗完澡,我再把我的规矩告诉你。”
夏星眠一时怔在原地,箱子滚轮的声音远去,紧接着手机一亮,房东来要债了。她盯着足足小了一半的数字,手里拼好饭的香味越来越浓,末了还是拦下搬家走人的冲动,忍着肉疼按下转账键。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把自己也变成奇葩!
这么一想也不难受了,喂饱饿虫洗完霉运后,本着东道主的身份以及……同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夏星眠还是敲响了顾森的房门。
敲了两遍还没得到回应,夏星眠刚想敲第三遍,门忽然被打开,她的手差点砸在那人身上。
“诶,我可没有想打你啊!”夏星眠拼尽全力才收住。
嗯……她确实有点想打他。
“出去说。”顾森一八五的身高和宽肩成功阻断了夏星眠的视线,她根本看不清房间里的样子。
显然顾森也不想让她参观。
夏星眠无言地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没过一会顾森拿着一张A4纸走了过来,很不客气地把它拍在茶几上。
“合租八大禁令?”夏星眠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
加粗的一号标题下明晃晃躺着十句话,打印出来的字迹毫无温度。
禁止发出噪音,禁止在公共空间吃外卖,禁止乱放物品,禁止进入他的房间,禁止带不三不四的人来玩……
这些夏星眠还能理解,可是下面这三条——
“我每天下班时间不固定,但绝对在十点之后,你要是嫌吵就在你房间装个隔音棉,不过房东不见得会同意。”夏星眠抬头望着那张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脸,“还有禁止摆放直角物品是什么意思?”
等他回答的几秒里,夏星眠后知后觉地发现茶几、餐桌、边柜都被粘上了EVA,连电视机都没能幸免。
“喂?你......”夏星眠扫视一圈,顿时有个荒谬的念头,“你不会有个孩子吧?”
“单纯厌恶......”顾森一脸淡然,“直角。”
夏星眠看着他下垂的眼眸,又看了看纸上最后一条禁令,突然轻笑:“那禁止和你对视超过三秒是什么意思?”
顾森的视线始终落在茶几上,从和夏星眠见面开始他真的做到了物理意义上的目中无人。
“字面意思。”顾森说,“别人的眼睛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夏星眠忽然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太好了,这样的奇葩难道还要等着他蹬鼻子上脸吗?
“顾先生,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和人说话的时候不看对方是很不礼貌的。”
话音一落,夏星眠猛地弯腰,本想来个猝不及防的眼神邂逅,顾森却像提前能料到似的转身避开,只给她留下一个高挺的背影。
“故意挑战别人的底线,你礼貌吗?”
夏星眠还来不及开口,顾森已经踱着步往房间走去,边说:“暂时合租只是迫于无奈,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会立刻搬出去,在此期间,我们就当彼此不存在。”
房门一关,夏星眠咬着牙把那霸王条例撕了个粉碎,然后她又骂骂咧咧地收拾好垃圾走进厨房给明天的自己准备牛马午餐。一看时间已经超过十点,一个坏点子悄然冒了出来。
然而当她顶着被投诉的风险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做完饭,那扇房门却始终紧闭着。
他不会是故意搞这出来整她吧?
夏星眠暗自啐了一口,心里头反复念叨着不要和一个奇葩计较,拿着便当平心静气地回到房间,甩上房门。
凌晨刚过,她坐在电脑前打开空白文档,敲下第一个字符......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夏星眠猛地睁眼,搭在键盘上的手指顺势按下一串乱码。清晨的阳光漫进来,恰如其分地洒在一片空白的文档以及电脑桌面右下角显示的6:52上。
惨了!
距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零八分钟,她需要在扣除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活人以及一个小时人挤人的通勤时间后挤出一份会议流程和ppt......
等等!刚刚那什么声音?
夏星眠窜出房间,顾森正穿着一身运动装捣鼓着手里的......咖啡机。
“喂,你不是说不能发出噪音吗?”夏星眠死死盯着地上的罪魁祸首。
顾森没有马上回答,直到他慢悠悠地把咖啡机从纸箱里抱出来,才惜字如金般地说:“是你不能。”
“你!”夏星眠此刻真恨自己没有去考个跆拳道黑带。
直到房间里的手机闹铃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冲到电脑前,键盘瞬间被敲出火星子。
埋怨也没用,埋怨完还得做,这是她花了三年时间才悟出的道理。
掐着时间赶到公司,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夏星眠才浅浅松了口气。
这个小破公司能力不强,地方不宽敞,老板爱压榨,有事年轻人扛,有锅年轻人背,美其名曰年轻人需要锻炼......锻炼个锤锤!
要不是夏星眠一个双非二本实在找不到专业对口好上手有五险一金大小休的工作,她早就跑路了!
一进部门,夏星眠就撞见抱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组长,回到工位她才知道组长被裁了。
可在她的印象里组长是一级劳模,踏实刻苦不说,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处得顶顶好,更没犯过什么大错。
“小道消息......”同事压低声音,“有个新来的要顶替。”
新来就当组长?果然什么都比不过关系户。
但她也没什么好唏嘘的,这年头,拼不过爹妈就只能拼自己了。
而且从小到大,她也只拼过自己。
稍微收拾了一下,夏星眠抱起电脑往会议室走去。今天部门的人到得格外齐,连平日里只会躲在茶水间油腔滑调的老员工都正襟危坐,看来新来的组长派头不小。
“开会之前呢先说个事。”老板大腹便便,撑着件发皱的白衬衫,头发像抹了香油,一开口就是满嘴烟味,“咱们的小李啊因为个人原因,这个......很可惜,前两天向我提了离职,可这工作得继续啊,咱们公司人本来就不多,我也不想增加大家的压力,所以呢就把人招好了,大家欢迎!”
几位尊贵的老员工带头鼓掌,夏星眠一干人也只好露出职业假笑,掌声雷动中,一头扎眼的红色莫西干晃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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