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继

——养心殿东暖阁

乾隆十四年正月,小金川土舍良尔吉、漏洩军机,蔑兄奸嫂罪恶贯盈,已于十二月十一日在军门枭示。

土妇阿扣于二十二日在美诺正法,汉奸王秋、拏赴卡撒。俟审明处以极刑,其二子亦俱即日伏法。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众人不语,自乾隆十二年三月莎罗奔发兵以来,纵是傅恒为经略大学士出兵西南,这仗打的也很是艰难。

大金川在被清兵围困了近两年,已是弹尽粮绝,兵疲马困,难以为继。于是,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屡次在战场上请降,傅恒明面上坚持要求莎罗奔、郎卡叔侄亲缚赴辕,方饶恕他们不死。

暗地里则亲书密信八百里加急传奏皇帝,一起定下了明暗两计,以图扫庭犁穴,歼灭金川。

这事能定下来,还托了上一世,平定大金川叛乱是皇帝第一次在军政大事上做出部署并获胜利,因为战事之长,心忧难耐,皇帝效仿皇祖,将战事筹备和作战情形告知太后。

傅恒因为此前张广泗,讷亲于战事上扯皮推诿导致平叛失利,对皇帝上奏“如不成功无颜以见众人”。

但太后认为傅恒此见实为太过,言“此行原为国家效力,非为一己成名,岂有国家费如许帑项,用如许生命,专以供一己成名之理。金川之事,朝廷此时即应降旨罢兵。诸王大臣想不敢奏请,但理势自当如此。”

太后笃信佛法,认为此举恐伤天和,想要偃兵罢战,体恤兵民。皇帝听从了太后的懿旨,以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土舍郎卡投降,命傅恒班师。

但大金川吞并诸藩之心不死,待莎罗奔病故,其侄子郎卡为承袭土司职,一开始还能讨好清廷,之后又走了前人老路。

即将女儿嫁给小金川土司泽旺之子僧格桑,小金川僧格桑借口鄂克什土司咒诅泽旺父子,以致泽旺病倒,而发兵攻占鄂克什。

小金川与鄂克什发生纠纷时,大金川也从旁声援小金川土司。郎卡病故后,大金川土司职由其第四子索诺木承袭。

乾隆三十六年,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小金川土司僧格桑再次发动反清叛乱,是以第二次大小金川之乱又开始了。

追根溯源,还是因为上一世第一次未能坚持与傅恒同心。

所以这一世,他一定要剪除祸患,皇帝丢出了一句话,“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土舍郎卡投降,朕欲以此二人为质,靖平金川,众卿以为如何?”

把一众军机大臣吓得跪倒在地,口呼:“皇上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就此施行。”

皇帝冷笑一声:“朕自御极以来,西南边地屡遭土司侵袭,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盖因当年和改土归流未能施行完毕,西南六省,仅云南,贵州,广西达皇考所愿。”

皇帝停了一下,又道,“自鄂尔泰病故,大臣中竟无一人能挑此重担,反而加剧局势,致使金川生乱,瞻对一战当地第一受恩者莫如纪山,可是金川之役,也是他因为处置不当。朕念其他尚有功劳在身,只是从轻处置。但朕的怜悯也只是对着能尽忠的臣子,心怀不臣者,安能放其求生?

张廷玉道:“傅恒既已应莎罗奔、郎卡叔侄请求,二人亲缚赴辕,方饶恕他们不死,如今出尔反尔,非上国所为,况且大军压境,每日耗损无数,若是应了其所求,降旨罢兵,停戈止战,于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张大人此言差矣,行百里者半九十,近两年的征伐围困,金川败局已定,若是不能全数围歼,只图当下安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日死灰复燃,再起兵戈,你是尘归尘土归土了,我西南百姓又该如何?”

张廷玉气的拂袖就骂,“讷亲你慎言!皇上,讷亲未曾上过战场,不懂兵家之事,不过是纸上谈兵,若是如他若说,打仗不求和平,是徒增杀戮,以后诸藩谁敢与我大清交好?”

讷亲反驳,“我只提了金川,是他们先起兵戈的,我们不过是适时反击罢了,你那是诡辩!”

“都给朕闭嘴!”

