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好~”第一次上网课的闫黎显得很兴奋,上午一放完学就跑到了她的专属书房,在管家链接完视频后,就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对着视频软乎乎的问好。
视频后,听到他称呼的晏平掀起眼帘看向她,虽然同样没露脸,但是能看见她有四个小肉窝的小手正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道,“不能叫师父。”
听到他话的闫黎歪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就是师傅呀!”
晏平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目光有一瞬间的淡漠,“我不收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好为人师的癖好在身上,但却从来没收过弟子。
为官这一条路并不好走,更别说他的目地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是一条十分拥挤且狭隘的路,轻易就能将行走在其中的人挤压得粉身碎骨。
在这过程中,兄弟反目成仇,师徒恩断义绝,好友分道扬镳都是常见。
这是一条注定身边的人都要渐行渐远的路。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不收弟子,不交好友,就是潜意识地在避免将来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收弟子是他能自己决定的,不交好友这点却往往并不取决他一人。
总有些人不畏冷言冷语,不畏万里,不畏冷寒都要奔赴到你身边,他们或许只是在某些时刻见过你煮茶,或许某些时刻听见你吟诗,有些时候仅仅是你在他面前路过,便单方面决定了你是他的好友。
人总是无法拒绝太过炙热的真心的,往往只是一瞬间的动容,便输得彻底。
但是,到最后却也只剩他一人,穿着官服,踩着官靴,无声地走在寒冬飘雪之时,一步一步背离所有人走向最高处。
“可是你不是来教我画画的吗?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叫师父的。”才回到国内还没有一个月的七岁小女孩闫黎非常的喜欢华国的古文化,这有赖于她的外国妈妈,瑞利安·艾尔,一个十分喜爱研究华国古文化的女人。
也就是因为这个爱好她才认识闫黎的爸爸闫锋,并且和他走到一起在生下了两个儿子的二十年后,又老来得子的生了闫黎这么一个女孩。
晏平没做过多的解释,只道,“叫我先生吧!”
闫黎乐颠颠地叫了声先生,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闫黎,也叫达丽娅·艾尔,先生可以叫我黎黎。”
“嗯。”晏平点了点头,开始了第一堂授课。
画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其实无论是从精神层面上还是从技术上来说都不简单。
晏平的声音其实很适合这种枯燥的授课,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像是清泉流过林间,又像是月光散落在雪山,只要他愿意,那显得低沉冷色的音调就会掺上柔和,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愿意去倾听他的讲述。
色调雅致的房间里坐着一个正在垂眸画画的男子,微光从窗边倾泄进来,缠绕在那骨节分明正在作画的手指间,连劲瘦有力的手腕也不曾放过。
低而柔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响在除他外没有人的房间,声音里所讲的内容条理清晰,偶尔会掺杂着一些从未听过的见闻,既吸引人也不过于偏离主题,往往让人听得意犹未尽的同时也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内容。
随着时间流逝,时不时的那低柔的声音中会夹杂一些稚嫩的,“哇~”,“这样啊~”的声音,让这间雅致的房间里添了不少生气。
站在门口打算来监督监督的闫钧听着听着就入神了。
一堂课下来,小小的闫黎听得双眼锃亮锃亮的,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被第一次使用毛笔的自己涂抹成花猫了。
本就喜爱古文化的她,在听说那些久远的掩藏于历史长河中,带着浓郁古味的异闻和各种趣事时,仿佛顺着那声音去到了古时,看见了神秘的古刹,看见了山河辽阔,看见了战场宏伟…………
高兴得眼睛都弯了的她遗憾地咂了咂嘴,然后从坐位上跳下来,噔噔噔的跑出去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水杯来到视频前喝水的同时,不忘声音软乎乎地道“先生喝水。”
晏平放下笔,起身走向客厅倒了一杯水回来,心里那点好为人师的癖好得到满足,眼睛稍弯泄出了点笑意。
挺乖一小孩。
他对闫黎下了评价!
周一到周五,考虑到小孩要上学,晏平只在午时和下午各教半个小时,周末两天,则上午教一小时,下午教一小时。
任务不是很繁重,但薪资不错,所以他不介意在讲课的时候掺杂一些私货,扩宽一下她的眼界和捶练捶练心性。
倚靠在门边的闫钧看向视频里看不见脸只看得见上半身的人,心想这人倒是不怎么像传闻里的那个样。
下午,第二小学教学楼外面的那道墙上又趴上了一只黑猫,晏平悠闲的甩着尾巴,一边听着教室里老师的教学,一边将视线放在系统投放出的视频上,一心二用十分节省时间。
这几天是铜村收割稻子的大日子,家家户户拿上镰刀早早地就赶往地里,连五六岁的小孩都跟着一起下地,捡地里掉落的稻穗。
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一直以打猎为生的文见,今早也早早的拿着镰刀去往李柱家的地,准备帮忙收稻子。
生怕错过晒稻子的好日子,这几天村里几乎是日夜不休地抢割稻子,一番劳累下来连文见这个从小习武,十五岁就入伍南征北战的将军都吃不消,好容易养出来点肉这几天劳累得全消了下去。
比起他来李柱家三兄妹看上去更惨,本就黑瘦的他们如今更是瘦的吓人,皮肤的黝黑又上了一个程度,好在这一个月来被文见时不时的投喂野味,将精神头养了起来,不像以往每次收完稻子都要大病一场。
文见拍了拍李柱的肩膀,可算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上**岁的男子怎么看上去比他老一二十岁。
生活的负担将他的脊背早早地压弯,仅仅是让弟妹活下去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
早上一直忙碌到下午,他们总算是吃上一顿饭了,虽然都是用糙米做的很剌嗓子,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偶尔的开荤,在吃完原本的米粮后,他们大多数只能吃地瓜和野菜粥,既烧心又填不饱肚子。
文见对地里的活丝毫不擅长,好在他还有一手打猎的本事在身上,勉强能够生活,当然光吃肉也不行,时不时的就拿点猎物和村里的人换点米粮,虽然也换不了多少。
村里的人虽然馋肉,但是比起肉来,粮食才是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
吃完饭聊了几句后文见他们又再度顶着日头奔向地里。
这日子可真苦!
