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祺煜有想过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就算到了地方，也可能联系不上什么人，但没想到这里变化那么大，A市的市政府热衷于为民造福，向上报告并获取的调拨款都为居民整修道路，旧房拆迁，原本破旧的居民楼都被推倒，施工队正在重建新楼，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知被安置在了哪里。

“来的还真不是时候，索性直接去当地派出所查人户口算了，真如大海捞针一般。”毋祺煜看向夜明玦，仿佛在问他之后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没认真看档案，上面有刘老师以前工作的学校地址，我查了，学校没拆，先去那里吧。”夜明玦拽着毋祺煜的胳膊去公交站台，刘老师之前工作的地点离他家旧址只有三站公交，这次他们扮演的身份是刘老师以前的学生，毕业很多年未见，也没有和他联系过，总归是要拜访一下，假装不知他的死讯与去支教的事情，最好在打探清楚实情……

A市的领导很注重当地教育，刘老师所在的学校更是市重点，各方面都是最优的，平日还会开放外界人员进校参观学习。

夜明玦在学校旁边开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让店员简单包装了一下，又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冰饮料，打算送给门卫。

两人简单和门卫解释了一下并送上了水，门卫大叔笑着打开门让他们进去，随后又坐在门卫室听收音机。

夜明玦带着毋祺煜去了右边那栋楼的三楼办公室，明明是下课时间，去的路上却很少听到有学生的打闹声，显得诡异的安静。

上了三楼，顺利找到了校长办公室，夜明玦没敲几声门便听到请进的招呼声。进门校长还在低头看手里的文件，没注意有两个人已经进来了。

“校长好。”毋祺煜大嗓门的叫了一声，吓了校长一跳，“不好意思，你们是…”校长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看着他们两个陌生人，也看到了其中一人手里捧着的康乃馨。

康乃馨被夜明玦双手递给了校长，趁校长没注意，康乃馨的花香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飘向了校长的鼻子。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我有些花粉过敏，不过谢谢同学的好意。”随后便站起来将花放到了离自己座位稍远的书架上，并招呼两人往沙发上坐下。

“我们是刘老师以前的学生，正好工作了来A市出差，顺便来看看他，想问问他最近的状况，是不是还在校呢。”说完夜明玦还拿出了他们和刘老师的合照。这当然是假的，夜明玦为了不让校长起疑心，用法术稍微变动了一下他的记忆，康乃馨就是媒介，虚假的照片更侧面加深了他的记性层，并对夜明玦和毋祺煜两人和刘老师的师徒关系深信不疑。

“噢…原来是刘老师的学生啊，刘老师要是知道他的学生过了那么多年还来看他，肯定会高兴的流眼泪，可惜了，他人都已经去世很久了。”

夜明玦表示了惊讶，声音有些颤的问，“怎么会，我们毕业以后还去他家吃过饭，当时还说要一直联系，刘老师还说想去山区支教，这么好的人就去世了…”

“他还和你们说过这些…是啊，刘老师后来去支教就再也不曾回来，不过在他去世前3个月，他来找过我，当时印象实在太深了，我至今无法忘记，好好的人就那么被病痛带走了。”

校长快退休了，头发鬓白，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表情显得很悲痛，“他是个好老师，我们方面实施支教的方案，原本是不想让他参与的，当时的教育资源还没这么好，明光高中也还没有成为A市的重点高中，他的教学方式风趣，学生都爱听他讲课，我曾经和他沟通了很多次，想劝他放弃，等来年让他做主任，可他坚持要去山里支教，谁知道…就这一去，回来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校长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呛了下，毋祺煜忙将旁边的水杯递给他，等他气顺下去了，他又接着说，“我最后一次见他，明明是才刚过半百的年纪，头发竟全白光了，他说他已经癌症晚期，是个将死之人，想委托我办个事，之后就带过来一个姑娘，刚见到她，都胆怯的躲在刘老师身后，刘老师叫了好几声她才出来。”

姑娘？毋祺煜给夜明玦使了个眼神，想让他继续问下去，夜明玦看了眼毋祺煜，转过眼神看向校长，“姑娘，我只知刘老师有一对龙凤胎，怎么只带了女生，这…”

