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双剑

地下不分昼夜。

韦记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从那条阶梯透不进阳光，不过屋角有一个很大的沙漏，可以知道时辰。

里间的门关着。玉清竹坐在里间的一张藤椅上喝茶。这张椅子原本是韦达专属的，只要没有工作，他总会坐在这里，坐在这一大堆箱子中间。

而他现在身处外间，正全身僵硬坐在他打造的一大堆兵器中间。

他和尤翠翠一样，深知他已落在别人的手心里，已是再也逃不掉了。

尤翠翠坐在他对面，托着一盘包子，正翘着手指捏着吃。她看看对面憋着一口气正襟危坐的韦达，笑着道：“哎呀你这样紧张有什么用？来吃点东西吧。”

韦达斜了她一眼。同样任人宰割，他可做不到像这个女人一样安之若素。

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尤翠翠哼了一声，继续享用韦记伙计给韦达送来的这盘包子。因为这是送给掌柜的，馅里面肯定不会有鲛鱼骨。

而且，即使这里有鲛鱼骨，相信也不是韦达随手就可以拿出来的。

地上的喧嚣根本传不到这里，这地下洞穴安静到窒息。忽然，有节奏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有人正在沿着那个地下阶梯向下走，逐渐接近韦记。

韦达全身一震，侧头看了看里间紧闭的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得出来进来的不只一个人。

很快，一直守韦记铁铺的管事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韦达无事可做安静坐在外间，似乎被吓了一跳，看上去很不习惯。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明显也很紧张，而且跟他跟得比较紧，一下子撞在他后背上。

跟着他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这两人身穿着样式相似的长袍，不过这一次，他们身上没有带剑。

尤翠翠只看了一眼，也不理会，继续吃包子。

韦达依旧坐在那里，身体越发僵硬，不过这样一来，他坐得倒是很端正。

“无敌双剑啊……没想到今日你们会来……”

无敌双剑绕过管事，看看韦达，又侧目看看旁边吃包子的尤翠翠。那李明浩咳嗽了一声，抱起双臂，摆出一副傲慢的架势。

“有人告诉我，韦记铁铺可以为我们夫妻打造两把举世无双的好剑。”

韦达满脸横肉不自然地抖了抖，算是笑了一下。

“我本来就是个打造兵器的，造两把好剑是我本分的事，造两把举世无双的好剑是我需要花费精力的事。不过，你们的银子怎么算？”

李明浩看了看妻子，得意笑道：“让我们来找你的人说了，好剑无价，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他会付给你。”

韦达偷瞄了一眼里屋的门，“他代你们付银子，就没有什么条件？”

李明浩回头看了一眼，见管事已经退了出去，便又盯着尤翠翠。

韦达道：“放心吧，这位滴水观音是自己人。”

无敌双剑同时一怔，这才上下打量面前一袭深绿衣裙的高个子女人，良久，才抱拳行礼道：“我们夫妻慕滴水观音名号已久，今日一见，荣幸之至。”

尤翠翠斜了他们一眼，继续吃包子，也不说话。

什么无敌双剑。近些年成名的人，她可不放在眼里。

李明浩见尤翠翠不理他们，多少有些尴尬。只好转向韦达道：“那个人只是托我们送来了一点秘密的东西。”

韦达点点头，看样子早知道答案。

李明浩见他并没有多少好奇，回头看了看他妻子。李霜岚从腰间拿出一个软趴趴的绢布袋子，上前两步双手递给韦达。

她动作虽谦和，态度却傲慢得很。就好像一个高贵的人很懂礼节，对她的下人很客气。

韦达看看那袋子，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抬头看着她，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无敌双剑不仅同时锁起了眉。

听说这个韦达是位手艺高绝的工匠，可是怎么看上去，这个人有些不正常？难道是因为，钻研手艺钻研得快要发疯了？

他们的疑惑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里间原本紧闭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身穿青衣的人缓步走出来。

他的样子飘逸出尘，看起来本是赏心悦目的。可是无敌双剑一看见他，竟如同看见了一个鬼……

他们以剑客的速度惊跳退后，那个绢袋子失手落在了地上。

李霜岚看到那件重要的东西掉了，双眼盯着，想要去捡，却又实在没有勇气靠前。

“玉清竹……”李明浩咬牙半晌，终于说出来。

玉清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弯腰捡起了那个绢袋。

“无敌双剑，没想到我们这样快便又见面了。”