他轻叹着,转而又想这样全力以赴,摒除了算计,人心,阴谋,而活下去的感觉也不错。
直到画面消失了晏平才收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教室里。
他每天都在看着文见,看着他敛去所有锋芒,看着他在铜村扎根,看着他慢慢适应铜村的生活,自然也发现了他在努力掩藏着什么。
他是文见又既不是文见。
文见他可以是杀伐决断的将军,可以是走马斗鸡的风流纨绔,可以是广袖长袍,放荡不羁,顾盼间自有其狂士风流的狂生。
这个被他护在羽翼下任由其肆意生长的人,不该是这样竭尽地试图压住孤寂悲伤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这般?
放学铃响,晏平抻了下懒腰从墙头上站起来,施施然的沿着墙头向外走去。
小学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所幼儿园,不少放学了的小学生们在跑到幼儿园门口后,就会故作一脸成熟的样子,端起做哥哥姐姐的范,上前牵起早早放学了的弟弟妹妹的手,负责将他们带回家。
在这样的人潮中,有五六个小孩牵着抱着他们的弟弟妹妹,逆着往学校的方向走就有点显眼了。
墙头上停下脚步的晏平见他们走到学校旁的一棵大树下,大树的花坛上坐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两个小孩都穿得特别好看,头顶还带着亮闪闪的王冠,此时正仰着下巴十分骄傲地向围过来的小孩们说着什么。
见没什么异样,晏平收回视线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那颗大树下,带着王冠的小女孩看向一旁的男孩,“王宇,你怎么没带你弟弟来?”
“我弟弟感冒了,今天没上幼儿园。”叫王宇的小男孩挠了挠头道。
“好吧。”女孩十分勉强地道,“五天后你一定要带你弟弟来,不然你就不能参加骑士争夺赛了。”
“为什么参加骑士争夺赛要带弟弟啊?”王宇疑惑地道。
“骑士不仅仅要勇敢,厉害,还要具有仁爱和善良,你弟弟就是昭示你仁爱的作用,这样你一定能得到你们第一小学最厉害骑士的称号。”小女孩十分熟地道。
“好吧,五天后我一定带我弟弟来。”
小男孩和小女孩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兴奋,这下他们就完成了阿婆的交待了。
夜晚,早就从医院转回家的殷虹正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睡意,他脑海里杂乱无章的想着一些事情。
徐言州推开门探了个头进去后,才敷衍地敲了敲门框,“还没睡?”
“睡不着。”右腿被高高吊起在床尾的殷虹扭头看向他道。
“你自从出事以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姨夫姨母很担心。”徐言州上前坐在床边道。
殷虹沉默了一会突然道,“那天,如果我早一点到,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在那个男人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没有因为懦弱害怕而站在原地,那个女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听到他的话后徐言州沉默了,那个女子头部受到了连续重击,如今已是个植物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
良久他才道,“那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一句懦弱和害怕就能定下的罪。恐惧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是大脑在潜意识的救你。所谓的勇敢也不过是在那一瞬间,勇气压制住了恐惧而已。你只是在和本能对抗的时候激烈了一点,时间久了一点,那并不是罪责,更无需愧疚,自责。”
“是吗?”他不确定的问。
“是的。”徐言州敲了敲他吊着的腿,见他吃痛就笑了,“你看,你的勋章在这呢。”没有人能给你定罪,除了你自己。
殷虹看向自己的腿,突地笑了,眉宇间的惆怅瞬间消散,“我以后要去军事学院。”
“以你的学习成绩,机会不大。”
“小看我了吧!”
“呵,你还需要我小看。”徐言州事实求事的道。
“哎,你说那杀猪匠家的儿子真的被那男子拐走了吗?”殷虹生硬地转移话题。
徐言州很给面子的随着他道,“有警察操心呢,要相信我们的警察叔叔。”
“呃~你这声叔叔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去你的。”
两个少年说笑着,在夜里将藏在心里的郁气通通驱走,才好继续在属于他们的青春里去肆意张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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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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