一众军机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言,自从鄂尔泰大人去后,讷亲便代替鄂尔泰为军机处领班大臣,自此之后内阁行走的名单将讷亲放在前面,吏部行走之名张廷玉放在前面。

他们自是比不了这两位,以往傅恒在时,还能和讷亲顶一顶,缓和一下两位之间的关系。

但傅恒领兵出征,张廷玉年老,被皇帝按宋代文彦博旧例,十日一至都堂议事,四五日一入内廷备顾问,。讷亲便更加骄矜自傲,

“朕意已决,各路官兵限在今年二月以前到达金川;党坝是取勒乌围的正路,傅恒应直接由党坝一路进兵,卡撒的防御任务交与傅尔丹。不必吝惜人力,节省帑费,全力攻破勒乌围和噶尔崖。”

乾隆十四年,五月,清军攻破大金川勒乌围官寨,和莎罗奔最后据守的堡寨噶尔崖。上令傅恒班师回朝,一切善后事宜交策楞会同岳钟琪办理。

将原金川土司辖区划分为五个屯田区,命当地藏民、招募来的四川内地汉民以及驻守该地的绿营兵丁进行大规模屯田。

取缔原有土司政权,建懋功厅,驻同知,理五屯事务。将当地的土司头人的奴隶成为封建国有的编户齐民,给地三十亩,使为子孙恒产。

对于招募而来的内地汉民,虑其路远不能挈妻子而来也,本籍咨送,准令大口每名日给盘费银一钱,小口银三分,口粮各一升”。到达屯所后,每户“准给屋庐。无屋,折价银二两”。

另外,官府“资以农具”,“资以耕牛,两户合一牛”,“每户各给种子两石”。五年不起科,自第六年起按户纳粮,每户仅纳一斗两升。

——永寿宫

皇帝因为金川之事,自正月忙碌到五月,中间几乎日日待在养心殿,就连晚上也是如此。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有当年康熙三征准噶尔之事,当年两次出征皆是无功而返,是以后来的帝王如遇刀兵,向来是坐镇紫禁城的。

去见璎珞也是抽着用膳的功夫过去,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金川事一了,他终于又有功夫陪着璎珞了,

虽然容音是假死,但守丧也得是真的,二十七个月一过,药也可以停了。

皇帝从养心殿拿着本折子过来,一进门就看见璎珞在那儿翻着账册,前朝再打仗,后宫不光减了部分主子的用度,还发卖了不少囤积多年不用的布料,香药等物件。

这年头,只要是紫禁城出来的,哪怕是普通的一匹绢,也比外头的贵一分,所得财物也都如数捐出,给皇帝缓解了不小的压力。

里外的收支全是璎珞把控的,还特意安排了不少耳报神监督各宫有没有克扣宫人的分例。

璎珞听到门外传来的请安声,知道是皇帝过来了,就没再管了,他来这和在养心殿一样,吃用什么的,照例都有专人伺候,相伴多年,早就熟悉彼此了,两人之间都是各干各的,有事再一起商量。

眼前突然多了一本折子,璎珞抬头,果然是皇帝,这折子是什么事?

皇帝把折子放在桌上,自己则在一旁的软榻上斜斜靠着,语气有些低沉,“打开瞧瞧!”

是份报丧折子,是履亲王允祹的世子弘昆夭折了,这孩子十一了,家里养到这么大,也没留住,和他四个哥哥一个弟弟一样,魂归长生天了。

王府里活着的孩子还有三位格格,除了早年出嫁的长女,四格格和五格格都还未指配。

璎珞有些疑惑,“皇上,这是何意?”

皇帝叹了口气,缓缓道,“十二叔今年都六十有五了,府里上一个出生的孩子还是乾隆七年的时候,只可惜出生一天就没了。”

璎珞记起来弘昆是侧福晋方佳氏所生,接连生下三子二女,到现在只剩下四格格。不由得心生怜惜,问起来侧福晋的近况,“皇上,那弘昆额娘如何了?”

“听十二叔,已哭晕了好多回,人又病了,四格格一直陪着呢。”

璎珞把折子放下,走到皇帝身边,问他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朕和十二叔说了,待他百年后,就把永珹过继过去给他当嗣孙,十二叔应了,永珹十岁了,于才学上有所欠缺,不如就这么订出去,以后还能有个郡王爵,这事你悄悄透给婉妃和嘉嫔,让她们心里有个数。”

璎珞被难为住了,皇贵妃虽有照拂皇嗣之职。但她先说便是隔了一层,“这事得您去说,我再去说和说和,要不然嘉嫔又该多想了。”

“只是出继,又不是朕不要永珹了,也是,朕还是亲自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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