“那不是小刘的亲生孩子，我见过他的两个孩子。小刘说那是他从山里带出来的，无父无母，留在山里活不下去。”毋祺煜耐不住性子，忙插嘴问他孩子有多大，校长却说已经是上高中的年纪，不止是毋祺煜，夜明玦也愣住了，都已经这么大了吗，这刘老师怕不是记忆也出了问题，这还用得了他们照顾，怕是快成年了吧……

之后的交流中，毋祺煜总算是知道了，这位老师不仅是人傻，记忆还差，他委托的孩子不是被困在贫穷山区等待被带出的小学生，而是已经走出了深山，快走向美好未来得高中生，既然如此委托不是无效了？那为何银壶默许了这桩委托，只给出7天时限？

毋祺煜很想和那位女生交流一下，毕竟他是由委托人刘老师带出来的，和他的关系应该比谁都要深，但确被校长告知，人已经被刘老师的妻子带走了。

“什么？刘老师不是委托了你照顾，怎么就轻易被别人带走了…”毋祺煜顿时火不打一出来，脾气忘记收起来，朝着校长哄起来。校长不知他为何生气，被吓的一时没缓过神，等毋祺煜冷静下来，忙和校长道歉。

校长自觉是自己的过错，没有责怪他语气里的鲁莽。“小刘的妻子在他死后的一个月就来突然联系上我，说刘老师留了一封信给她，让她来照顾这孩子，我见信的字迹和小刘的一模一样，便想着定是后来又觉得不妥，交给他最亲的人照顾更好，我也年纪大了，又还能照顾她多久……”

……

告辞了校长之后，毋祺煜只觉得心里有烦躁了不是一点儿，但总归是又有了方向，校长竟是有刘老师妻儿的新地址的，临走之前，校长还想拉着他们感叹刘老师对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全然忘记了他对妻儿的不管不顾……

“人真复杂，经历了上百年，我见过很多的人情事故，我只觉更深奥，无法参透人心中的想法。”毋祺煜没切身体会过人世间的经历，只做旁观者看着凡间的人们为了感情做错事，又不断的懊悔弥补，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夜明玦摸了摸毋祺煜的柔软的头发，又轻轻揉了下他的耳垂，当做安慰，他不想让祺煜为此苦恼，但又必须让他经历，他不是凡人，也没有作为普通人一样经历过这些，他没办法给毋祺煜更多的参考，只能带着他一起不断的经历，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走吧，我带你去吃大餐，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动身去B市。”A市离B市竟很近，火车也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等见到刘老师的妻子，相信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便能呈现眼前。

下午他们去吃了串串香，本来毋祺煜体温高是不能吃这类高热度的食物的，还不能吃辣，但夜明玦给了他已经注入地府阴气的玉石，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他身上的热气，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每到春末夏初，夜明玦就会给毋祺煜备好一批上等的阴石，帮助毋祺煜度过这段时光，只是此委托来的突然，他还没置好，便匆匆出发，临走时令汤姐姐及时准备，虽迟但好在毋祺煜没发生特殊情况。

这顿饭毋祺煜总算是吃的舒舒服服，回酒店的路上还捂着肚子，边走边让夜明玦给他揉肚子。

“你少吃点不行吗，还点那么辣。”等到了房间，毋祺煜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虽说他不是凡人，让夜明玦给他施个法术，他便能顷刻恢复如初，但夜明玦小气，以不能轻易在凡间使用法术为由，让他和普通人一般，吃多了会撑，吃辣的会肚子痛，但还是心软给他揉了几下肚子。等毋祺煜不在嘟囔，安安静静整个身体陷入被子里后，夜明玦才不动声息的去处理地府乱七八糟的案子。

他只是回不了家，但他还是冥王，整个地府的秩序必须由他来主持，汤姐姐只是制作孟婆汤，引渡亡人投胎，只是天帝给了她监视的权利。

两个人，一个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着，另一个时不时看着被窝里熟睡的容易炸毛的小猫，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案子，判定已逝之人的死后归途。夜很长，委托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想毋祺煜能稍微喘口气，舒服一些，尽量往自己身上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