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一尘冷笑一声。

他就是这般越气愤到难以抑制越会笑出声来的类型，杜月寒了解，还有很多好友都知道。但韩胜并不清楚，听李一尘清脆笑声，他只觉那是催命的摇铃。

不过种种原因催促他为什么要感到恐惧。

雨势有减退的趋势。

“怎么？”那韩胜狼狈至极，却仍是言语不善，瞪一双充血凸眼，邪佞毕现。“难道我说错了？年轻人，你也一样。”

“你们被那小子迷惑住双眼。”叫嚣着，那韩胜神色又忽然转换，像是要揭示真相的先知，殊不知自己种种行径已比疯子更癫狂。

“那小子会拖累住每一个想要拯救他的人。他的家人，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妞，还有你们，二位少侠，我这是在帮你们离开这座泥潭。”

“哦？是么，听起来他还挺坏的。”仰天捂脸一笑，李一尘猛地低下头一脚踩住韩胜，然后拿出扇子无序状摇晃。“不过，难道我需要感谢你？”

他像那逗鼠的猫，利爪勾住猎物脆弱脖颈，却只是自顾自赏玩毛发，眼神飘向另一边更能令他感兴趣的事物，当你放松警惕，他又会立马扑上来让人措手不及。

韩胜被踩中痛处抖如筛糠，艰难抬头望向杜月寒那边，他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向话题。

“嘿，月寒，难道你就一点不生气？嗯，看来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腹部力度霍然加重，那韩胜一下说不出话来，而同时间李一尘拔出剑，银白利刃上寒凉一片，像笼罩一圈淡薄月光。

“你选了一个最蠢的做法。”

连眼睛都疼得难睁开，韩胜努力看去，只见李一尘唇角带笑，双眼望向杜月寒侧脸。一瞬间柔和掠过，李一尘转过头来俯视他，那眼中就彻底漆黑一片，无声无息。

“知道么，我本想与你好好玩一玩儿。可惜，还记得自己那时是怎么保命的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句，韩胜愣住，然而就是这一时间迟疑，使他失去最后转圜余地。

是的，比那句话更要命。

“唔！”

刺目白光充斥，喉管里无声抗议，胸腔剧烈起伏，五指都抠进地里。当他可以蜷缩起身体，终于发现那白光原来只是月光在放大，而地下，却是有切切实实的一缕缕血液混着口水漏下来。

先是潺潺细流，紧接着很快演变为鲜血淋漓，嘴部如菊瓣展开，两排牙齿裸露在外，

他的嘴成了眼喷涌的血泉。

李一尘在韩胜嘴上利落割开数道□□，而他也可以直观感受到韩胜的疼痛反应变化。这一点从素衣剑上的血痕深浅就可明了。

蹲下身查看，韩胜还匍匐在地上哆嗦。他四肢得以自由，只是走了没两步又扑通跪下，口中发出悲鸣，听起来却好像每一声都在漏风而已。

肉虫一般的人，头部还开了个洞，不过若是抢救及时，倒也死不了。

问题是，这儿有谁能救他？

李一尘半蹲在那抽搐不止的韩胜身前，上下瞧上一遍，道：“送佛送到西啊，放心吧，我不会就把你扔在这儿的。”

“二位少侠勇武过人，佩服，佩服啊！”

身畔的街巷口里突然传来一阵掌声，李一尘抬了抬眼，默不作声，仍旧背对着。而杜月寒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之前在里正家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人。

那人看向地上的韩胜，又看看李一尘，憨厚一笑。

“来了就看看吧。”李一尘站起身走到一边，让那人完完整整将韩胜看清。

“怎么样，我们能走了吗？”李一尘笑了笑，问道。

那人自是满意，连连点头还从身上拿出一小块银锭要递给李一尘。李一尘接过把玩，嘲讽一笑。

“这买卖真是亏。唉，要不是我急用钱。”

他这般说着就一边将银子收好，那人见了也放心便走到一旁的李财面前，在李杜二人眼皮子底下抬脚踢了踢李财。见人没反应，知是半死不活。瞧流这么多血，可悬咯！

“侄儿啊！”那人捧着肚子微俯下身对李财咧嘴一笑道。“这次走了可别再回来了啊！不用太感谢大伯伯，只要你开心，我们做长辈的那是想尽办法也要帮你达成！”

