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在距离仓库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让白昉停下。
虽然不明白,但白昉还是听话地将车停下来,并将车灯这些全部关了,整辆车顿时融入黑夜。
没多久,呆在车里的两人就看见不远处隐隐有光照射过来,直到过了许久,拿着手电排查的人离开后白昉才反应过来,松开屏住的呼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虽然他们这个距离被发现的几率很小,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紧张过后就是满满的崇拜,他哥可真厉害,这就是电视上演得那什么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吗?
猛然一回头就对上白昉闪闪发亮的眼睛,晏平略顿了一下,打开门从车上下去,回头对他道,“我去打探一下,你在这别动。”
“哥,我和你一起去。”白昉说着就要下车,被晏平一只手压着车门压回去。
他低头看向白昉,向来眉眼不惊的他,难得乍现一丝转瞬即逝的凛冽,明明语气没有多重却让白昉不敢再下车。
“待在这,没得到我的同意不许下车。”
白昉一个劲地点头,待晏平离开后,就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他虽然很依赖他哥,但他其实对他哥并不了解,他哥也只不过比他大一个月。
年幼模糊的记忆里,在他哥还没出现时,被他叫做妈妈的那个女人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成天成天的饥饿,让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力气动弹。
伴随着饥饿的就是每天的毒打,在他记忆最深的阴影里,就是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发起疯来时面目扭曲和狰狞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带回来了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着一身精致的小西装和皮鞋,逆着光站在那里,抿着唇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他,这一幕取代了他幼小的阴影,成为了记忆里唯一的色彩。
哥哥他很少说话也不理他,但是他会把不喜欢吃的和吃不下的东西丢给他。
哥哥还说先前他都被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丢在一个院子里,他是被一个叫做李姨的保姆带大的。
后来白昉就主动地跟在晏平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一声一声叫着哥哥,就这样一日日一年年地叫着。
可能是叫哥哥起了作用,有一天他被打时,下意识叫了声哥哥,那个从来都站在一旁看着他被打的小男孩,突然就冲上来护住了他。
小小的一个护在他面前,恶狼似地呲着牙,对着那个高大扭曲的女人发出威胁的声音。
后来他被哥哥带出那个房子,安置在另一个房子里,也不知道那时候这么小的哥哥是这么做到的,只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了,这让他很高兴。
虽然除了哥哥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可是他依然很高兴。
在那个几乎见不到任何人的院子里,只能偶尔见到哥哥的他,却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候。
唯一的不好就是哥哥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伤,身上的气息一次比一次凶,但是他一点都不怕,反而天天盼着哥哥回来。
只是哥哥回来得越来越少,从两个月一次到半年一次,直到后来一年都难得见一次,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淡漠。
不过自从晏家败落,哥从京城一个人来到云市后,倒是对他好多了,虽然眼神依旧很淡漠,但是他能感觉到,哥对他还是有那么点在意的。
想到这里白昉就抿着唇笑了笑,哥不让他下车是在担心他呢。
高兴过后,便是担忧。
哥他不会出事吧!
后面车里等了半天,准备看看晏平他们到底要干嘛的秦焕几人,看到晏平独自从车上下来后,纷纷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升起一抹坏笑。
“晏平那货一定是找个地方方便去了,我们趁机去整他。”秦焕坏笑着道。
“等我拿手机录着,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来这么个地方,得好好报复。”钟楠满脸的抱怨。
半途而废不是他们的性格,虽然很搞不懂白昉,晏平两人大半夜的神神秘秘地开五个小时的车来这么个乡下地方干嘛,但他们还是咬牙跟过来了。
跟来的这一路上几次差点被他们甩掉,好在他机灵。
“得绕过白昉,不然他一喊,我们就拍不到晏平那货没穿裤子的画面了。”顾瑜道。
“Ok。”王霄比了个OK的手势,几人一同下车,弯着腰悄无声息地向晏平离开的方向追去。
黑暗中快速前进的晏平彻底放开了自己的五感,也因此轻易地察觉到了身后跟上来的几人。
他停下脚步,视线锐利地扫荡着周围的地理环境,在将其都了然于心后,伏低身子快速往回奔去。
这一路上他和白昉也不是没尝试甩掉他们,问题是他们两人对路况都不熟悉,一路上都是按着导航走的,这就导致了没成功甩掉他们。
十分钟后,挣扎了一番的四人被五花大绑地捆绑住丢在一边,其实这时将人打晕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荒郊野外又是人贩子的地盘,晏平怕毫无知觉的几人出什么意外。
他蹲下身拍了拍秦焕的脸,在他怒目而视的眼神中语气冰冷地道,“知道你们在干嘛吗?前面有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贩,他们手里有九个小孩,万一惊动了他们,你们担得起这九个小孩的命吗?”
