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沈傲宁吃了几口就想离席,叶时溯皱了皱眉,把他拉去了餐厅外面。
离了空调又吹了几下寒冷的风,沈傲宁感觉自己脑袋更昏沉了。
是着凉了吗……
看到那些人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零碎的,断断续续的……想多了就头疼。
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也无法避免。
叶时溯察觉到他小拇指微微蜷曲的小动作,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些人不舒服么。”
沈傲宁皱眉没回话,叶时溯就权当他默认了。
他说:“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沈傲宁明白了他的心思,索性开口:“刚好我的风衣落在里面了,你帮我取一下吧,谢谢。”
叶时溯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包厢,还算礼貌地一欠身:“各位,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许私事要处理,现在就和沈先生一道回去了。”
沈傲宁坐的地方离他不远,他顺手就把他的风衣取了过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些许不平常,但偏偏有那么一两个棒槌不晓得。
比如——之前给叶时溯递名片的那个。
他大概是喝多了酒,大着舌头说:“叶大少爷,你……你也许不知道,那……那沈傲宁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每吐一个字,叶时溯的脸色就冷上几分。
偏偏那人还并没有觉察,只把叶时溯看他的目光当成了饶有兴致:“他……嗝儿,叶少,他……他就是一个没脸色的下贱胚子,装……装挺会装的,也不看看几年前——”
叶时溯把手上的风衣抡了过去。
那人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道,很快就红肿起一大片,其他人看得嘴角直抽抽,觉得还是少巴结叶时溯算了。
而且又因为去捂脸,那人手上的酒杯从手上滑落,摔得粉碎。
叶时溯笑得很温和:“打了你,我说声抱歉。可是我觉得你也应该和沈先生说一句抱歉。”
“这么乱编排他,舌头不想要了,嗯?”
“不想要可以自己煮来下酒。别拿来恶心别人。”他嘴角换了一个弧度扬起,刚才的温和当然无存,显得有几分嚣张,让人下意识把他说的话当了真。
那人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么抱歉,失陪了。”他没再虚与委蛇,转身走出了包厢。
-
沈傲宁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他们那个包厢被人拉上了窗帘,保密性很好,他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还在等?”叶时溯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失笑,“外面风大,你可以去车里坐一会的。”
沈傲宁伸手想接过他手上的风衣,叶时溯不给,亲手披在了沈傲宁身上。
沈傲宁一怔,耳朵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下次你不想来就跟我说一声,别委屈你自己,我看着怪不舒服的。”叶时溯打开了车门,温柔的说。
“啊?我没有。”沈傲宁看着叶时溯,突然眼神有些闪躲的说。
“算了,上车吧。”
“好。”
但是沈傲宁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现在可是风餐露宿跟着叶时溯来到一座新的城市。他又没有钱,他住哪?
沈傲宁压根没思考这个很弱智的问题。好像每次见到叶时溯,他那超乎于常人的智商总是要对半切。以前在别人眼里,他仿佛就是爱因斯坦的后人,而在叶时溯眼中,他不过就是个没长大还需要依靠的小朋友。
叶时溯也没有说要送他去哪里。仿佛那个答案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一样。
当然。肯定是去叶时溯的家。
豪宅就是豪宅。
“阔气。”沈傲宁小声嘀咕了一句。
面前的私宅,可谓是富丽堂皇,看着可气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了哪位国王的旧居。它没有青砖红瓦,它的外面全被金色笼罩,虽然是在这黑夜里,但周围的霓虹灯依然可以看出它在发光。
对,发光。
就和某个人一样。
无论何时,他永远是他的神明。
沈傲宁下车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要住进叶时溯的家,然后瞬间有那么一丝惊慌失措。
叶时溯看着他皱着清秀的眉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
“没事。”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波涛汹涌。
不是吧,这才刚见上面,我就住他家?本来人家就是好心帮我,我怎么还可以继续麻烦人家呢。
沈傲宁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傲了,不喜欢别人帮他,因为他自小就认为,君子就应当堂堂正正,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
可后来,他才知,过度的自信便是自负。
“要不,我,我,我住酒吧。”沈傲宁看着屋内金黄的一片,对叶时溯说。
里面似乎到处都是名贵的东西。有价值连城的名画,也有流传千古的青瓷,以及一些在拍卖市场需要几亿才可拍到的稀世珍宝。这些东西点缀着整个屋子,确实同它的外表一样。发光。
这屋子估计比我的命都贵上几千几万倍。我哪里敢住啊。
沈傲宁直接一整个愣住。
叶时溯也看出来了,他是觉得自己不能总是麻烦别人,更何况这种金贵的屋子里全是珍宝,也害怕将它们不小心碰倒或是损坏。
“没事,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碰,别把它们当回事。”
……
好一个有钱任性。
既然正主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再扭扭捏捏下去,岂不是显得有些太作了。
毕竟他也知道叶时溯实在对他好。
可他就是不明白。
现在自己都沦落成这样了,他为什么还是要向几年前一样,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他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叶时溯呢。
他不知道。
叶时溯本人也不知道。
仿佛对沈傲宁好,就是他生来就会的一件事。
因为太喜欢,因为见了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因为梦里眼里永远是他的身影,又或者是因为年少时他的闪耀。
当他愿意为了他跨过山,隔过海,越过城市只为向他奔赴的那时候起,沈傲宁就注定是他心头上的唯一。
因为他值得被他爱。
-
沈傲宁还在思索自己晚上应该睡哪里。
打地铺?不不不,太凉了。他从小就虚寒,自是不能受凉,这一点叶时溯也相当清楚。所以叶时溯先一步开口。
“你就睡那间屋子吧。”
沈傲宁抬眸望去。
那间屋子很大,有卫生间,有衣橱,甚至都有小茶几以及一个阳台。在床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窝。
“这是?”
