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把饭放在风扇下面的桌位上，她想去打碗汤，但想起中午饭被偷的教训，心里掂量了一下。掌心那个无形的“83”数字，让她的谨慎值飙升。

算了，还是等楚言回来再去吧。

楚言帮她拿了勺子和筷子递过来，林喻笑着伸手接过：“谢谢。”

说完，她还是站起身，“不行，我还是想去打碗汤。”

楚言：“好。”

林喻坐下，喝了一口热汤，暖和了点。她抬头正好对上楚言的视线，她张了张嘴想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时没想到聊什么。

楚言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眼里，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你们怎么点的外卖？”

“江秋霞有个老人机，直接打电话给老板，让他们送过来的。” 林喻语气带着点抱怨，“谁想到那么倒霉，半路遇到飞机头，害我俩跑得命都快没了。”

楚言想过她们可能是偷藏手机或者智能手表点的外卖，完全没料到是老人机……这方式，确实有点出人意料。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一点弧度，眼里带着点笑意，继续问：“你们点了什么好吃的？”

“就两份云吞，还有两杯奶茶。” 林喻回答。

“你很喜欢吃云吞？” 楚言问。

“还好吧，” 林喻摇摇头，“就是太久没吃，有点馋了。” 尤其是在这被霉运包围的日子里，一口合胃口的热食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楚言对吃的一向没什么追求。她通常是把饭打包回教室，快速吃完就接着学习。

但此刻，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林喻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

关于林喻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楚言眨了眨眼，目光定定地看着林喻：“那你觉得什么最好吃？或者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聊到吃的，林喻眼睛顿时亮了。作为一天能琢磨四顿饭的人，她在美食上自信十足。

“有！当然有！” 她来了精神，如数家珍，“糖醋排骨，法式那个什么松露奶油汤，金汤花胶鸡，牛肉寿喜烧，还有蟹粉豆腐也不错，但千万别加香菜……”

蒸的、煮的、炒的、炸的，林喻把想到的好吃的一道道念出来。

楚言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林喻开合的唇瓣上。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像个小太阳，瞬间融化了楚言平日里眉眼的清冽。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笼在她脸上。

她好喜欢看林喻这样对着自己专注说话的样子。叽叽喳喳，像只快活的小鸟。

林喻一口气说完，才注意到楚言唇边那抹清晰的笑意。天啊！传说中的高冷学霸居然笑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林喻必须承认，楚言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看来传闻不可信？高冷说不定只是不爱说话罢了。而且……林喻心里嘀咕，和楚言待一起的时候，好像没那么倒霉了，至少这顿饭吃得挺顺利。

这么想着，林喻的嘴角也无意识地跟着扬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光，亮晶晶的，“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她看着楚言，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快，“以后多笑笑呗？”

楚言明显愣了一下，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随即，那笑意在唇角加深，化成一个温和的弧度，她看着林喻的眼睛，点点头应道：“好。”

林喻和楚言吃完饭，在食堂门口挥手道别。林喻回到教室自己的座位上，刚翻出抽屉里的小说，江秋霞就从后门溜进来，偷偷把打包好的云吞放她桌上。

江秋霞压低声音：“怎么样？真没被飞机头逮着？”

“怎么可能？” 林喻带着点小得意，“他那小皮鞋跟我这逃命练出来的速度比？跑断腿也追不上我。”

倒霉悲催的生活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被迫练就了一身跑路的本事。

“咚！” 教室前门传来声响。江秋霞飞快瞥了一眼，是壮壮妈进来了。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缩着脖子溜回了自己后排的座位。

林喻坐在教室正中间第三排。头顶悬着一台老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而墙角那台立式空调的冷气，则不偏不倚正对着她吹。刚开始还觉得挺爽，时间一长，冷气就像无数小针，直往骨头缝里钻。

今天没带外套，失策了。

林喻用手指头戳了戳同桌的胳膊：“喂，带外套了吗？”

同桌摇了摇头：“没有。”

“好吧。” 林喻无奈，撕了张便利贴写纸条：“秋霞！有外套吗？冻死了！” 扔给后面的江秋霞。

很快纸条传回来，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没带。”

林喻抱着胳膊缩了缩，实在扛不住了，站起来对着全班方向试探着问：“那个……我能把空调关一下吗？实在冻得不行了。”

前排立刻有男生反对：“别关啊！关了热死人！”

“那把温度调高一点行不行？” 林喻让步道，“风别直接对着人吹。”

