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小杜～”

“今天，怎么没来找爷爷啊？”

刚跨进门，李一尘便对着屋内呼喊起来。

这一嗓子颇亮，且中气十足的，叫屋后的杜月寒听到，连忙跑到前屋，快要至门前，又在出了屏风后慢条斯理地挪起小步子。一面看向李一尘，一面道：“哟、这是哪位？瞧你没病没灾，腿脚如此利索，不赶紧上山来见我，倒还要我亲自去找你了。哪儿来的道理～”

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但也有明显不同。杜月寒看到。一身白色劲装，外罩上的青竹纹图样如水波般漾开，像洗了很多遍，精致的衣袍如今只看得出整洁。可他显然毫不在意，微风吹过，他背光而立，简单的穿搭更显他潇洒气质。

李一尘含笑回望着，周身风尘仆仆，面上却精神得很，只静静听杜月寒讲完，也不回话，就那么含着笑看他，不多时便叫杜月寒面上一热。

“别傻站着，进来吧。”

话音落，那门口静立的白衣剑客上前两步，将杜月寒拥进怀中。

“小杜小杜，今天，怎么没来接我呀。”

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埋首在其颈侧，李一尘一边蹭，一边在人面庞间耳语。

“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迷路了？还好山下遇到一个老头子，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山上有个叫小杜的。”

他挨得极近，几乎将唇贴到杜月寒耳廓。也许是很累了，懒懒地模样抱了抱便赖在杜月寒身上不起来。还好杜月寒也任他折腾。

“老头子说小杜天天来家里陪他，还帮忙干农活儿，小杜就像他的亲儿子一样。”

感受到背后的热度传来，李一尘睁开眼，微微起身看着杜月寒，再抬起一只手轻抚他面颊，道：“老头子问小杜今天怎么还没来，想得厉害，便差我上山来寻。小可听罢也不觉感叹，想起自己念着的那个人，不是一天未见，而是整整一年未见呐。”

习惯了将情绪缓慢表达，杜月寒知他，并不挣扎，只任由李一尘抚摸他面颊，然后在靠近亲吻时闭上双眼。

“我比那老头子更想你。”

亲近罢，杜月寒理智回笼，开始笑话他。

“这有什么好比的？李一尘，你下次再乱喊我也叫你小李了。”

屋内哗哗响起水声，杜月寒一边往木桶里倒水，一边看向床边正捧着新衣服看个没完的李一尘。

“不叫小杜叫什么？”床上传来声音，杜月寒专心加水，没搭话。

“月寒。”

“嗯？”听到呼唤，杜月寒下意识回首，却猝不及防被李一尘又从背后拥住了。

这会儿笑闹更多一点，李一尘抱着杜月寒摇晃。

“不叫小杜叫什么？”像是想起些什么，李一尘勾唇一笑，双手在杜月寒腰间挠痒痒。

“刚才唤你的那个好不好？”

他又缠上来，湿热的语气激起了杜月寒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

杜月寒怕痒，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躲一边笑，身体已经靠近了木桶边缘。

李一尘不肯放过他，推拉着，还是不断问：“到底好不好？以后在人前也这么喊好吗？今天你别想跑啦。”

后腰已抵至木桶，就在要不受控制的倒进木桶里的那一瞬，杜月寒紧紧揽住李一尘的腰，向侧面一旋，两人就对调了位子。

“好什么好，喝水去吧！”

只轻轻抬手一推，李一尘就掉进了木桶里，满桶的浴水荡漾起来，涌出了木桶沾湿了地板。

而杜月寒转身离开，潇洒道：“别忘了把地上擦干净！”

四季轮转一遭，虽不长却远不及从前与杜月寒相依相伴快意江湖的日子，甚至不如在认识杜月寒以前，那些寒窗苦读的日子。

从前望着月光，满脑子都是纵横才气。

而今转身见你，方知已月落胸怀，青山妩媚。

身处这红尘世事，岂能少了美食美色作陪？又夹起一筷子香蕈肉片送往嘴中，李一尘吃得直摇头。

“多久了？我到底有多久没吃到如此好的饭食了？”