“别添乱,老实待着。”说完他起身离开。
熟悉了周围环境的他在黑暗中的速度越来越快,气息却相反地越来越沉淀,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漆黑的眼眸一度比夜色还要黑。
人贩!
因为年幼时有被拍花子在元宵灯会上拍走过的经历,人贩很光荣地上了晏相最厌恶的榜单之一。
以至于从他入朝为官开始,大雍的人贩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洗,直到他为宰相时,人贩行业几度断绝。
很遗憾的是在彻底清扫人贩之前,他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压下心里的遗憾,他一路上轻巧地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仓库顶。
这仓库很破烂,下雨天还会漏水,这一点方便了晏平查探仓库里的情况。
仓库里,李老婆子和另一个年轻女性轮换看着小孩们,门口还坐着两个男性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扫了一眼了解个大概后,晏平就收回了视线,没有紧盯着下方,有些人会对视线过分敏锐,紧盯很容易会被察觉。
虽然这类人很少,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好。
他一路跟来此只是担心小孩们的情况,以防有什么不测,真一个人孤身将小孩全救出来了倒解释不清了。
这里有警察,抓捕人贩是他们的活,他只要确保在警察来之前这些孩子是安全的就够了。
晏平谨慎得没错,李老婆子就是这样一个对视线敏锐到过分的人,就是因为这点才让她数次从条子手上逃脱,那些自以为隐蔽的盯梢对她来说,跟直接站她身旁看着她没两样。
目前的人贩一共七人,除了仓库里的四人外,还有三人在外盯梢,这其中有四人是他在第一小学门口那辆面包车上看到过的,其他三人是一开始就守在仓库等他们回来的三个成年男性。
远处被绑着丢在草地上的四人对视了一眼,虽然嘴被自己的衣服堵着了,但不妨碍他们用眼神传达想法,毕竟这么多年的默契也不是白搭的。
显然他们都不相信晏平说的话,不过如今被自己的靴带和衣服牢牢绑着的他们还真无法作妖。
夜逐渐深了,仓库里的几个人强打精神开始轮换着歇息,时间来到一点半,起夜的李老婆子随便找了个草丛解决完问题回来,在路过那群昏睡的小孩时她突兀地停下脚步。
仓库顶上的晏平眼神同时一凛,他发了个消息给白昉,随着他蹲下来的动作,浑身的肌肉都随之紧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仓库里,李老婆子快速上前一把握住其中一个长得精致的男孩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其拽起来。原本应该昏睡的男孩在被拽住的瞬间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看李老婆子老,浑身的力气要制住这么一个男孩还是很轻而易举的,她没顾男孩的挣扎,强硬地去看他手腕上的腕带,在确定上面有个实时定位系统,并且刚刚又再度将定位发出去后,瞬间腮帮咬紧抬手就给了男孩一巴掌。
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的男孩,张嘴吐出口血,血里还混着一颗血淋淋的牙,足以见这老婆子的这一巴掌有多大的力道。
男孩张嘴就要哭,紧跟着就被狠狠踹了一脚肚子,立马疼得蜷缩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特别小的那几个因为药物睡得过于昏沉,较大点的四个小孩被惊醒,然后害怕地缩成一团哭,显然他们早已经醒了,只不过难得机灵地装作没醒。
李老婆子阴狠着双眼扫视了他们一眼,扯了扯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骇人样,“原想着给你们找个好人家积点德,现在看来你们是不需要我老婆子的好心,那便算了。”
她两巴掌呼醒还在睡的几个,除了留下一个看守,其余人全部去到外面的面包车前开会。
一开口李老婆子就说了个让几人惊骇的消息,“我们暴露了,条子应该已经到鲁县了。”
“不可能,县里没传来消息。”叫做武子的中年男子皱眉道。
