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烟云战火屠戮传遍举国上下,曾一凡大军对敌军对垒,战事一度陷入焦灼,任何一方都处于一种濒临崩盘的边缘,若是谁稍松一口气,就有被颠覆的可能。
战报一封一封的传入王都,大臣在殿堂唇枪舌战,接连败仗,痛失烟云,李垣林极力压制着心中怒火,将王命传达前方,并下令将国库的军饷和粮仓迅速运往前方。
终于,又一封前方的信,让李垣林下决心决定亲征。这是木河鱼的来信,信报内容言简意赅,大致是曾一凡大军损兵折将,兵源匮乏。木河鱼所在兵营也将在下个月开拔奔赴战场。
如信里所言,李垣林始料未及的事还是发生了,曾史**远比想象的要彪悍的多。着些诚然都拜先帝所赐,养虎为患,以至于现在的萌生毒瘤难以拔出。战事紧迫,朝中无人善战,为今之计只有御驾亲征。
信后,木河鱼又附了令一封信,李垣林得知赵真被救的消息,也得知他失忆的消息……
能从死人堆里活他一个,李垣林心中隐隐有些莫名之感,既说不上欣慰,也说不上悲怆,只是淡淡的,像是一根极细针刺在心头,有点疼但却不多,却在这几日每每爬上心间,让他难以入眠。
亲征在即,王令一下,满朝哗然却又无可奈何,先帝重文轻武,早在当年赵廉被赐死后,老的武将大都卸甲归田,徒留了一个老的不能再老曾一凡。而新进武将却毫无经验,后者更被太平盛世给养废了。
李垣林亲征,合计大军50万,浩浩荡荡从王都出发,直奔烟云前线。曾一凡所在前线大军士兵听闻陛下御驾亲征,深受鼓舞,士气高昂,小范围的胜了几场仗。
待50万大军抵达曾一凡大军的100里时,已然刚好1个月。战事依旧焦灼,曾一凡有援军,敌方也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草原人善骑射,本就经常在边陲小镇打家劫舍,反而战力彪悍,比之中原士兵要勇猛不少。
木河鱼早已在大营百里之外的山口迎驾,李垣林低垂的眼微微抬起,便看到众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赵真恭顺的跪在木河鱼的一旁,并未向他这里窥上半分。
他慢慢走下车碾,向木河鱼走去,道:“都起来吧。”
众人得令,都站了起来。除却木河鱼,众人依旧目光低垂,神情严肃。
“你失忆了?”李垣林转而问向一旁的赵真。
赵真未及反映,只觉腰间被木河鱼轻轻一捣,这才抬眼向李垣林的方向看去。
只见眼前的帝王身着玄色衣衫,生得一张极为好看的容颜,美得不可芳物。此刻,他一双带着威严的丹凤眼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回禀陛下,是的。”赵真收回眼神,继续低头道。
“身体可好些了吗?”李垣林继续道。
“回禀陛下,现在已无大碍。”赵真头埋的更低,他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帝王如此关心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难不成是因为烟云只有他一个活下来的缘故?
而赵真不知,他这声陛下叫的极为顺口。以至于李垣林心里又莫名的刺痛了些,那个追着身后叫他“家主”的少年已渐行渐远,李垣林收敛心神,看向赵真。
赵真黑了些,瘦了些,个子也长高了很多,看着也跟他身形一般无二。眼前的少年说话铿锵有力,哪里还有半分竹林时的影子。
这孩子终是长大了。
李垣林心中悻悻,不觉有多了几分遗憾,他顿了顿,轻轻的拍了拍赵真的肩膀道:“你……辛苦了。”
李垣林不知要说什么,久别重逢,赵真失忆,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帝王,对一个士兵能说什么?冲锋陷阵不容易……还是慰问几许……
木河鱼看了一眼此情此景,开口道:“陛下,舟车劳顿,请先移步到大营吧。”
李垣林顺势,也就不再问不再说,任凭木河鱼将他引向大营之中。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沙盘上,有两军对垒的场景。为今,烟云被占,敌人将战线向前推进了200里,又凭借两座天险之势的山峦重挫曾一凡大军。
好在,曾一凡坚守,未尝让敌军深入中原复地,若是曾一凡这里被撕开个口子,那么中原大地将永无宁日。
然,敌人也深知这一点,故而昼夜交替,一刻不停的攻打曾一凡大军所驻扎的地方。
木河鱼在沙盘上用小旗子复述自烟云覆灭以来所有大大小小的战事。李垣林听得仔细,赵真站在一旁也听着。
他虽失忆,但木河鱼说救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家主想必就是眼前的皇帝陛下。赵真初见新帝便已吃惊不已,原想家主也就是高官侯爵,岂料竟是当朝陛下。
赵真又偷偷用余光看了眼皇帝,李垣林生得璀璨夺目,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无形之中,又带着难以接近的疏离感,想来帝王之路,孤家寡人,又岂会有亲近的感觉。
赵真心中既认定,便觉过去种种虽难以记起,但他不过是个下臣,对于王命必当服从砥砺前行。
“烟云覆灭,你怎么看?”李垣林忽然发问,他目光平淡的看向赵真。
赵真被打断绵延思绪,当即回应道:“烟云覆灭,看似不可思议,却在情理之中。”
此言闭,木河鱼毛骨悚然,他连忙打圆场道:“陛下,赵真失忆后病的不轻,想来还没有恢复,你全当他胡言乱语。”
李垣林并未嗔怒,也没理会木河鱼的解释,反而追问道:“你为何这样说,可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赵真思忖片刻,开口道:“烟云城坐拥天险之势,本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有三大错,导致烟云覆灭。”
李垣林:“哦?哪三大错?”
