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县太爷和搓泥巴坨的人
道衍回平寿寺后,顺手把王爷给他的这对玉琢子丢在书案上。一个人慢慢地坐下,把今天和王爷两人互相表述的这些言语,又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言语和不当的地方。接着便又开始为明天要议的话题作准备,还有就是请一些什么高人来访的事,请他恩准一下。
“咚咚,”这时候两下敲门声响起,道衍随口应了一句“请进!”。
一个小僧人推门入内,告诉道衍“师尊,日前常来您这里的徐大官人,手牵一个一身红装的漂亮姑娘,说是他今日才娶到手的新娘子,特地来拜访的。”
道衍一听是徐雷带着新娘子来了,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个专职的守门小僧“我进屋到现在大概是好长的时间了。”
“差不多是一个半时辰的样子。”小僧答。
自己是听得他们进宫殿的声音就走的,徐雷应该是和王爷谈了个把时辰的样子。
“快去请他们进来吧!”让一对新人等久了不是事,有话干脆当面讲,好得多。
“恭喜恭喜啊!”徐雷一领新娘子进屋,道衍就赶紧拱手作礼。这对当时就跪在他面前口称“师付,学生带媳妇来给您老敬礼了!”
看到一对新人行大礼,道衍这才想起王爷特地给他准备的玉琢子。赶紧起身到书案上把玉琢拿起递给徐雷说“去把这东西给你新媳妇带上。”
“怎么能要您的礼物呢?”徐雷都跟他有些日子了,晓得他是个穷光蛋,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
“让你拿就拿着,这是燕王刚刚在办公室交给我的,他算准了你会带媳妇来我这里,特意给我撑门面的。他皇宫里好东西多得很,不拿白不拿。”
“行,那咱就拿了也白……”
哈哈哈的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
“燕王爷把我换了位置。”徐雷轻声的告诉道衍师付。
“是该换个地方去历练一下,主要的开疆拓土搞完,只剩下一些往堤上添土加泥巴的事,就让本地一些干得好,老百姓也还喜欢的大小员外们去干。这里面有一块不小的利益,他们是巴不得的。再一个燕王这里不也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吗。”
徐雷听道衍这么一说,除赶紧点头认可之外,还补充了一句“燕王爷让我接手内务府!”
“好啊,内务府专管皇家内务事宜,直接对燕王爷负责,与各部尚书平级属正二品。这一步直接跨度蛮大的,什么时候走马上任?”道衍问他。
“我们结婚的一切都是王妃娘操办的,一切按娘娘规定的程述走,三天以后的回门酒。然后又给我们派了二十名皇宫侍卫,一路护送我们回凤阳老家省亲。省亲回来就接手了。”
“内务府的工作重点是那几个方面,自己心里有点底没首?”这话道衍问得蛮严肃。
“我从未混过官场,燕王爷也是今天才开口告诉我,在您面前我可是实话实话说;两眼一抹黑,到皇宫里一站,还真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显然徐雷这个话是在象道衍师付求教了。
“内务府既复杂又具休,王府的日常运作,燕王和王妃的饮食起居,管理财务收支,涉及皇家专属事务管现。你的身分很适合干这个工作,凡事多和你姐商量,多听听她的意见,这对你的工作开展有好处。宫里最要严格看管的一个群体就是太监。太祖皇帝对太监的措施更让这人黑心黑胆,他在太监们居住的门前立了一铁牌“内臣干预政事,犯者斩!”
“谢谢师付,有了太祖皇帝这块铁牌在,我晓得怎么样去摆平和收拾这帮家伙的!”
第二天一早进皇宫,燕王爷手里端着一杯茶立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一见道衍进殿,立时一付笑脸迎上,和他並排一起往道衍的办公室走。
“王爷是想继续昨天的话题,还是讲的别的什么?”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道衍坐到椅子上开口问王爷。他得先一步了解王爷心里想的是什么才行,不然话就无法谈下去。
“今天先换个牌子,我先给你汇报一下昨天的做法和想法,然后再来谈其它,可不可以?”
“这世上原本就只有臣子给王爷汇报的事,那来王爷给臣子汇报这一说。您这一下可就拆煞微臣要了我的命矣!”道衍此一刻是不敢大马金刀往下坐,只想如何去转弯。
“你自己昨天讲的,有个讨厌的家伙打了落水狗,杀了瘟猪子还得意洋洋的以为不得了。咋天晚上我就把这个人和事都处理完啦,特意来听你的意见,这总可以吧!”