李老婆子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嘶哑道,“有时候别太过相信前面的盯梢,不然你什么时候死了的都不知道。”
武子皱起眉头猛抽了口烟没在说话。
李老婆子扫视了他们一圈,拿出一条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手腕带,“我知道你们不信我老婆子的话,这是里面那些小孩里其中一个小孩身上的,有实时定位功能,从条子们发现小孩被拐,再顺着定位过来,现在离我们这里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早叫你们将小孩身上的电子设备全部收了毁了,你们却偏偏不上心,落下了这么一个祸患。”
“赶快收拾收拾,立马带着孩子们从山里走。”
仓库上的晏平脸色不怎么好看,那一脚的力道他看在眼里,眼下小孩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估摸着内脏破了,得赶快送医院。
再跟着人贩们往山里折腾一趟,怕是要不好。
想着趁他们聚在外面商量的时候,晏平飞快地从窗口落入,仓库里的窗口都在顶端,距离地面有四五米的高度,因此人贩也没将窗口封死。
落地的晏平悄无声息地将守在这里面的人贩解决掉,当然只是打晕,他还是知道现在杀人是犯法的,无论那人是否是人贩,杀了就是犯法。
他来到瞪大眼睛的小孩们面前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然后胳膊里夹着一个还在昏着的四岁小孩,手上拎着一个同样小的,大点的就背了一个在背上让他自己勒紧了,躺在地上脸色疼得煞白的那个小孩则被他用从一旁桌上拿来的绳索给牢牢地捆在身前。
做完这一切后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拎起一旁的桌子轻放在窗口下方,脚步蓄力借着桌子高高跃起,一手抓住窗边硬生生凭着臂力将自己连带着四个小孩拉了上去。
从窗口上跳下去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仓库里瞪大着眼睛,失落又恐慌地看着他的小孩们。
到也算乖巧,没因为自己没得救就大喊大叫。
晏平的身影从窗口消失,眼巴巴望着窗口的王宇,李琴和张箫几人收回视线互相眼泪汪汪地对望了一眼。
他们也害怕,他们也想被救,可是他们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他们是大孩子了,动画片里说过这时候他们如果哭着喊着自己也要离开的话,不仅那些可以离开的小伙伴不能离开,冒险来救他们的那个叔叔也会死的。
“而且……而且顾景都被打得满脸是血了,在不离开的话会死的。”王宇吸了吸鼻子哭着道。
“可是……呜可是我好怕啊,我怕疼,我怕以后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李琴小声的哭着,“不……不过呜呜……刚刚那个叔叔把我弟弟带走了……呜有弟弟的话……爸爸妈妈不会因为没有我就伤心得死掉。”
“所以……呜所以我也不是很难过的呜呜……”
三人小声的哭着互相安慰,再次出现在窗口的晏平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一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他从窗口悄无声息地跳下来,就对上了三双眼泪汪汪因为受到惊吓而显得愣愣的眼神。
仓库不远处,秦焕等人正鬼鬼祟祟地趴在草地里,暗中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开玩笑,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对于防绑架这一套是专门训练过的,手上的手表,手链,项链都藏有玄机的,别说绳索了,就是手铐他们都能给解开。
晏平那傻缺不将这些东西收走,还编瞎话吓唬他们,当他们是吓大的吗?
对这一切不知道的晏平,终究还是吃了不了解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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