无敌双剑闭着嘴说不出话来。

玉清竹侧头看看韦达，笑道：“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送货，是么？”

韦达点点头。

玉清竹道：“那么，以前来送货的，是谁？”

有滴水观音和无敌双剑陪着，韦达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不再紧绷绷，身子放松靠着墙，不假思索道：“送这个货，只是这些日子的事情，以前我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邪恶的东西。来送货的人嘛，跟这货很相配。你知道通天三盗么？”

玉清竹哦了一声，又转向愣住的无敌双剑道：“你们很看不起那三个家伙，是么？没想到，你们竟然接了他们的班。”

无敌双剑恼羞成怒，正要说话，玉清竹忽然抬手拦住了他们。

“你知道通天三盗为什么不来送货了么？”他微笑着，没有看韦达，话却是对韦达说的。

韦达这时候倒是来了精神，立即配合，“为什么呢？”

玉清竹道：“那三个盗贼，帮他们的主子抢夺名剑，被人杀了。”

韦达道：“哦。”

玉清竹道：“那你知道，这无敌双剑，为何来找你打造宝剑么？”

韦达继续配合，“为什么呢？”

玉清竹道：“他们两个本来有两把好剑，因为比武，被人用树枝斩断了。”

韦达噗嗤一声道：“被树枝斩断？那也是好剑？恐怕，那连剑都算不上吧。”

玉清竹道：“所以，他们来找你，想要打造两把不会被树枝斩断的剑。”

韦达闻言色变，恨声道：“什么？我韦达打造的兵器都是精品，他们竟敢来消遣我？”

他一跃而起，冲着无敌双剑喝道：“你们两个给我滚！”

无敌双剑被眼前两人这种奇怪的配合弄得目瞪口呆，此时见韦达跳起来冲他们吼，只能看看玉清竹，无奈道：“你以为我们滚得了么？用树枝斩断我们剑的，就是他。”

韦达听了，又看看旁边那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的青衣人，慢慢坐下道：“哦，对，我忘记了。我们几个，谁也滚不了了。”

玉清竹此时正在细细看着手中的绢袋，一面看，一面淡淡问道：“既然帮姜禄祥强抢民女的人是通天三盗，来给韦达送这种粉末的人也是通天三盗，而通天三盗死后，接他们班的人是你们。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你们两个与通天三盗都为同一个主子卖命？”

无敌双剑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

玉清竹抬眼，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若是这些还不能让你们承认，那么那天晚上，你们和通天三盗一起出现在那座山上，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解释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这答案早已是明摆着了。在潇湘一带，除了姜禄祥，谁能有如此能力，谁能这么贪心呢？旁人又怎么可能在姜禄祥眼皮底下如此放肆，做出这么多的动作呢？只是，这答案虽然已很明显，要给一个人定罪，还是要有证据。是么？”

无敌双剑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慌忙摆着手道：“玉侠士，我们夫妻的确受了姜大官人不少恩惠，当然也需要替他做事。我们也的确知道那三个盗贼也替姜大官人做事，但都是各做各的事，我们绝不会和那三个笨贼同流合污的！”

玉清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你们的样子，我真的为沧零不值。他除了痴迷武功，还极度爱惜习武的人。只要是武林中人，他都会尊重，可杀，不可辱。”

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你们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不懂得尊重自己。正因为如此，那天夜里，沧零一剑便杀了通天三盗。”

无敌双剑愣住，那边一直置身事外的尤翠翠也紧张起来。

玉清竹惋惜地看着他们，后退两步。那韦达见了，立即有眼色地跳起来，将自己那个不能称其为座位的地方让给玉清竹，手还在上面掸了掸。

玉清竹拂开衣襟，非常优雅地坐下，然后一脸平静看着这间兵器铺里的人们。

头顶上再次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一次，明显出乎韦达意外，有些慌张地看看无敌双剑和尤翠翠，又回头盯着玉清竹。

玉清竹胸有成竹微微一笑。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一次，明显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这个人走得很快，又快又有力。

下一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低头走进来。他进门习惯低头，明显是因为身高太高，知道自己进门时容易被碰到头。

无敌双剑愣住，尤翠翠和韦达满目茫然。

玉清竹坐在那里，笑道：“向你们郑重介绍一下，天下第一刀客，旷无涯。”

知道我为什么让通天三盗那么快领盒饭吗？哎！说实话，写他们的台词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