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的房东祝康庄死了。
被人下毒害死的。
陆正慧回到出租屋楼下时,就有穿制服的警察登记了她的信息,简单问了一下她这两日的行踪。
陆正慧一如既往地走上楼梯,平时就潮湿阴森的楼梯此时更令人觉得寒意阵阵,陈旧的墙皮斑驳脱落得更加严重,灰白灰白的,甚至要露出里面的水泥墙体。
她到3楼时看到房东住的房子那一侧拉起了警戒线,有穿制服的警察,也有没穿制服的警察围在门口。
警察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她,十几道锐利的目光让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既然没做任何事,她仍忍不住低头,加快脚步往上面走。
地面很脏,湿漉漉的地面有数不清的横七竖八的脚印。
地面出现了平时并不会有的水渍,陆正慧注意到了。
她到居住的5楼,她看到王京星和妹妹王京月站在楼梯口,王京星与她对视,王京月还探出头朝下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陆正慧还不知道房东被杀的事,王京星说:“房东被杀了。”
陆正慧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年纪比她小,却已经比她高一个半头左右的王京星默默地握住了她胳膊,说:“我们到你房间里去吧。”
陆正慧点点头,带着姐妹两人回到房子里。
王京星王京月是异卵双胞胎,并跟普通的姐妹一样,并没有长得一模一样,今年刚十八岁,在市八中读高三。
姐妹二人总是形影不离。王京月在出生的时候缺氧,导致她发育迟缓,脑袋迟钝,人看起来笨笨呆呆的,所以,王京星总是去哪里都带着她。
王京月走进房子后,径直脱掉人字拖,打开电视,窝到褐色单人沙发里看电视了。
王京星进门就抄起门后角落的棒球棍,跟在陆正慧身后一起走到小小的厨房里。
陆正慧惊魂未定,她双手快速搓着泡沫,眼睛盯着手看却没有焦点。
王京星靠在流理台,她披肩的长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浓密的眉毛下是黑白分明的柳叶眼,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正慧身上,问:“你很害怕吗?”
陆正慧一乍,反问:“你不怕吗?”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说:“杀人啊。”
“那我从今天开始就过来陪你。”王京星说。
陆正慧冲掉手上的泡沫,用挂在厨房门把手上的毛巾擦干净,说:“别说傻话,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和京月。”
王京月听到自己的名字,扭过头来看她们,陆正慧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容,问她:“家里有饭吃吗?在我这里吃饭?”
王京月过了一会才点点头,说:“谢谢姐姐。”
“乌冬面。”陆正慧对王京星说,“我去换衣服。”
王京星将棒球棍靠在墙上,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煮乌冬面。
王京星并不像陆正慧那样害怕,可以说,在这里住了超过十年的租户,对祝康庄的死都没有太大的恐惧感。
与其说因为他的死而产生恐惧,倒不如说是产生烦恼,因为他死了,有可能他儿子就不愿意花心思把这里租出去了,搬家很麻烦。
祝康庄的这座大楼位于市区和郊区的交界处,六层楼,房龄老,地段偏,又没电梯,平时就是祝康庄在打理,环境不算好,一层有四间房,相对的,房租很便宜。
大楼一共24户,现在租出去17户,祝康庄自住在3楼的303,二房一厅的房子。
陆正慧在502房,一房一厅。
王京星则和家人居住在503房,与陆正慧的房间隔着楼梯。
陆正慧是半年前搬进来的。
她所在的公司在郊区建了一个新的厂房,她被调到新的工作地点,厂房配套的宿舍还没盖好,她便租了这个距离上班地点骑电动车需要十几分钟的房子。
王京星是五岁的时候跟着父母搬到这里来住的,住了整整十三年。
“说起来,我已经两天没看到房东了。”陆正慧换好衣服,又回到厨房,她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忌讳着什么而不敢声张。
王京星觉得有些搞笑,看到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又不敢显露出来,只好点点头,说:“我也是。”
“难不成他已经……那个了两天了?”她忧心忡忡,又有些焦虑,“唉,怎么会这样呢?”
王京星看她像一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焦躁不安地动作不断,跟两个月前雷鸣闪电的夜里,她握着棒球棍喝止王校暴打姐妹俩的样子截然不同。
王校是王京星的父亲。
她是个胆小的人,却会为他人挺身而出。
王京星那晚留在身上的淤青早就已经消失了,但陆正慧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的形象却留在了她心上。
“你们回到家时候警察来了吗?”陆正慧问。
王京星把洗干净的青菜丢到锅里面,回答:“来了。”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楼梯那里湿湿的?平时不会这样的。”
“好像是房东在拖地,然后水桶被踢翻了,水流了一整个楼梯。”王京星说,“不过人是在屋子里死的。”
“啊?”陆正慧更不安了,“难不成是被挟持?”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楼梯上的监控视频都是坏的。当初房东装监控的时候单独给监控的供电装了一条电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监控就不能用了。
陆正慧搬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监控没有正常工作,还问过房东,房东笑眯眯地说电线线路有问题,正在维修当中。
一直都没有修好。
房东拖着不维修,最后害了自己。
“宋大爷说没有陌生人进出。”王京星说,“我回来的时候警察刚好在问他话。”
宋大爷是101的租户,一个半瘫的老人,他的儿子一家在市里居住,双职工家庭都没空照顾他,疗养院的费用又太高了,他们雇了一个钟点工每天来照顾他,上午两个小时,晚上两个小时。
他每天下午都会在房间门口坐着。
陆正慧猛地抓住王京星的袖子,贴近她,低声说:“不会是这栋楼里的人做的吧?”
王京星闻到了陆正慧身上淡淡的香味,心里一阵兵荒马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正慧,嘴角不由得扬起来了。
“你还笑!”陆正慧推她,有些恼怒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个杀人犯在我们周围!”
王京星耸耸肩,说:“现在这里都是警察,其实很安全。”
这,倒也是事实。
陆正慧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一点,她拿了碗筷,跟着端着热锅的王京星一起出去了。
“好可惜,房东刚退休几年吧?”陆正慧嗦着面条,“平时人也挺和气的,又健朗,感觉还有很长时间能活。他好像有两个儿子?”
王京星显然对房东的事并不太在意,反而说:“听说两个儿子事业都做挺大的,估计没那个功夫管这栋房子,我们搞不好要搬了。”
说完,她还啧了一句,“干脆现在退学去打工算了,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找个房子带着月月出去住。”
“你疯啦!”陆正慧敲了一下她的头,“别老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要参加高考,要拿到毕业证!”
“这对我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王京星依旧不在意。
“高中毕业跟初中毕业一样吗?”陆正慧劝她,“虽然考上大学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是以后你想做什么需要这个学历,你想去考的时候时,有高中毕业证,你会省事很多。”
她伸手去摸王京星垂在鬓间的发丝,说:“乖乖的,再坚持几个月,给高中生涯写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嗯?”
王京星的心又忍不住发狂地跳动起来,“你干嘛老是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个乖小孩呀。”陆正慧笑道,“一个应该拥有幸福的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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