赵真:“这第一错,便是没有利用地形优势。烟云城背靠两大天险,本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并未被重视起来,守城士兵太少。”
赵真顿了顿,继续道:“这第二错,则是用人有误。守将高义逃亡,至今不知所踪。而马昊到达时,烟云城已经是强弩之末,错过了最佳的战争时机。”
李垣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眼前的少年不由让他眼前一亮。
赵真随即继续道:“这第三错,便是先帝之错……”
“大胆!”赵真还未说罢,木河鱼眼疾手快的将其打断。自赵真醒来,他所做所言,一件比一件离谱,这个人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影子。
李垣林看向木河鱼,道:“朕恕他无罪,你就让他说吧。”
赵真看向李垣林,目光中带着些许感谢。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大胆的直抒胸臆,但眼前的皇帝总让他有种笃定和信任,他信他是明君,容得下真实。
赵真道:“烟云城一战,能战的将士不少,但是能指挥将士打仗的将帅却是极具匮乏的。这大概是因为之前,先帝不重武将,和平让武将平庸自持,故而才会有高义这样叛逃的人。所以,先帝有错!”
李垣林目光所及,赵真恍如当年的赵廉一般,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这数月的离别,少年心智已不是过去那样的单纯。赵真对时局的把控,虽是简单数句,却远超于朝堂之上的一些武将,且他能不惧皇权,大胆直言,着实令李垣林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赵真不解,他看向脸上带着一丝冷意又带着一丝严肃的李垣林,不知陛下到底赞同他的观点,还是反感于他的观点……那种读不出的感觉,让他慢慢感到冷汗直流。
天子面前,岂敢胡言,又岂敢真言,难道他真的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随即,在木河鱼的眼神示意下,赵真连忙跪在地上,大声道:“陛下之前说过,会恕我无罪的。”
李垣林见状,不怒反笑,赵真虽是失忆,但他还是会做些和以前一样有些可爱的事,不过倒是比以前会讨巧了些,竟拿他的承诺来要求他。
李垣林大笑道:“赵真啊,你何罪之有。朕还要重重的奖赏你!”
赵真抬头,他从冷汗直流到不知所措,也不过是天子的一句话而已。
李垣林坐在塌上,他高兴的说道:“赵真,朕已经为你父亲平反了。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你不愧是赵廉的儿子。朕要封你为将,让你领兵!杀回烟云!”
“赵廉?儿子?”赵真不明所以,他用试探性的语言问道。
“哦。朕忘了你失忆。你只管记得,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赵廉之子。你不能令他失望,也不可令我失望!”李垣林回道。
赵真闻言,讷讷的点了点头。好多事他还不知晓前因后果,自他醒来,这一出出恒生的枝节大概是因为一个叫赵廉的父亲吧。
军营里,赵真受封的消息,不久便从大营传遍举国上下,而更令人们惊讶的确是赵廉之子的身份。
传闻中,赵廉骁勇善战,又有勇有谋,自他率兵打仗以来,从无败绩。然而后来遭萧允谗害,被先帝下令腰斩于市,家人也死的的一干二净……没想到,战神之子竟然还存活于世。
赵真只得从旁人的嘴里听得七七八八,许是失忆,他毫无感觉,赵廉的传说是人们心中的传奇和楷模,而他不过是承了先人之势的小兵。
而他从烟云城的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事,此刻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而赵真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评判……有更重要的东西,远比虚名来的紧。
战事临近,赵真作为先锋将领,在沙盘上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战事的各种可能。他数夜未眠,殚精竭虑,那些被屠城死去人们的面容时常出现在塌的眼前。
战争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他即将要杀回去,给死在这场战争里的国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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