“嗯,这还勉强说得过去。”道衍这才落座了,两只手叠加平放在腿上,身子前倾作洗耳恭听状。
“徐雷我把他调到皇宫来掌管内务。这个事他们俩口子到了你那里,想必己经告之,我就不再多啰嗦什么了。”
“这件事王爷做得非常正确,徐雷非十里之才。您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请楚,再一个他是王妃娘家人,行事比任何人都方便,干脆。”
“马和被我调出皇宫,今后您要出行去那里,徐雷会一手安排好的。”
“好,谢谢王爷。”道衍作点头施礼状。
“马和出去就是带兵上战场,他以前跟在我身边也只是打个热闹吆喝声。这回放他出去带兵,是我一直就有的想法。这小子有这个能耐,这回机会来了,让他好好的露一手,一但锻炼出来了,就作大用。”
“那他现在是去……”道衍试着想问一下具体的情况。
“第一批次,他是带这四个县太爷,以前的御前带刀侍卫进辽东,代替我打落水狗,杀瘟猪子!”王爷这个话讲得如同卸下心头之恨一般畅快舒服。也是道衍昨天几句话就把王爷一直自以为事的辽东战绩,贬得一无事处,打落水狗,杀瘟猪子。自己夜里在枕头展转反侧的过细一想,道衍他讲得对。自己身为燕王,当当北平府的灵魂人物,乐在擒获鸡呜狗盗之上,江湖人物若闻之详细,岂不笑掉大牙。“这燕王爷也太自降身份了。”
“以后的那些批次的人呢?”道衍问。
“问得好,今天我就会发出军令,一些凡属闲来无事的将士,个个轮番进辽东。等于是整个北平府实战大演练。省得他们个个两肋生肌,膀圆体胖肥头大耳,变成蠢货。”
“王爷讲得对,还得把那些正在家中练武的将士后一代也算上。家中练武是一回事,真正去阵前去动刀动枪又是一回事。临阵尿裤子是要掉脑袋的。”
“缺出来的这四个县太爷的位子呢?”道衍问。
“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人要安排?”王爷用十分诚恳而尊重的话语恣询道衍。
“王爷您放心,若大个北平府,出了您王爷皇宫我半个熟人都没得。平生仅一个少年朋友,却是读书读进了字纸堆里出不来,成了个十足的书呆子,作不了正用!”
王爷此时兴趣来了,就着道衍对书呆的表敘接龙了一段话“书呆子有书呆子的味,讲起文章典故来口若悬河淊淊不绝,当真让他主事,却只是被砍脑壳的马谡而己,可怜,可悲!”
几句闲话过去,王爷又主动提到四个县太爷的位子上来了,“这四个位子空出来了,它们的作用要如何去用,才能使它们发挥到淋漓尽致?”
“您领兵打仗这多年,有多少将领鞍前马后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您,安排这些人中的几个去坐县太爷的位子,是一种最不想事的简单做法。您愿不愿意这样去做呢?”
“讲句良心话,这个做法原是我的首选。后来过细一思索这其中问题甚多。问题一是这些自小就跟我当兵打仗的,你喊他舍死忘命往前冲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冲上去了,但是你要他下来去搓泥巴坨玩,他会不会愿意干?”
“正如王爷您讲的他们会不会干是个问题。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的是你来了,县太爷当上了,干不干得好呢?又一个问题是县太爷你晓不晓得当,能不能把这个县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更重要的事,交给你这多土地,你能交多少粮食给我,这个粮食量的要求是要签军令状和县太爷任命书一路交到他们手上的。有人敢接吗?”
王爷笑着摸脑壳了,这个事情只怕是个麻大……
沉思了良久之后,王爷笑着问道衍,“你把个问题的难度搞起这大,你自己讲句良心话看,你敢不敢签军令状去接?”
“实话实说我没得这个本事,同时也没得这个胆量去接。我一个靠耍嘴巴皮子在王爷您这里混饭吃的角色,有这个自知之明,不是这个吃菜的虫。但是我可以依据十分可靠的事实,向您推荐一个选择的方问,这个方问里面肯定有您需要的人材!”
.“你讲,那个方向,我马上派人去请!”王爷一听有戏了,马上表态就要去请。
“请问王爷,当兵打仗冲锋陷阵是您的兵,那这些时间内为您拓地开荒筑堤坝的,算不算您这一项具体事务内服务的兵呢?”
“算,怎么不算呢!冲锋陷阵杀人放火是我下的命令,拓地开荒同样是我下的命令,这其中每一个参与执行者,都是我的兵!”燕王爷倒是十分明快的答白认句了。
“那就行了,剩下的事您就什么都不要管了,交给您新任命内务总管,到时候他会交一个痛痛快快的结果给您的。”道衍的话讲到这里就完了,再不往下去。
“平常你同我讲话,偶尔有讲半句,留半句的习惯。我也从未计较过,因为这后半句留下了一丝让我去思索的缝隙,一但通过缝隙找到其中的炒处,自是乐而悠悠。不过今天这缝隙我不要你留了,我想现在就想知道那个痛痛快快的结果。”
这燕王此时还真是个有点玩劣性格倾向的人。在这一瞬间他不是个威风八面杀人如麻的王者,他只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儿时玩伴,他对你的这份请求,是一种真情的自然流露,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自己愿意巴心巴肺的追随在他左右。王宾和他有相似的地方,不过那是在字纸堆里没走得出来的原故。燕王呢,是出于对权力的爱,还是……
“行,都讲给您听。徐雷是这几个县里开彊拓土的组织指挥者,他知道这几个县的县太爷们对土地远不及他们对刀枪棍棒的那份情。这不能怪他们,对阵厮杀是刀枪棍棒支撑他们战胜了敌人,并赢得了荣誉。相对于县太爷,每个县里都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绅士,也就是俗称的员外们,他们名望的大小,与他们手里实际掌握的土地数量有关。这些人世代在这块土地上玩泥巴坨。他们晓得什么时候去把地里的泥巴翻过来加水浸泡,这样便是该播种了。他们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割粮食回去,让一屋人吃个饱饭。他们更知道什么样的土地上该种什么东西会有好收成。这样一些人您要不要?”
“好,妙计今天就这么定下来照办就是了。等下我要出去陪一下从辽东回来的大舅哥徐辉祖,看他肯不肯来我府上盘桓一两日。”
“妹夫请大舅哥,焉有不来之理?”道衍顺话答话过了一嘴。
“我那个舅老爷是个怪脾气,我也只是去应个景,他不来我还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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