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枫总觉得这双眼睛格外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仔细想想他又的确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和冥界格格不入，往那一站不像是要投胎的小鬼儿倒像是九重天上的神。
毫不夸张，比起仙他更像神，像那种天生就是神格的上神。
虽然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可沐枫就是觉得这个人、这张脸不该是这副表情，更不该做这样的事。
周围的一切和他摆在一处都是玷污了他。
孟婆一听他说要找沐枫顿时心下了然，驾轻就熟地开始赶人，“每天找我们枫王殿下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总不能来一个见一个吧，你还是趁早死心，若是不想投胎就赶紧走吧。”
不管从哪儿来，慕名要找沐枫的人，她可见太多了。
男人笑笑，“孟婆你误会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呵，是吗？”孟婆轻笑一声，双手环胸打趣道，“不一样在哪？他们是因为仰慕我们殿下，你呢，难道不是？”
男人嘴角笑意一滞，他沉默了几秒再抬起头时嘴角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你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啊，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我这里很忙的，没有时间和你闲聊。”孟婆说着话，顺势踢了蹲在旁边看热闹的鬼差一脚，余光扫了一眼奈何桥上的人，“还不都滚去干活，想把鬼帝招来怎么着。”
鬼差们一听连忙收回目光，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很快，忘川河畔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如果忽略还杵在奈何桥边那个男人的话。
炎煜用手肘怼了怼沐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哎，你不去见见他啊，孟婆汤都不起作用，我看这人来头不小。”
沐枫脑中还在搜索每一个可能的人，可想来想去都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号，他蹙了下眉，打算去鬼帝那问问，无论是仙是鬼，只要来冥界，必然不可能避开鬼帝这一关。
沐枫抬脚要走，就听男人又开口了，“枫王殿下风姿绝绝，清冷矜贵，虽是阎罗王却心怀慈悲，刚正不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砸在沐枫的心上，纵是听惯了赞美之词的他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震。
沐枫迟疑了一下才回身，发现男人正在看自己。
准确来说男人看的是他所站的方向，目光专注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明明没有发现他，可沐枫却没来由的心里一慌，这种感觉很陌生，千百年来从未有过。
炎煜没发现沐枫的异常却被男人这番话恶心到了，他匆匆现身，瞬间就到了忘川河畔，睨了男人一眼，“你是哪来的？天界的人？来这就为了夸那个小白脸？”
男人嘴角的笑意瞬间冻结，周边的温度都跟着降了几分，狭长的眼眸淡淡向下扫了一眼，“炎王，说话还是留几分余地的好。”
炎煜一惊，“你认识我？”
男人眼底掠过一抹寒意，余光扫到什么神色微怔了下又快速恢复了笑意，“不认识，不过我看你凶神恶煞的，应该是个活阎王吧？”
“你！”炎煜脑子不咋好使，但也听出了对方在拐弯抹角骂自己。
正要发作沐枫一个闪身直接挡了下来，“对待一个凡人，你这么没气量吗？”
“真是活见鬼了。”炎煜收回掌风，气冲冲地对向沐枫，“行，一个不够又来一个，沐枫，你要是个男人，就光明正大的和我比一场，输的那个以后见了对方就绕道走，敢不敢？”
“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沐枫淡淡地扫了一眼炎煜，满眼尽是嫌弃。
“……”炎煜被怼的哑口无言，孟婆一见不妙赶紧出来劝架。
她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尊火阎王劝走，一扭头发现沐枫还在，喝了她一锅汤却啥事也没有的男人也没走。
一黑一白相对而立，一个温和儒雅却一脸严肃，一个清冷孤傲但满脸笑意。
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往那一站就是一景。
孟婆脑中瞬间飘过两个字——般配。
沐枫不是不想走而是对方就挡在他前面，他走不了。
男人眼里不掺一丝杂质，目光灼灼深情缱绻，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沐枫有点于心不忍。
半晌，男人开口，只说了两个字，“长离。”
沐枫一怔，“嗯？”
笑容在男人的嘴角散开，仿佛三月的春风，将周遭一切都融化了，“殿下，是我的名字，长离。”
“哦。”沐枫顿了一下，“沐枫。”
刚说完沐枫就懊恼地蹙了下眉，果然和炎煜待久了脑子就不灵光，人家如果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会找到这来。
“好，我记住了。”长离笑了下，“殿下，我以后可以去你的丹枫殿帮忙吗？我会的东西还挺多的。”
虽然刚才那番近乎表白的话对沐枫触动不小，但他不觉得长离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爱慕者。
