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和傅明琛的视频电话,周安还在抿着唇笑。
张凤洁打趣她:“和他说几句话就这么开心?你脸都红透了。”
“这么明显么。”周安有些惊慌地用手背掩盖脸颊,试图降温,后又自暴自弃小声嘀咕:“算了,我的心意在傅先生面前是毫无保留的,我早就被他看穿了。”
两人一狗走出公馆,沿着江边绿道散步聊天。
周安将张凤洁送到附近的公交车站,朝她摆手:“姐姐你去学校上课吧,我自己能回去的。”
张凤洁:“不行,傅先生说过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周安回了一个放心的微笑:“大黄会保护我的,你可以相信她。”
送走张凤洁,周安却没有走上回嘉宁公馆的路。
她拿出手机,吩咐道:“小智,我需要去XX心理诊所,请为我导航。”
人工智能自动为周安叫了出租车,周安照着小智的指示上了车,大黄紧随其后跳上了出租车后座,蹲在周安怀里。
司机看到大型犬,很是抗拒:“这……宠物不能上车。”
周安朝着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她是我的导盲犬,受过专业训练,很乖的不会伤人……”
司机这才注意到周安那双漂亮的眼睛不会聚焦,他心底顿时涌起可怜,连忙道:“那没关系了!小姐我送你过去!只是目的地的那条街是步行街,我的车开不到诊所门口,您需要自己步行一段路。”
周安笑起来:“谢谢您好心提醒,我会注意的。”
这算起来是周安失明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单独出门。平时她想出去透透气,傅明琛都会安排好司机和陪护陪她出去,或者他自己带着她到外面走走。
只是这一次她想试试一个人。
在温室里浸润久了,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染上了花房玫瑰的娇气习惯。周安不是花房玫瑰,她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的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家人,两条狗,一个男朋友。傅明琛的给她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她能承受的。
周安打开银质折叠盲杖,由导航和大黄领着走在步行街上。一路上不乏有好人心上前询问周安是否需要帮助,陌生人的好意让周安获得莫大的熨帖。
因为有提前预约过,周安在诊所引导人员的帮助下,就坐在心理师诊疗室的最近的一个沙发上等待叫号。
诊疗室内,医生上下打量面前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眉眼凌厉极具压迫感的年轻男子眼底,开玩笑说:“你失眠这么严重,还能没有黑眼圈,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哦。”
沈周安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医生见他没什么兴致,便正经问他:“开点安眠药就行了么?”
沈周安神情恹恹:“嗯。”
“你状态不太……”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有家庭医生,跑我这里开药不麻烦么?”
“我找家庭医生,我母亲容易小题大做。”沈周安提起一个礼盒放工作台上,“而且顺便过来给你带茶叶。”
“这次又是去哪儿带的?”医生扫了眼包装盒,“云南?”
沈周安:“嗯。”
医生:“下次打算去哪儿?”
沈周安:“新疆、西藏。”
医生深吸一口气,问他:“万一全国都跑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人呢?”
沈周安说得很无所谓:“那就去国外找。”
“那万一……”医生试图劝说,沈周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啰嗦。”
说完,他拿了开的药单,打开诊疗室的门走了出去。
医生望着他孤寂颀长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沈周安是他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有治愈的病人,或许只有找到执念中的那个人他才有自愈的可能。
诊疗室门打开,沈周安大步经过等候区,大衣扫过,周安闻到了一股很清冽又带有一丝丝甜味的味道,像是年幼时最爱吃的薄荷糖。
周安鼻尖微动,笑了起来。
确实是薄荷糖的味道,看来刚走过的这个人喜欢吃薄荷糖。
失去视觉之后,周安就喜欢挖掘自己其他感官的潜能,这被她自己称之为转移注意力的缓解痛苦疗法。
门口的护士播报:“下一位——周安小姐!”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沈周安侧头回看。
护士喊完名字,疑惑地又去看了眼名单,确定了才又喊道:“周安小姐在么?”
周安才能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周安,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听。”
护士小姐看了眼她的盲杖和导盲犬,微笑道:“没关系小姐,需要我扶您进去么?”