禁不住感慨起来，李一尘睁开眼，极惊喜地望向就在他身边坐下的杜月寒。

“月寒，你什么时候练就的好厨艺？”

虽早有准备，也显而易见是为了让对方夸赞自己一番，真到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高兴自豪之情。

杜月寒嘴角上扬，又夹了一只白灼的双椒**块搁到李一尘碗里，边道：“你是蜀中人，嗜辣，来，尝尝这个。哼，还能是什么时候？你在外穷游一年不见踪影，我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吧？山下的陈老爷子虽眼盲，但早年便有一手好厨艺，我时常帮忙，渐渐也习得一些菜式。”

“虽说君子远庖厨，可在这锅灶之间我也渐渐有了些幽居山野，修身养性的体悟。我的剑法早年便过于凌厉，师父说继续修炼下去恐有伤及自身之祸。这一点你也是知晓的。”目光跟随李一尘大快朵颐的动作，见李一尘囫囵吞下鸡块，似是饿极，又被哽住。瞧得微微一笑，杜月寒便盛起一碗海米瓜片汤又递过去。

“这一次又准备待多久？我在这儿住习惯了，你若坚持要走便只能自己下山了。”杜月寒道。

这话将刚刚咽下一大口糯米饭的李一尘又惊得呆滞一瞬，忙放下筷子拉起杜月寒的手。

“这又是为何？”

一路上马不停蹄赶往这里，还没好好放松几天便听得这撵人的话，李一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拉着杜月寒的手不敢用力，心里却十分想将这杜月寒扑倒了逼问拷打一番。

当然，打人他又是不敢的，所谓拷打到最后其实不过是他拉着人家可可怜怜的哭诉。像个被无情人抛弃般的鳏夫。

这情绪一上头，肚里也有了能量垫底，李一尘双手拉住杜月寒，紧盯住人家哀怨了起来。

“月寒呐，我的好月寒，你做甚又要突然赶我走？说什么下不下山的，我这才刚上山，还没几分耕耘成果呢。”

入手的是骨节分明，细腻滑润，李一尘面上凄凄惨惨，手上却是爱不能释，连连几下摩挲，终是忍不住执起这对玉手，贴在了脸上亲亲摸摸，一边还继续控诉。

“说得我好像是个浪子，就爱往外跑呢。”

他素爱肢体亲近，有时即便外人在场，也毫不在意。起先杜月寒也拒绝不适，可或许还是近墨者黑，这些年下来早磨得一干二净，只要不过分，熟视无睹也可以。

于是杜月寒低下头望着李一尘，轻声道：

“我是说如果。我们之间互相尊重信任，所以我才将自己的想法与你全盘托出。”

挣出双手，杜月寒牵起李一尘两手，二人十指交扣。

“所以我可能不能陪你浪迹天涯啦。”盯着二人紧扣的双手，杜月寒轻声道。“这里环境清幽，我在这儿继续练剑，或许进益更大，与我身体也有好处。”

“我知晓你沉疴。”

李一尘叹了口气。“唉，说来也是我未保护好你。”

提到此处，两人都有些黯然。李一尘原先的想法便只能暂时搁置。不过他很快活跃起来，亲了亲杜月寒的右手手心安慰道：

“你既喜爱这里，那我们便多待几日。出不出门的话，到时再说。就算去了江湖，恐怕也没有在这里我俩亲近便宜。”

抬起头，李一尘勾唇一笑，起身在杜月寒侧脸印下一吻。

“果然便宜。”

杜月寒面上晕红，仿佛李一尘那柔软的吻还停留在脸上。他看着李一尘对自己坚定充满情意的眼睛，心下无比安定，说不出拒绝的话儿来，便开口劝李一尘：

“不许胡说。来，赶紧吃饭吧。明天带你去摘山桃，这儿的山桃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