沐枫掐了掐眉心，职责所在，不得不多想，“你究竟是谁，来冥界又是为了什么？”
长离身上的疑点太多。
首先，能喝下一锅孟婆汤还毫无反应的人就绝不可能简单。
再者，他面对炎煜时丝毫没有惧色，虽然炎煜长得不难看，可他脾气暴躁，凶神恶煞的气场还是很骇人的，别说是普通凡人就算是九重天上的仙女见了炎煜也没几个敢正眼瞧的。
最最重要的，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为了他精心准备过的。
如果他没有恶意来冥界胡闹一下也没什么，但若来者不善的话……
想到第二种可能，沐枫浑身都跟着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长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往后退了半步，低垂下眉眼，“殿下不必对我有戒备之心，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到你或是冥界的事。”
长离步子急，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了两下。
沐枫一愣，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试探地问，“你，来自无妄山？”
长离微微勾唇，摇了摇头，“不算是，我家在无妄山附近，可能沾染了一些仙气吧。”
沐枫想了想的确有这种可能，无妄山是修仙圣地，别说是附近的百姓就算是飞禽走兽也会添几分灵气。
紧绷的情绪因为这个答案松弛下来，可人还是不能留下。
身份疑点解除，身上的谜团依旧很多，不过既然不打算留下他，沐枫觉得也没必要一一查验。
沐枫随手招来一个鬼差，又转头看向长离，“冥界不是修行的地方，鬼差会引领你离开，凡人在这里待久了有损阳寿。”
又交代了鬼差几句沐枫转身就要走，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长离的力气很大，拉得沐枫踉跄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到不足一尺。
对方温热的气息轻柔地传过来，沐枫身体一僵。这世间除了丹盈外，还没有谁敢未经允许触碰到他。
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意料之外的，沐枫竟觉得不反感。
沐枫稳了稳心神，从长离手中抽出袖子，“如果你执意留下，有违天道，后果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
“我不是想留在冥界。”长离略带歉意地收回手，顿了两秒，浅浅一笑，道，“殿下，我是想留在你身边。”
比这更直白露骨的表白沐枫不知道听过多少，可不知怎地，长离的话却比过去以往的所有加起来还要让沐枫无所适从。
是的，就是无所适从。
拒绝的话平时说得得心应手，可此刻就跟哑了火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放在平时，在听到长离第一次说出是为他而来时就会转身离开，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在看到炎煜找长离麻烦时竟鬼使神差地现了身替人解围。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竟让他一再破戒。
这很不像他。
沐枫按下心头浮起的烦躁，面上依旧从容不迫，“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冥界不是人间，不会再给你胡闹的机会，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说完，没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衣袂一闪没了踪影。
长离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眼底透着晦涩不清的复杂之色。
刚被沐枫指了差事的鬼差左看看长离右瞧瞧正忙着给人盛汤的孟婆，左右为难。
沐枫回到丹枫殿一进门差点撞上往出走的萸寒，萸寒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殿下如此失态的模样，尽管沐枫神色如常，衣衫角都是平时垂坠的弧度，可他还是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萸寒刚才一直在殿内处理公务，还不知道忘川河边的事，“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沐枫平稳了下气息，抻了抻原本就平整光滑的袖口，淡定道，“无事，去忙吧。”
说完抬脚进了大殿，脚步没停一直穿过前殿去了后边的小院，留下一脸茫然的萸寒愣在原地。
院内的丹枫树枝繁叶茂，比前几日还要繁密茂盛。
沐枫轻抬手，树下瞬间摆好了躺椅和桌子，桌子上摆着惯用的茶具和水果点心。
微风徐来，清爽惬意，沐枫翻出刚看了一半的话本子，躺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长离都没再出现，沐枫也就权当对方是一时兴起，慢慢淡忘了此事。
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就在沐枫快要忘记的时候，这事却已经在各界各族间传播开了。
沐枫：这人看着潇洒出尘清风霁月，可性格也太……
长离：他心里还是护着我的（＊＾▽＾＊）
炎煜：本来就烦，又来一个［○｀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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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