见没人再激烈反对，她快步走到空调前，把温度从18度调到22度，又把出风口调成左右摆动的模式。

回到座位坐了一会儿，寒气似乎已经扎根在骨头里了，调高的温度杯水车薪。算了，惹不起躲得起。林喻打了个喷嚏，在值日本上登记了“去厕所”，抱着胳膊就溜出了教室。

走廊里的热浪扑面而来。刚从冰窖出来，这温度简直像桑拿房般舒适。林喻靠在女厕所外面的栏杆上，感受着温暖的空气一点点驱散体内的寒意。能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女厕所的门开了，楚言从里面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栏杆边的林喻。

“你站这儿干什么？” 楚言走过来，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呃……教室里快冻成冰库了，出来暖暖。” 林喻有点不好意思，缩了缩脖子。

“冷？” 楚言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犹豫，她利落地解开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链，脱下衣服，极其自然地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带着那熟悉清冽薰衣草香的外套，轻轻披在了林喻肩上。

下一秒，不等林喻反应过来，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却又十分确定地包裹住了林喻冻得有些发僵的指尖。

当楚言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上来的那一刻，林喻指尖的寒意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再抬眼，撞进楚言近在咫尺、带着关切的目光里。

心跳不知怎么，突然就乱了节奏。

“现在不冷了。” 林喻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有点发紧，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并不讨厌。

传说中的高冷学神，原来这么细心又温暖？是大家对她有误解吗？

“你会不会冷啊？要不你先穿着？” 林喻看着楚言单薄的校服内搭，有点过意不去。

“不用。” 楚言回答得很干脆，握着的手指好像还收拢了一点。

“我座位那边吹不到风。” 楚言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像是解释，“而且，我确实不太怕冷。”

被人这样细致照顾的感觉莫名地很好。

林喻瞥了眼腕上的手表：“那个，班主任规定上厕所不能超五分钟，我得赶紧回去了。谢谢你的外套，明天还你！”

楚言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指尖脱离温暖包裹的瞬间，一丝微凉的空气缠绕上来。

“好，拜拜。” 楚言应道。

林喻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仿佛还能感受到楚言留下的余温和气息。“拜拜。”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回教室。

披着楚言的外套回到座位，那刺骨的寒意奇迹般地消失了。林喻熬到晚自习结束，终于回到了宿舍。

宿舍的空调已经打开了，每层楼的空调遥控器统一由楼梯口的管理室负责开关，宿管会定时按房号打开。林喻的床位位置“绝佳”，正好能同时享受空调和电扇的双重“恩宠”。

她找出一件厚点的外套换上，刷完牙就爬上了床。像往常一样，她习惯性地摸出小说，准备看到十一点再睡觉。

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困意上涌，林喻合上书，关掉了小夜灯，准备进入梦乡。

然而，下铺的陈婷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短视频的夸张配乐、女主播的聒噪声，夹杂着她压低却清晰的笑声和语音聊天声，像魔音灌耳。

林喻忍无可忍，“唰”地拉开自己床位的围帘，探出头向下怒视：“陈婷！你小声点！我要睡觉了！”

陈婷头也不抬，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喻简直气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她冷声警告：“举报和安静，你选一个！”

陈婷终于抬起头，朝着林喻的方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随便你！老娘今晚就要这么大声刷视频！怎么着？！不爽憋着！” 她甚至挑衅似的把音量又调大了一格。

83天的倒计时没把她带走，倒可能先被这噪音烦死了！管不住你，我还躲不起吗？

林喻气闷地翻出降噪耳塞，狠狠塞进耳朵里。世界总算模糊了些。她躺回床上，右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明天必须换宿舍！

第二天，林喻是被室友的尖叫声惊醒的。

“我c！都六点半了！”

“今天学校压根儿没响铃！”

“我k！有毛病啊！”

高二年级早上六点四十就要到教室，迟到不仅罚扫公共区，还要扣宝贵的操行分5分。

林喻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82天倒计时的压迫感瞬间被迟到危机取代。她火速跳下床，踢拉着拖鞋冲进洗手间刷牙。拧开水龙头，匆匆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就抓起书包往外冲。

冲到一楼大厅，墙上的挂钟显示：6：38！完蛋，妥妥要迟到了。

既然横竖都要扣分罚扫，那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反正操行分还有125分，扣5分毛毛雨。罚扫就罚扫吧。

林喻冲进宿舍楼下的小卖部，随手抓了两个面包就冲向教学楼。她已经在心里预演了一遍被班主任“审判”的场景，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冲进教室大门时，她傻眼了。

