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辈岂是蓬蒿人
1382年8月的一天下午……
苏洲城外的长州地界上,一户姚姓人家的门原是常闭着的,今天突然一下大敞四开。这户姚姓人家原是行医的郞中,原生有一女一男。姚姓郎中是个怪气角色,自己生得鼻歪嘴斜不讲,反怪自家婆娘生的女不漂亮,不逗人爱,偏偏他还重男轻女。“养个妹子是赔钱货,老这么养着做什么?”那姑娘才过五岁,自己娘屋里都有些什么亲戚六眷,还没搞得清,就被当爹的送给人家做童养媳去了。.
隔年不久,姚郎中的婆娘又怀肚子了。这回姚郎中吸取了教训,从婆娘显怀时起,就注意调理婆娘的饮食。什么酸的辣的苦的,不把她吃,隔夜的不新鲜的,也不准她去伸筷子。那婆娘怀肚想吃点发奶的,如猪脚炖黄豆,叫鸡公卵子捣碎煮甜酒蛋。姚郎中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能吃,只是告诫婆娘“这是发物不假,到头来吃到肚子里去,万一没发得奶出来,人会胖得象头大肥猪。”婆娘被他吓住了,再也不敢提什么别的。反正从显怀到生下来的这段时间名堂搞尽,花样搞足之后,总算生下一个6斤5两的大胖小子。论形象相比他那个郎中父亲是一没歪鼻子,二没斜嘴巴,只是本应该圆溜溜的大眼晴,变得了俩个三角形。“要得,只要是个带把的,管他什么三角不三角,男子无丑象是自古以来的硬道理!”姚郎中一拍板要得,亲戚六眷左邻右舍再没人讲什么多话。
“姚郎中,给崽伢子取个什么好名字啰?”来贺喜的有人凑趣的问。莫看平常对自己婆娘有点刻意调侃,其实他和四方乡亲邻里还是相处得蛮好的。
“天喜!要得不啰?”姚郎中报出名字后,随口高兴的问众人。
那有什么要不得的呢,天喜,听着就觉得喜庆!
姚郎中屋里添丁喜过三天之后,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哇!……哇!……哇!”劳累一天的两口子,一觉睡下去人才入梦乡,旁边摇窝里躺着的天喜伢子,哇哇的扯起喉咙怪叫起来。
姚郎中赶紧翻身起来,又是摸天喜伢子的额头,手板心,脚板心,“没发烧,是不是白天抱出去受了惊吓呢?”他自言自语式的问了娑娘一句。
“你装宝,我人还在月子里,整天抱着天喜在房里,门都没出去一下,被那个吓?要吓也是你这个歪鼻子斜嘴巴的爹!”婆娘没好气的顶了男人一句。自己把天喜抱到怀里,撩起衣服把□□往孩子口里一塞,小傢伙含住娘的□□,吧吸吧吸的就开始吮吸起来。
“没吃饱,饿哭的。”姚郎中象是找到根本原因所在,数落起喂奶的婆娘来,“要喂就一次喂饱,省得这深更半夜的鬼吵鬼吵的。”
“我还不晓得一次喂饱,你摸一下这边的□□看,里面有货不啰?”婆娘把整个的前胸衣服敞开了,让自己男人去摸另一个□□。
姚郎中伸手过去轻轻一捏,立时的感觉就是一个空空的,瘪瘪的皮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得。
“这里面的奶呢?”姚郎中问婆娘,她没答理他。他又动手去翻动那一只空空的皮袋子来看,“是不是你这皮袋子比别个的特殊些,里面还长得有眼,奶汁都漏到你自己肚子里去啦?”
“放你娘的狗屁!”这婆娘晓得是自己的鬼老倌故意出洋五六了。自己是郎中多少晓得些女人喂奶的道理,世上那有女人的奶汁往自己肚子流的事。
“怀他的时候我讲要吃些发奶的,等他出世就有饭吃。你左一个不行,又一个不肯,现在崽我是给你生出来了,他有不有饭吃的事,我不管。随你如何去搞!”婆娘干脆跟他来了个大撒把,什么都不答理他,随他去搞。
一直就盼着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如今儿子是如愿的来了,他吃饭的问题当然就成了头等大事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安排婆娘吃发奶的饭菜,这发奶的饭菜不是吃下去就有奶出来的。眼前的奶水不足更是头等大事,羊奶是这些地方补充的首选,恰好送女儿去做童养媳的那家是喂得有羊,掏钱买一头回来便解决问题了。
天喜来世后,在父母双亲的精心照料下,自自然然地就这么无可无不可的度着和众人一样的日子。
姚郎中在当地算是小有收获的人家,为人也有乐善好施的习惯。某日一游方僧登门乞斋,恰逢姚郎中正无事闲坐,便陪坐在旁顺便谈些僧门典故什么的。僧人食毕斋饭,便于袖中取出竹签以衣袖掩之作剔牙状。
天喜小儿从屋外玩耍归家,便问他爹“这是干什么?”
