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仓声!
顾岩眼神凌厉至极地望着山的方向,转身厉喝了声,“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看好孩子,其余人跟着我上山。”
搜寻用无人机从他们头顶飞过,悄无声息地先于他们飞向山顶探查。
山顶上,一身鲜血的晏平立于顶端,在他身后是一块巨大的背面凹进去可以当个浅浅山洞的岩石,小孩们就藏在里面。
任谁都想不到,他一人手无寸铁地挡在岩石前,却使得有木仓的人贩无法靠近半步。
地上零散地躺着三个人贩,此时的晏平在剩下的两个人贩眼里,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牢牢地堵在他们面前,使他们无法逾越一步。
血液一滴滴从他身上滴落,被黑云遮住的月光遗漏了一丝下来,晏平眼帘微抬,看向了空中靠近的无人机,漆黑平静的眼眸在这一瞬间掀起涛浪,迎着落下的月光繁复又诡异。
“叔叔,我来帮你!”叫做王宇的小孩,不知道从哪抱了块石头,举在头顶就从岩石后面冲了出来。
“呯!”可能是愤怒,也或许是被一人唬得不敢前进的羞恼,使得人贩失去理智转移木仓口像这个七岁的小孩开了一木仓。
在人贩目光锁定在小孩身上的瞬间晏平就察觉到了,同时察觉到的还有警方的脚步,几乎是在刹那间晏平就做出了应对。
吩咐系统切断黑猫和他的链接,以至于压制他身上过快的治愈能力的同时,他飞身扑向还在往前冲的小男孩。
顾岩冲上来的瞬间撞入眼帘的就是晏平转瞬即逝的眼睛,一瞬间汗毛倒立。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那种美丽毫无疑问,就像深海掀起海啸时最接近海底的那抹色彩,像是雪山崩塌时阳光直射而下的光线,在看到的那一刻,心神被撼动的同时,紧而随之的就是达到峰值的危险。
晏平的背部中了一木仓,飞溅的血液像是一朵炸裂的花,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从陡峭的山坡上滚落。
“哥!”几乎和警方一同到达的白昉失声大喊就要追过去,脚一滑就紧接着从陡坡上摔下去。
留下人控制住人贩后,顾岩就带着人冲下山坡救人。
他们找到人时,晏平已经昏了过去,大片的血液从他背部晕开,躲在他怀里的孩子除了被吓坏和轻微的擦伤外,没有其他的伤。
李雪等警方人员瞬间起了敬意,与他们不同的是顾岩,他不仅没有敬意反而生出了警惕。
他看了眼上方被从岩石后面带出来的小孩,又低头看向毫无意识的晏平。
曾经九死一生从最危险的战场上退下来的他,此时面对这样一个身受重伤毫无意识的人,警惕不将反升,几乎达到了峰值。
毫无理由,只是直觉!
………………
黎明初升,平时庄严肃静的警局现在热闹一片,孩子们的哭声夹杂着家长们的感谢声,将整个警局的安静打破。
忙碌了一夜的警员们鼻尖发酸地看着这一幕,还好找回来了,这一夜的忙碌在这一刻都值得。
“队长呢?”张酉问道。
“还在医院呢,那个救人的人中了弹,紧急送医院抢救了。”赵芸道。
“牛啊,不仅救出了孩子们,还在一对五的情况下硬是制服了三个人贩,如此人才是我们重案组的苗子啊!晚点我要去探望探望。”张酉激动道。
“你低调点,队长说跑了一个李老婆子,这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在没将其一网打尽之前尽量不要暴露那人,怕被报复。”赵芸一脸嫌弃地看着兴奋的他,完了又有点忧愁,“这豁出性命的去救,结果却只能隐姓埋名,被救的人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只能委屈一下,不过等顺着这条线将这些人贩子都落网了,会给他报道今天的事迹的,咱总不能让这样的英雄受委屈,那成什么了!”一旁较为成熟的郑通开口道。
“也是。”赵芸愁眉尽展。
医院,守在手术室外面的顾岩紧紧地盯着手术室外的红灯,他让人查了一番晏平的平生所为,除了一些让人憎恶的行为外,并没有什么违法的事。
可是,他不信!