整个教室空空荡荡，她是第一个到的！

今天这霉运是放产假了吗？

林喻松了口气，在座位上坐下，拆开第一个面包袋子，咬了一大口。嗯？味道怪怪的，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

……过期了？！

她默默掏出随身带的垃圾袋，面无表情地把嘴里的面包吐了进去。算了，就当踩个小坑。

她又拿出第二个面包，满怀希望地咬了一口，脸彻底黑了，又是过期的！

靠！倒霉虽迟但到，从不缺席！

林喻站起身，刚准备出去重新买，班主任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都到了就开始读书！还等人来齐干嘛？站起来！拿出书读！”

林喻刚迈出去的脚步僵在半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故意的吧？

她垂头丧气地认命，慢吞吞地站起来，随手从桌肚里抽出那本快被她翻烂的语文课本，嘴巴像卡带的录音机一样开始机械朗读。

思绪却早已飘远，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味和未解谜团的预知梦里。

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喻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这次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像福尔摩斯探案一样，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包装上的生产日期，确认新鲜无误才敢小口吃着。

吃完赶紧趴回桌子上补觉。幸好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不用去食堂“搏命”。

下午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毒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操场。

林喻揪着自己校服领口来回拽着往里扇风，一边在心里吐槽体育老师脑子瓦特了，那么多树荫底下不待，偏要选这块大太阳地做操。

万幸体育老师还算有点“人性”，做完操让大家绕着操场象征性地跑了两圈就宣布自由活动了。

江秋霞亲热地挽住林喻的胳膊：“走啊走啊，去吃饭。”

她话音未落，“砰！”一声闷响。一个高速飞来的足球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不偏不倚，狠狠砸在林喻的后脑勺上。

林喻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剧烈的钝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被她死死忍住。哭出来也太丢人了！

江秋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样？！没事吧？！”

一个男生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地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秋霞气得火冒三丈，对着男生吼：“你tm眼珠子长头顶上的？那么大片空地就你踢那么准？！”

男生连声道歉：“真的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砸到人！对不住啊！”

林喻忍着后脑勺阵阵炸裂的痛，勉强摆了摆手：“没事。” 还能怎样呢？不过是83天倒计时安排的一次“日常问候”罢了。

“我扶你去医务室！” 江秋霞语气坚决。

林喻痛得只能点头，虚弱的应了一声：“嗯。”

校医检查了一下，做了简单处理，涂了点消肿的药膏。“轻微肿了，没啥大事，这几天注意点别碰着，小心点就是了。” 校医叮嘱道。

林喻忍着恶心感：“谢谢医生。” 走出医务室，后脑勺残留的钝痛和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让她心情更加糟糕。这该死的霉运，到底有完没完？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大家正准备按部就班开始午练。“砰！”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教导主任“飞机头”带着两个面孔严肃的老师闯了进来，阵仗不小。

飞机头双手一背，目光如鹰般扫过全班：“都听好了！现在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把身上藏的、桌洞里塞的手机、充电宝、MP4、智能手表，统统主动交上来！要是被我查出来还有藏着掖着的，一律记处分！后果自己想清楚！”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短暂的骚动后，几个女生低着头，满脸尴尬地走上讲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飞机头对着剩下的学生催促：“还有人要交吗？赶紧的！自己拿出拿出来！”

讲台下死一般的寂静，没人再动。

一个老师守在门口，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飞机头命令道：“所有人出去排队！从门口开始，接受完检查再出去！”

十四班的学生排着长队，在门口老师的检查下挨个走出教室，挤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旁边几个班的同学纷纷探出脑袋看热闹，楼上听到动静的男生也涌下来不少，踮着脚张望着十四班教室门口，场面一片混乱。

林喻被人群挤在中间，皱了皱眉，脚后跟不知道被谁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她一缩。

江秋霞见状忍不住吐槽：“搞什么啊？！我们班查个手机，怎么感觉全校都跑来围观了？！”

飞机头和老师在教室里仔细搜查了一通。过了一会儿，飞机头走了出来，对着走廊上挤着的十四班学生一挥手：“行，你们可以进去了。”

众人鱼贯而入。飞机头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全班，神色没有放松：“哼，这次没在我手里抓到，算你们走运。但都别得意太早！肯定还有人把手机藏宿舍里了，等着，回头一个都跑不掉！到时候再查到，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全班同学集体发出一声拖长了腔的、充满了不屑的“切！”声，目送着飞机头带着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