姚郎中在天喜儿耳边轻言告他,“人家年纪大了,牙口有松动,咱家食粗,食后卡在牙口之内难受,故而用竹签剔出,方可。”
天喜灵巧,听爹言后便端来一盃温热汤茶奉与僧人洗漱。僧人喜,对着天喜端详了好一会,又问了天喜儿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番细算后告姚郎中,“此子奇才,灵巧至此,当浸梵音,乃成。”
僧人斋毕人走。他言天喜儿当浸梵音四个字却从此刻进了姚郎中心里。待天喜儿一天天长大即用三字经,百家姓之类浅显文字去试,他虽口里诵之,却不是用心在读。再以自己的汤头口诀来试,他仍是迫于父威在应付。
终于在天喜儿十四岁那年,即1348年,姚郎中一下狠心把天喜儿送进了苏州妙智庵出家。
儿子进了妙智庵情况会如何样,姚郎中隔三差五的想个法子转到妙智庵去打听一番,其庵主持僧人告姚郎中,“令郎,姚天喜与我佛缘深,名类经文一诵上口,一学就会,一点就透,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如今的法号为道衍!”
姚郎中听得住持赞誉如此,自是欢喜,此番送儿到妙智庵出家的这步棋,还真算是走对了。只要适应了孩子心里的兴趣,他不用任何人催促自会勤学苦练的。进得家门把探得的好消息跟自家婆娘一讲,女人就更欢喜地问了一句“赶明儿孩子出息了,我这做娘的也跟着沾点光看看!”
“你到是想得美,出去打听一下看,那一个得道高僧不是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等你的儿子修成正果的时候,只怕我们俩的骨头早在地底下待了好些个年头了。”这话姚郎中是故意这么调侃她的。
姚郎中的婆娘不识逗,被她男人这一顿子胡说八道的调侃,她就上火了,“就是你这个背时鬼,霸蛮要搞起他去出家,害得老娘看不见崽,不行!老娘明天就找得苏洲那庵子里去,把崽领回来!”他们夫妻俩自从天喜儿子落地,时不时为点小事过嘴,婆娘不似郎中这般油嘴滑舌,嘴巴子劲斗他不过就扳起一付脸孔来真的。此刻眼见着又要被郎中捉弄,当下就开始收拾东西作准备,当真要去苏洲城内接人。
“你莫出宝啦,儿子能进到那里去读书念经不是容易的事,这好事才开始,那有做娘的去上门操蛋的呢?”
“我不管,见不到崽我心里难受,我要去找他!”婆娘再不听他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好吧,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那妙智庵每个月有几天是化斋日的课,到时候会有一个叫道衍的和尚伢子会上门来化斋,你好生款待人家就是的。”
“道衍就是我天喜伢子的法号?”这一下婆娘猜中了,道衍就是自己的崽,待伢子回来化斋时,再仔细去问,去看。
道衍在妙智庵里一学经年,虽然是剃度出家潜心向佛,但却有些不想仅限制在佛学这这一点点收益上,心里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便到处去请教高人。当他得知灵应观道士席应真尤其精通兵法计谋,而且还懂阴阳术数和文韬武略,便自登门拜师求教。
席应真师见是一个透着几分机灵的小和尚上门,当时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便有意试他一下,“你既入释门,我这里是道,彼此不同,你怎么学?”
道衍回“道法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此说来世间万事皆有殊途同归之意,又何来释,道不同之说呢?”
席应真闻言喜,“难得你年少,且如此通达,甚合我意。”
当即收下道衍为徒。自此,道衍是释道二门兼修,忙得不亦乐乎。
1375年即洪武八年,姚天喜以通儒身分被朱元璋召入京师,末封官,赐僧衣。1380年高僧宗泐推荐道衍入天界寺,封僧官。1382年8月马皇后病逝,朱元璋为她举行隆重葬礼。并挑选高僧随侍诸王,论经礼佛。高僧宗泐再举荐道衍入宫。
道衍今日在家大开四门,是为等儿时好友王宾。
“天喜兄,对不起被姚善,高启,杨基他们几个耽误,
让你久等啦!”一到姚家大屋范围内,远远的王宾就开始吆喝。
他们是儿时好友,不喜欢喊他法名,仍喚天喜名,显得亲热随意。
“此一去京城,心里是否有底?”都是老朋友了用不着客套什么,开口就直奔主题。
“那你和苏洲知府姚善这一伴人呢?”天喜没直接回答他什么,也是直面相对的问他。
“且行且看吧,他们对我的要求还是甚多的。”王宾弱带点自得的淡淡一句回了。
“我那边是皇上与众朱家王爷,能说出个什么?”天喜的回答是谨慎言行之态。本来也是,此去京城面对皇亲贵戚,谁敢信口开河。
“老家这里呢?”王宾瞧了一眼四面洞开的姚家问。
“交给我姐姐,随她去搞吧!”
“嗯,也只能是如此了。”王宾随口应和了一句。
“走,进去喝杯茶。”天喜此刻是主家身分,人家即便是来得迟了点,请客进屋喝茶的礼数得有。
“茶就不喝了吧,他们还在那里等我折
转身回去谈事。”王宾这话一回过来,倒让天喜有些不理解了。早几年姚知府坐八抬大轿,嗚锣开道前呼后拥的到他家拜访,他硬是闭门谢客,以表名士之清高。这才过去多久,反倒成了他如今眼巴巴的往姚善那一堆人里凑。这其中是后来姚善一人青衣小帽的只身拜访的诚意,感召了他还是姚善煽动鼓惑的事情正合了他心底的念想?
“走了啊!”王宾到底没进屋喝茶,只口头招呼一声,就脚步匆匆地走了。不多时还传来王宾的呤唱声“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长笑出门去!”
自己也该走了,面对自己生长的地方,天喜的眼眶里有点润。曾经妙智庵里那个法号道衍的小和尚来这里化斋,父亲母亲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片刻不离左右。如今他们己经作古,自己也将抬脚迈向京师,去应几个朋友闲聊时顺口接下来的一个承诺,这前路茫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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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吾辈岂是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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