他绝对沾有人命,寻常人不会在那样搏命的情况下,考虑如何不伤人命的制服人贩。
他看过人贩的伤,虽然严重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要害有被攻击到,背部手臂这些地方也有伤。
很完美,正常的搏斗中该有的伤害都有。
没有一击毙命的痕迹,也没有招招避开要害的精准,但是顾岩还是觉得不对。
晏平的伤他也查看过,身上多处刀伤和弹痕的擦伤,肩膀和背部各有一处中弹。
在那样漆黑的夜里,没经历过系统训练的人贩打不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处处都很符合常理,但是顾岩还是觉得不对,很少有东西能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倒立,一种玄乎其玄的感觉,让他笃定晏平有问题。
他总觉得晏平身上有一种沾染过人命的平淡与漠然。
在那转瞬即逝的眼神对视中,他的眼里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像是那样的场景再寻常不过。
正常人面对那样的场景,尤其是人贩有木仓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那样平淡。
昏迷中晏平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是很久远的事,记忆中五岁的他被堂哥带着逛元宵灯会。
突然一阵拥挤的人群将他和堂哥冲散,再度回过神来他就被人捂住口鼻强行抱走。
那间潮湿带着霉味的破烂木屋里关着许多小孩,有平民的小孩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穿着锦衣的小孩。
粗糙得剌嗓子的硬饼,带着土腥味的水,潮湿的地面为床,那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小晏平所不曾尝试过的像是噩梦一样的日子。
更为噩梦的是在一个身穿锦衣的小孩尝试逃跑后,被当着他们的面活活打断手脚,烫成哑巴丢出去当乞丐讨来钱财。
那一幕成为了小晏平年少时的噩梦。
他长得很好,像是个粉雕玉琢的玉人儿,被一家戏班子看上,花大价钱买了回去,准备培养成台柱。
早早开蒙上学的小晏平很聪明,他并没有尝试逃跑,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就算戏班子想要他当台柱不会像人贩子那样狠,但逃跑被抓回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小小的一个人儿,被拐离京城那么远,山高水远,他回不去的。
他很乖,并且十分努力地学着戏班教导的一切,也因为他的聪明乖巧,往后几年的日子都很好过。
十三岁登台,不负众望的博得满堂喝彩,成为戏班的摇钱树。
十四岁被当地富商看上,准备买回家里当男宠。
当夜他杀了富商奔逃而出,被逼至绝路时遇见了那个骑着马一袭红衣,在暗夜里似骄阳的少年。
梦里那个少年很清晰却又很模糊,眨眼就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息的墓碑。
惊醒的晏平猛地坐起身又被后背的疼痛牵拉着倒下去,他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直射眼底,恍惚中他像是真的看见了那身着一袭红衣,骑着马笑得肆意的文见。
“哥!”死活不同意去处理伤口,牢牢守在病床旁的白昉见此,立马起身将窗帘拉拢。
“哥!”白昉满眼地焦急,“你没事吧?痛不痛?”
“没事。”回过神来的晏平躺在床上哑声开口,直到看到白昉的样子时,眼里才浮现些微的诧异。
印入眼帘的人脸十分红肿,上面有着明显的巴掌印,还有被泥沙摩擦出来处理过的细密伤口,头发杂乱,没来得及换的衣服,胸前和袖子都被撕扯得破烂。
翻了的指甲被处理过,两三个手指上都缠着绷带,原本白皙的脖颈上有着红肿淤青的掐痕。
显然白昉的狼狈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眉道。
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松懈下来,疼痛后知后觉的爬上全身,白昉一屁股坐在床边,倾身抱住晏平,将头搭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轻声道,“昨晚吓死我了!”
肩膀处传来的濡湿感让晏平愣了愣,原本想推开他的手转了个弯落在他头上,帮他顺着乱糟糟的头发,语带安抚,“没事了,这次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他原本想着将人贩全部引往山里,那样白昉和其余人就是安全的,却没想到他会奔往山里去寻他。
白昉突然从他肩膀处抬起头,“对了,医生,医生交代过你醒了要通知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晏平一把拉住。
晏平扫了眼他身上只做过最简单处理的伤道,“我这没事,你去好好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然后睡一觉。”
“哥,我……”
“听话。”晏平神色苍白却又严肃地看向他,“如果真的认我是哥的话,那就好好听话。”
这是晏平第一次从正面上回应关于哥这件事。
听明白这点的白昉瞬间不顾脸上的伤,笑得见牙不见眼。
白昉离开后,晏平垂下眼帘,剧痛不断地从伤口处辐射全身,使得他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疲态。
仔细想来,自从白昉出现在他面前后,一举一动都在传递着他的不安和惶恐。
说是他家人的白家,其实也才接触他半年,而在这半年里又因为各种商业的原因聚少离多。
而在这半年之前,他的世界里除了原主外几乎一片空白,本就对原主有着极度依赖的他在被白家接走后,所有的不安都会演化为他对原主依赖的催化剂。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能让他舒适,懒散,安心的地方,除了晏家那个已经被拍卖了的小院子,就只有原主的身边。
晏平收敛散发的思绪,侧头望向外面的阳光,其实他有一个连系统都不曾察觉的秘密,他在大雍活了两世。
第一世他被拐,十四岁那年被文见救下,赎了身除了贱籍,然后回到了晏家。
因为有戏子经历的他在晏家很不受待见,连教他学识的先生都不曾有,还是文见费尽了力气才给他找了位不嫌弃他戏子经历的先生,他才走上读书这条路。
那一世他的官路十分坎坷,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才在三十五岁那年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位置。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为一方父母官,让治下百姓安乐便足矣。
一切转变皆来源于身处前线的文见被朝廷克扣粮草,寒冷的冬天里,身处战场上的他们含泪斩了战马,几经生死,才绝处逢生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刻,他才决定要往上爬,爬到能掌控朝廷,爬到没人再能让他的将军陷入绝境的地步。
只是那时候的他满身腥臭的鲜血,再也不能靠近那个骄阳似火的将军一步。
第二世,他避开了被拐的节点,将文见早早地护在羽翼下,一路谋划,直至二十五岁那年成为宰相,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咚咚咚!”敲门声将晏平从回忆中惊醒,他回头看去就见一身便衣的顾岩站在门口。
“例行询问!”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