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一大早,清晖山的弟子就将武林大会的对阵图张贴在了擂台一旁的武榜之上。
一共有六十四名来自不同门派的弟子参赛,他们齐齐站在武榜前面,一个个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比那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
其中赫然有清晖山的因为、所以,落月山庄的李研慎,谢家的谢霜倾。
他们都是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众人纷纷猜测,今年的魁首必定会在这几人中产生。
其他选手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只有一位戴面具的少年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可少年腰间配的那把剑却是众人皆知。
那是天下第七名剑——藏雪剑。
再一看他所站的位置,正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的烟雨楼,众人心中默默嘀咕,林楼主从不养无用之人,看来这位少年不简单啊……
待所有人落座,鹿鸣真人则运起轻功,如一片雪花般落在了中央的擂台之上,他年过六旬,却依然风华正茂,容光焕发。
随后,他舞起惊羽剑,于擂台之上使出了一套完整的无为剑法,以内力带动剑气,引来山腰处那被秋色染得鲜红的枫叶,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通体红色的巨龙,飞过众人的眼前。
最后“砰”的一声,“巨龙”朝着天际张开血盆大口,然后轰然炸开,枫叶飘向四方,鹿鸣借着风劲将其送入每个人的手中。
“聊以此物,敬表谢意。”
待枫叶落尽,擂台中央凭空升起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这便是本次的彩头——传说中的东湖珠了。
“此物便是神医谷圣物,我清晖山的至宝——东湖珠。”
他的声音如同清晖山千年的古柏,死死盘桓在众人的耳侧,激荡每个人的心灵。
林熙的双眼死死盯着这颗珠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直到秦阙握住他的手,他才平复下来。
而后,秦阙沉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相信我。”
“嗯……”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东湖珠惊叹的时候,鹿鸣真人大手一挥,珠子便又落回他的袖中。而后,他正式讲起了武林大会的赛制。
“武林大会共十五天,比赛一日休息一日,直至最后一日的决赛。今日为第一轮,两两相比,败者淘汰,胜者晋级,晋级者明日一同抽签决定下一轮对战的对手。”
“比武中不可使用暗器,也不可用毒或蛊,不可下死手,不可侮辱对手,一经发现,即刻取消比武资格。”
“我清晖山以四大神兽为名共设下了四方擂台,接下来就请各位小友跟随指引前往自己比赛的擂台。”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此处擂台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谢霜倾去了白虎擂台,即将对阵追月门首徒何湘;李研慎去了朱雀擂台,对阵陌家的陌九刀;因为去了玄武擂台,对阵千镜宗的宗主俞箜。
所以和秦阙则在玄武擂台,分别对阵追月门的梁心蕊和陌家家主陌离。
这几个可疑之人按江湖传闻来说肯定是打不过秦阙他们的,所以一旦秦阙他们之中有人输了,那就可以肯定,赢的那个人就是影山的卧底。
林熙就是在赌,赌影山会潜伏在门派之中,而且赌影山不敢暴露自己,他要让影山提着刀来,空着手回去。
林熙端坐在玄武擂台的看台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擂台中比武的人,观察他们的武功招式,将他们的身法与记忆中影山的身法做比较,一旦发现疑似影山的招式,他就会将这人记下来。
没过多久秦阙就登上擂台了,他打的是陌家家主,此人擅使弯刀,是当今南疆高手榜的前十。据说他的先祖就是从北境逃难到南疆的,以至于他的刀法与莫格拉的刀法极其相似,也极易被莫格拉伪装。
两人登上擂台,陌离摘下头顶的斗笠,露出脸上狰狞可怖的伤疤,他斜睨着对面的秦阙,似乎不打算将他放在眼里。
秦阙戴着一副银面具,右手提着藏雪剑,剑柄处还坠着一块莲花状的白玉。
林熙瞧着他,心中不免一阵落寞,他真是越来越像一位游历江湖的隐世大侠了,却也越来越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了。
比试开始之前,陌离抽出自己的弯刀指着秦阙,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你们中原武林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与我打擂台,可别被我打得趴在地上叫娘!”
