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应琴笙的胃液翻滚涌动,他想吐,想哭,想大吼,但是他不能,一点点都不能……空袭进行时,他亲眼目睹房屋倒塌,烈火熊熊的惨烈场面,无辜的民众被炸得东倒西歪,血肉模糊,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竟然被爆炸的巨浪活活震死……而他是帮凶……
空袭结束了,李崇德又给了他一颗药,亲眼看着他咽下去才准许他离开。
他麻木地游荡在街头……应琴笙有些想念秦先生,骂他也好,觉得他恶心也罢…他快没有力气活下去了,他想再看看秦云,再让秦云陪陪他…兴许他就又有力气了呢……
空荡的屋子内座机一直响着,应琴笙接起电话沉默地听……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早已被挂断,少年仍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站在那里。
秦云不慎坠河了,但被路人及时救了上来,在医院里抢救,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电话是来通知家属的。
‘…家属吗…’
绳在细处断,冰在薄处裂。应琴笙像流泪的蜡烛,烛光越烧越短,他不是傻子,秦云好端端的为什么往河边走…为什么呢……
应琴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馆,路上好几个人骂他“撞到人了也不道歉”…无所谓了,他的身体太沉了,沉得抬不起腿,脑子里浑浆浆的,也许是毒药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秦云…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你拿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沙土落地,任谁一个喷嚏都能把它吹散。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两人之间漫开,秦云没有回答他。
休息也休息够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应琴笙缴了费在门口等秦云,他知道秦云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行走有些困难,但河边那么远的地方都走了,这小段的距离为什么不能走。
一路无言,回了家,本以为沉默会一直进行下去,秦云却先开口了。
“我不想和你做家人,我想和你做,像爱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刷的一下,从头冷到脚。
应琴笙觉得不可理喻,“你有病吗?”
秦先生总是不安惶恐的,他太惧怕失去,或许只有身体的融合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拥有”,他没试过,但总要试一试,如果应琴笙不能爱他本身,那就拿身体留住他……
“是啊……我一直都有病”
毫无结果的“消极的爱”何尝不是一种神经病倾向的症候呢…秦云一边说一边剥自己的衣服,在应琴笙的注视下把自己剥得□□。
应琴笙没有动作,没有出声。
“……你不上我吗?那我找别人好了…”秦云已经无暇顾及少年会怎么想他了,他听见少年冲过来的脚步声,愤怒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
少年怒气冲天地拽着秦云,俯身去捡地上的衣服,却反被秦云紧紧抱住,柔软的唇瓣急切地寻找他的唇,密而长的睫毛在他脸上轻轻扇动,秦云的双腿也缠在了少年腰身处,整个人挂在应琴笙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含糊的声音自秦云单方面的索吻中传出。
应琴笙近乎残忍的继续说着“像个求欢的男娼…”
秦云的动作顿了顿,他以为少年嫌他脏。
“我没被别人用过,你用吧。”
应琴笙似是恍然回神…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已经无力去想别的什么了……
他听见自己沙哑而飘渺的声音“随便用吗”
“随便”
(十七)
【“性的倒错”,一种变态的色/情,往往带有危险性,是畸形的性/欲,违背自然法则,这样的人不会受到祝福,是怪胎】
应琴笙出入过各种场合,听过时政,八卦,异闻,各色的人各样的语气,但无论是谁,对“同□□”的态度都是鄙夷的,或许这只是人们囿于固有观念,但那总归是不正常的。
应琴笙对此不做评价,谈论“同□□”话题的人却又突然转头问他的看法,少年被突然问到,微怔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脸上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啊…如您所说,那确实让人感到恶心…”
真的那么恶心吗……
应琴笙不知道答案。
那时的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对他来讲很重要,护他周全,免他惊慌,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难过,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家人】,真的只是家人吗……面对家人的时候也会心跳加速吗……
应琴笙只感觉一阵心慌,他不敢去深剥自己的内心,不想往下去细想,【性倒错者】【怪胎】【畸形】【变态】【不被祝福】……少年急于去否认自己的内心,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该被人肆意评价,他和秦云,谁都不该。
有一次,他听见播音台正好在播放有关同□□者的内容,而秦云窝在沙发里小憩,他惊得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换台,他在害怕……
让他心慌的内容听不见了,应琴笙心有余悸地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没由来地对自己感到一阵厌恶,似是心烦意乱,应琴笙嫌恶地轻啧一声……
不可以的…不可以喜欢…快停下…少年近乎崩溃地在心底呐喊。
…………
后来秦先生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了……越界了吗…还是被看出了些什么……
应琴笙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像是火星和灰烬,他只是一点点沉寂,他还没有死,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人是应该老死的”了,人是可以被情绪淹死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们做吧,像爱人那样”仿佛心里的遮羞布被揭开了,他惊诧,恼怒,他回想起秦云对他突变的态度,秦云跳河对他的报复,播音台音频的试探……
应琴笙想明白了什么。
“你有病吗”他喜欢的不只是个男的,还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这个疯子也喜欢他。
他拿恶意的语言去羞辱秦云,却依旧无法宣泄心中的怒火…那就做吧……
应琴笙没有怜惜秦云,秦先生疼得痉挛,扒在少年后肩上的手紧得把后背扣出了血痕。
秦云的世界仍然是黑暗的,他看不见琴笙,但他能感受到琴笙,无论是疼痛还是欢愉,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拥有】
秦云的爱是绝望而窒息的,他堵死了应琴笙所有的退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绝路……被他爱上的人是不幸的,又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他是个女的就好了”
他把他的救赎拉下了深渊,错的是人还是世道,谁又说的清呢……
他们就维持着微妙的关系,见面了就做,做完了就分开,他们不像恋人,更像是炮友。
或许他们都不想这样,但应琴笙无力去改变,秦云也无暇。
时间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跨度,让惨痛变得苍白,让执着变成无力,然后历尽沧桑,人来人往……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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