“我的朋友可以带我进去。”周安摸摸大黄的头,对护士笑着说:“谢谢您。”
周安缓慢走进诊疗室,护士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周安的眼睛便退了出去。
医生:“周安小姐,您这边坐。”
周安辨别了声音的方向和距离,颔首道谢:“好,谢谢。”
大黄带着周安走到会客沙发坐下,便安静地蹲守在周安脚边。
医生端上一杯热茶,本想引导周安去握杯柄,却在触碰到周安手的一瞬间被她甩开了。周安眼神闪烁两下,“抱歉。”
医生在她对面坐下:“没关系,能理解。周小姐您能来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周安:“您刚刚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我有亲密接触障碍,尤其是男性。从我有记忆起,大概是**岁的时候,我就有这个病了。”
医生:“那是什么推动您来找我治疗呢?”
“我的男朋友。”周安缓缓道:“他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偶尔会心情低落,我希望我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能抱抱他、安慰他。但我现在除了能抓住他的手,我什么也做不到。”
周安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我连拥抱也给不了。”
医生:“所有的病都有发病的契机。周安小姐,请问您知道您的病因么?”
周安:“我不清楚。我八岁发过一场高烧,之前的记忆全部丢失了……”
…………
医生需要根据周安的情况制定治疗方案,周安和他约定了下一次的诊疗时间,便在护士的带领下走出了诊所。
午后阳光正好,晒在薄弱的眼皮上有不灼人的温热。周安在诊所门口感受了一会儿带有温度的黑色,便重新睁开眼睛,打开折叠盲杖汇入步行街的人流中。
人群自动为周安和大黄劈开一条宽敞的通道。
只是十字路口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周安的特殊情况。人行横道两端汇集了上百号焦急等待过马路的行人,绿灯一亮,便有人推搡着往前进。
周安小心翼翼地走在斑马线上,忍受着肩撞肩,手碰手的不适。
道路中间车道最前方等待红灯经过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内,二十多岁的年轻司机目光瞥向后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目养神的男人,问他:“沈哥,前头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好像遇到了困难,您要不下去帮忙英雄救美一下?”
沈周安闭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送进嘴里,不耐地摆摆手指:“自己去。”
“我这不开车呢吗哥!”沈冠文在驾驶座不满地扭了一下,再看一眼人行道,爆了一声粗口:“哥,人姑娘盲杖都被踢掉了!”
沈周安瞬间睁开眼,看到了前不久在诊所见过的脸,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周安被拥挤的人群冲撞到,包和盲杖都被撞落,东西洒了一地,再经路人凌乱的脚踢,滚得马路上四处都是。肇事者匆匆说了抱歉跑开,几个看不过去的好心人停下来帮周安捡拾东西。
周安紧担心大黄受伤,紧牵着牵引绳,蹲下来护住大黄,不住和周围的人道谢和抱歉。
路人把包打开,待其他人东西都送回来后,放进周安手里。
周安摸到包接下:“谢谢谢谢,对不起麻烦您了。”
沈周安从几米外捡回盲杖,伸展开,将盲杖头碰了碰周安的手背,声音从周安的头顶传来:“你的盲杖在这里。”
男人清冷的声音如同一颗定心丸,舒缓了周安的慌乱。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周安又闻到了熟悉的薄荷糖的气味。
周安迟疑一秒握住盲杖,抬头视线茫然地对着声音的方向,道谢:“谢谢您。”
交通信号灯发出嘟嘟的催促声,周安和男人点了点头,蹲下来揉了揉大黄的头,轻声说:“大黄别怕,我们继续走。”
“汪!”大黄回应了周安,蹦起来亲亲她的脸,好似在反过来安慰她。一人一狗走向路对面的出租车候车处。
沈周安回到车内,正好信号灯变绿。他吩咐沈冠文,“在前面路边停一会。”
沈冠文一边照做一边摸不着头脑问道:“停前面干嘛?”
沈周安切下车窗,目光不由看向不远处等待打车的周安,回道:“好人做到底。看她上车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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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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