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铮上心的东西很少，却每一样都留不住。

他是骊戎先王与一个女奴的孩子，母亲很早就病死了，父亲也不待见他，这样的处境，被欺凌打骂是常态。

后来某天，赫连铮饿极了，潜进膳房想偷一些剩饭吃。但是膳房的宫人发现了他，他的异母兄弟们听说以后命人把他绑到一个刚结冰的湖面上，拿石块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一群未知事的孩子，心里已将人分出了三六九等。谁至高无上，谁命若尘泥，他们看得明明白白。

后来他们走了，将赫连铮一个人留在裂开的冰面上。那时他浑身都是血，又冷又饿又疼，冰面逐渐下沉，带冰碴的水涌上他的口鼻，他却无能为力。

赫连铮以为他就要死在冰湖里时，郁黎来了。

郁黎修魔，以人命为祭，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但他救了自己。

而那些自诩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人，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寻常孩童听说魔修之名，不被吓破胆都算心智坚定。但赫连铮心思何等敏锐，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郁黎能教会他的东西，可比那群势利眼的兄弟宫人多得多。

这是他毕生命运的转折点。

最开始时郁黎十分不耐：“刚刚我确实看你可怜才发了那么点善心，但我不开慈幼园也不收徒，再来烦我我就拆了你的骨头炼法器。”

赫连铮望着他手中活蹦乱跳的人心若有所思。

第二天，他再次偷闯进膳房，这次他行动十分谨慎，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赫连铮第一次出手就心狠手辣至极，他用从郁黎那偷来的毒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郁黎对他刮目相看：“我果然没看错你。”

郁黎扶他成王教他修魔，他借花神名义助郁黎收集信仰之力，他们各取所需。

直到后来，郁黎喜欢上了一个四海云游的青年道人。

泠玉仙君心在天下，郁黎花了很多心思，想把他骗到骊戎关起来，却被泠玉仙君察觉，落了个万剑贯心，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郁黎于他亦师亦兄，但是听闻郁黎死讯时，赫连铮连滴眼泪都没掉。

郁黎一介魔修，什么脏事坏事没做过，到头来却栽在一个顾泠宣身上。

实在是太蠢了。

同时，他也摸索出一些简单的道理：只有站得足够高，手段足够狠，一切才能应有尽有，心软懦弱只会自寻死路。

十数年匆匆而过，骊戎在西域众国的争斗中脱颖而出，赫连铮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翻一翻泠玉仙君与郁黎间的旧帐，顾泠宣却重病缠身，不治而亡。

顾泠宣死了没有关系，当年郁黎的债用他三个徒弟来偿也是一样的。

泠玉仙君的三个徒弟里，赫连铮最恨的就是白肆。

姓顾的为了一只天妖连命都能搭进去，却不能接受郁黎，何其可笑？

顾泠宣该不会和那只天妖睡了吧？赫连铮有些阴暗地想。

但当白肆真的毫不犹豫地寻死时，他又手足无措起来。

白肆只有一个，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

赫连铮手指轻抚在白肆昏迷中的脸颊。

湿滑的肌肤像是刚从水中捞起，白肆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下无声颤栗起来，细长脆弱的脖颈近在咫尺，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之彻底拧断。

面对这样的白肆，赫连铮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究竟想要什么？赫连铮在心中默默问自己。

但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