“猫。”
猫。
对,猫。像你一样可爱的小猫。
“喵呜--”
门外一只小猫向沈傲宁走来,看见他,还特意亲昵的往他身上蹭了蹭。这是一只拥有高贵血统的白猫,从他的外表上看,就能看出他很讨喜,也同样很俊美。是只公猫。
“他叫什么。”沈傲宁伸出手轻轻的摸着他的毛发,好像生怕弄疼他一般。
一旁从未有过如此待遇的叶时溯,头一次羡慕一只猫。他咬着牙似笑非笑的说。
“栖栖。”
“?什么?”
“我说他叫栖栖。”
沈傲宁:……好像小栖是我小名吧,是我想多了吗?
叶时溯:不,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但是沈傲宁也不好过于多问他人的**,所以只是无语片刻,便对他说。
“名字真好听。”
敷衍至极。
叶时溯听了,又忍不住笑了笑。
“对。”
……
这个更敷衍。
“这个房间,你喜欢吗?”
“哈?”沈傲宁被他给问懵了。
本来他就是寄人篱下,能住在这里就已经是幸运了,他哪里还会计较这么多。
但是叶时溯知道以前的他,是比现在要讲究的多了。
他知道他的大少爷很金贵,所以特意为他造了这间屋子。因为他知道只有他的大少爷才配得上这么好的房间。
这里的全部,其实都只是因为沈傲宁以前的一句话。
“我喜欢那些华丽的东西,我喜欢金色,我喜欢光,因为他们都是那种会让人心生期待又美好的事物。所以未来不论怎样,我都愿意朝他们奔赴。”
这是他喜欢的少年。
所以他当然要为他做出最好的全部。
这座豪宅就是一个完美的例子。
无需多言,行动证明一切。
-
“我很喜欢这个房间,也很谢谢你。”沈傲宁郑重其事的说。
虽然他一直都是个不善于语言表达的人,但他也不傻,他看得出来叶时溯在对他好,所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
叶时溯听后,弯了弯唇角。
“那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哈?”
“我是说,在我没有帮你查清当年那件事真相之前,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你的事,都不麻烦。”
只要是关于你的所有,我都很乐意为你效劳,我金贵的大少爷。
“唔,好吧。”沈傲宁放弃了挣扎。
对于面前人的执着,沈傲宁再傲的性子这时候也只得放下来乖乖就范。
听到他的回答,叶时溯自然表示非常满意。自家小朋友果然听话又乖巧。
“衣橱里面有衣服,你自己收拾吧,如果还缺什么就告诉我,我叫人给你买。”
然后就顺手把房门一关。
留着小栖和栖栖四目相对。
……
衣橱里的衣物……唔……这算不算侵犯**权呢。
但他现在也没有衣服来换洗,只好打开衣橱开始拿自己要穿的衣服。
因为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缘故,沈傲宁是一直被叶时溯的父亲也就是叶檀收养,只不过是养在另一个地方,和叶时溯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说叶时溯从小到大的生活是光鲜亮丽,自由幸福。那么他则是独立自强,遵循家规。叶檀对他的要求特别严格,严于律己是首要,洁身自好是其次。
只有自己干净,未来的一切才会赢来光明。
打小严厉的家教就告诉他,他的命注定不简单。
虽然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叶檀在他出生时要来领养他,但他是个聪明人,识时务,知道叶檀不愿提起,那么他也不会过多询问。毕竟那时候还需要靠着叶檀来完成学业,所以他也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一个问题而闹得很僵。
不过令沈傲宁一直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叶檀选择让他和叶时溯相识。因为沈傲宁从小就知道叶檀有一个亲生儿子,在外大放光彩,绚丽夺目。而他则在暗无天光的日子里呆了七年,却在七岁那日重见天光,着实令他意外。
那种意外是不可言说的。
就好比。
你本来配不上这浮华三千,却又因为某种缘分让你配得上这苍穹万里。
那种惊喜,是一个从未收到表扬或者是鼓励的孤儿一种发自内心的表现。
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未曾期盼过。
因为未曾期盼过,所以愿经久不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