秦阙自然不把他的狂妄放在眼里,只将藏雪剑抽出剑鞘,然后将那剑鞘随手一扔,精准插入了擂台外的石板地砖内。
石板自剑鞘往外裂出几道蛛纹,而他的剑鞘则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不为所动。
看台上的人无不为他拍手叫绝,要有此等实力,其必定内力深厚,少说也得是宗师级别的人才做得到。
陌离也瞧见了他的动作,眼里的轻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手指攥着刀柄,竟有一丝发抖。
不多时,锣鼓声动,比武正式开始。
陌离率先出刀,第一刀直劈面门,却被秦阙一个移步给躲掉了。
他紧接着换出自己的第二刀,手腕一转,弯刀陡然向秦阙的脖颈处飞去却又在接近脖颈时再次变换方向,他的手往下移了一寸,刀尖直对秦阙的腰窝,其变换之快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一刀。
可秦阙仍旧不慌不忙,他将身一转提剑往上,陌离的刀正中藏雪剑的剑背,连秦阙的衣角都没能蹭到。
就在陌离愣神的那一片刻,秦阙将内力灌输在剑身之上,往上一震将弯刀拍开,紧接着又朝前刺去,直逼他的面门。
陌离赶忙提刀防守,却也被秦阙那身后的内力生生逼退了数步。
经此一役,陌离也不敢再轻敌,拿出自己的家传刀法,再次朝秦阙攻去。
自己所学共十八式刀法,一招一式间巧妙相连,总是让人应接不暇,他就是靠着这一套刀法,在陌家小辈中可谓是难逢敌手,就是放眼整个南疆,也少有人能活着从他刀下离开。
可他的对手是秦阙,一个自幼练习万山刀法的人,一个从小生活在漠北战场的人。最擅长以不动如山克制变幻莫测,以绝对的力量来克制一切花里胡哨。
万山剑法一出,撼天震地,谁与争锋。
陌离只觉有无数大山朝他冲来,他的身体几乎要被这山给撞飞,而他手中的那把弯刀也已经处在碎裂的边缘,只需稍稍一弹指。
从小到大,他在平辈中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只见他瞳孔一缩,眼白迸发出无数血丝,当即就要提刀朝前砍去,大有同归于尽的趋势。
他将自己的内力全部灌输在手中的这把刀上,一刀挥出,引得擂台周遭狂风四起。
可是,就在即将碰到秦阙的那一刻,他的刀碎了……
银白色的刀身碎片坠落在擂台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瞬间,碎掉的不仅是他的刀,还有他那颗狂妄的心。
“铛……”
锣声再起,胜负已分。
秦阙……只用了两刀……就将他打败了……
他握着刀柄,单膝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流出来,这是他的骨气。
秦阙负剑离去,从拔出剑柄,到走到林熙的身侧,全程没有给陌离一个眼神,这也是他的风骨。
林熙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说:“恭喜陆公子首战告捷,祝你越战越勇,一路凯歌。”
“多谢。”秦阙伸手将他搂了过来,一把抱在怀中,细细嗅着林熙身上那令人心安的药香。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其他人都默契地没有去看他们,可林熙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们。
他将秦阙扯开,目光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偏远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这道身影一感受到林熙的目光就消失了,整得林熙根本理不清思绪。
“在看什么,找到影山了?”秦阙问道。
林熙摇摇头,说:“不是影山,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你还能认不出来人,你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哪儿去了?”秦阙牵着他的手坐在看台上,还不忘打趣他。
“被狗吃掉了。”林熙右手握拳,不痛不痒地打在秦阙的肩上。
秦阙连忙地抓住林熙那只锤向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而后又将其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说:“今天赢了,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林熙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稍一使劲便将秦阙一整个拽向自己,唇恰好贴上那人的耳朵,林熙朝那处轻吹一口气,幽幽开口,“今天晚上给你个奖励。”
眼瞧着秦阙的耳尖越来越红,可林熙仍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直到秦阙求饶似地望向他的眼睛,林熙才放过这人。
接下来是所以的比赛,他对阵的那个姑娘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却比陌离有礼貌得多,以至于所以对阵她的时候连出剑都温柔了许多。
可所以的剑温柔却致命,恰如那萦绕在清晖山的云雾,乍见令人心向神往,却不知雾中暗藏杀机。
这梁心蕊自然不敌所以,没一炷香的时间就已败下阵来。
所以刚打完没多久,苏翎也带着其他三处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都赢了,而且我没有在对手的身法中看到影山的影子。”
这本该是个令人高兴的事儿,可林熙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如果影山没有派人伪装成这些门派的弟子,那就证明他们仍然躲在暗处,而且说不定正在观察着林熙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熙拍了拍苏翎的肩膀,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厨房盯着,绝不可以给影山下毒的机会。”
“嗯,他们比赛打完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苏翎问他道。
林熙抬头看了看天,此刻竟觉得有那么一点力不从心,“下午……去各个擂台转转罢,然后找找影山的踪迹。”
“这样也好,就是你可别累着了,要是寒毒复发,这儿可没第二个小医仙。”苏翎摇摇头,扬长而去。
林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是既好笑又暖心,喃喃道:“可这儿有苏翎,烟雨楼第一医师。”
他们的午饭也是在看台这儿吃的,就在擂台旁摆了张方桌,桌上放了几瓶烧刀子。
谢霜倾和因为一齐过来的,因为一到这儿就忙着干活去了,谢霜倾则悠哉悠哉地坐在位子上等着开饭。
要说还是权力养人,这才两月未见,谢霜倾的气色便好了许多,人也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威严。
“谢家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林熙一边给她搬座位一边打趣她。
谢霜倾掩面笑了几声,打趣回去:“林楼主都到清晖山了,怎么不也打打擂台?”
“因为我家有陆沧啊。”林熙一把揽过秦阙的肩膀,满脸自豪,“我们家陆沧就可以给我把魁首夺回来,哪儿还用得着我出手呢。不像谢大小姐,还得亲自出马。”
这话倒也没把谢霜倾气到,反而令她陷入了思考,谢家确实需要一批更年轻的血液了,光靠她一人,是撑不起谢家门楣的。
“多谢林楼主提醒了,等武林大会结束我就开门收徒,过个五年十年的,我谢家一定会重回巅峰,而且肯定比你们烟雨楼要强。”
林熙嘴角一斜,眼中终于重新见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行,我们烟雨楼就这么等着。”
待众人都落座席间,远处又来了一个故人……李研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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