“咳，那个，二位少侠可有问出东西下落？”那人搓搓手，转身面向李杜二人，胖脸上全是期待。

李一尘听了只是惊讶，奇怪道：“什么东西？我是有说过他拿走你家东西，但后来他说他没拿过啊？我糊涂了。要不你亲自问问？”

“啊？！”那人急了，却自是不敢逼问李一尘，更莫提，那后边儿还有双死寂般的眸子冷冷盯住他，叫他脊柱窜上冰凉。

再看韩胜那样儿吧，谅他也不敢上前去找抽。

那人求助般看向李一尘，李一尘笑了笑，把剑架到韩胜脖子上。

那人千恩万谢，周身搜索掏出一个草纸本子和一小截儿炭笔就要塞进那韩胜手心。

只是韩胜哪里肯配合，他此时痛得宁愿死去，恨不能将所有人都抓烂。于是扑打起来，也不管脖子上的剑就要跳到那人身上。

那胖子也是吓得够呛，不过好歹有李一尘在，于是给自己壮胆。吼道：“好哇，你不写是吧！狗贼，你还在充什么大当家？仔细你那一山人……还有你那个小兔子！”

那人突然变幻脸色，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倒是跟韩胜模样不相上下。

这话果然有用，韩胜立马停住，然后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李一尘全程观之，瞧了稀奇，挑眉一笑。“哟，习惯不错。挺有手段。”

那人一边努力爬起来，一边抬起脸对李一尘赔笑。“害，没办法，分内之事嘛！老人家身体不好上不去，我只能顶上。”

“妈的，你个废物！算了算了，快重写！”

那人大叫起来，抬起脚狠狠踹了韩胜一脚。因为韩胜嘴上滴下来的血丝弄脏了纸。

雨声淅沥，韩胜一写完那人便连忙收好，然后动作滑稽地冲李杜二人抱了抱拳，临走前李一尘叫住他，问这些钱可是要回去奉上。

那人捧腹大笑。

“少侠啊，你未免还是太单纯了些！有钱不自己用交给那老头子，怎么，难道我是傻子？哈哈哈。”

李一尘听了也笑。“是啊，我多虑了。”

“那么，二位英雄。一路顺风。”

那人笑着转身离去，嘴边笑容却凝固在下一刻。紧接着，一线血痕滑出。

肥胖躯体倒在地上还弹了两下，不过最终结局都一样，反而因为各种原因会断气得更快。

杜月寒身法迅猛，寒月剑一进一出，又在空中甩了甩血迹，最后精准收进剑鞘里去，全程不过一眨眼而已。

随后李一尘走上前取出那个草纸本子。

“月寒，这个怎么办？”晃了晃那东西，李一尘问道。

杜月寒看也看不想看，简短道：“自己想办法。”

语气无异，只是脸色不对。李一尘看着杜月寒转身走向李财的背影，忽然歪头一笑。

“月寒。”

杜月寒应声回应，却见李一尘奔上前去抱起昏迷的李财，然后走到他身边，倾身一吻。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李财，但杜月寒也没躲开，他们还没在雨中亲近过，除开冰凉的雨水进入唇齿间之外，总体还算不赖。

而李一尘比他更精神兴奋。

水汽湿冷，但他能在杜月寒口中寻找到温暖，更莫说当月寒不经意间抬眸，那纤长眼睫上坠挂着的雨珠抖落，使双眼看起来更晶莹，甚至透出光来，不同于哭过后的红晕。

虽然，他还暂时没有见到过月寒的哭泣。

也许就是怀中咯着一个李财的原因，吻了不过几下杜月寒便推开李一尘，而李一尘呢，由于两手没空便也只能笑望着任由杜月寒去。

这场面略微诡异，后面的韩胜也感觉到了。

韩胜震惊般睁大眼，连嘴部已经不太疼了也没感觉到。直至杜月寒朝他走来，才堪堪缓过神来。

韩胜还是不愿意跟他们走，但他如今状况也只得听这二人的。看了眼地上尸体，于是脚步踉跄的倒也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