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烟霭笼罩大地,将整个世间从睡眼惺忪中打开。天才蒙蒙亮,军营里的伙夫军早已劈柴、灌水、起火、烧油一气呵成,做出了喷香的早饭。
赵真揉了揉眼,看向一旁,李垣林也同时醒了过来。这如梦的场景应了一夜的荒唐,他们不知为何都笑了起来......
穿戴完毕,用过早饭。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倒也不是为了规避什么旁人的口舌,而是两军和谈彻底未结束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也有一事尚待查清,那便是曾一凡同曾史朝厝,他们之间是否暗中勾结。
正午未至,赵真就看到曾史朝厝被人从营帐拉了出来,五花大绑的捆在军营的正中央。之前,李垣林下达的命令早已悉数传达给所有士兵:在不伤及曾史朝厝的性命下,随意处置。
今天士兵们准备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除了尿盆,还有大粪,以及烂菜叶子等。说到诛心,李垣林敢做第二,便没人敢做第一。
被敌人言语侮辱,行为藐视,对于从军之人来说可比死还难受。只是,赵真不知道为何曾史朝厝没有像曾一凡那样咬舌自尽,莫不是他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又不像!因为昨日的曾史朝厝便同李垣林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就绝不是为了苟延残喘。
究竟是为何呢?
赵真看到曾史朝厝的表情,比昨天刚送进来,要平静很多。
对于围观朝骂的人群,曾史朝厝眼睛也不抬一下。随着,众将士越骂越难听,曾史朝厝依旧稳如老狗......众人便开始新一轮的侮辱——以实际行动去侮辱。
一盆又一盆的屎尿,一堆又一堆的烂菜叶子,齐刷刷的泼向曾史朝厝,很快他便像是一个用屎尿糊住的人。这场面异常让人反胃,虽隔得远,但那股屎尿的臭味,无孔不入的钻到赵真的鼻翼里。
他不由的摆了摆手,力图冲散鼻翼前的臭味,但却徒劳,气味之冲,令之前泼屎泼尿玩的不亦乐乎的士兵,都开始退避三舍。
想到,曾一凡醒了便能同曾史朝厝当面对峙,既然十五先生的换感之术,既然苏木应允,那么便要早做打算了。
思及于此,赵真疾步向十五先生的营帐走去,
掀开营帐的帘子,小童露出欣喜的神情,他早已按捺不住的扑向赵真的怀,道:“小哥哥,你怎么不经常过来找我玩呀!”
赵真摸了摸小童的头,笑道:“贪玩!”
随即,他看向正在给曾一凡施针的十五先生,问道:“先生,他好点了吗?”
十五先生摇了摇头道:“毒入肺腑,伤及下身,最多三天内必须施行换感之术,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真又环视一周,确定苏木不在,便问道:“那个苏木同意换感之术,他人去了哪里?不是说他愿意的吗?”
十五先生停下手中的活计道:“刚出去,他自然愿意。不过,他说要等明天才可以进行。”
赵真不解道:“为什么?”
十五先生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随即道:“既然苏木说了明天,那就明天吧。毕竟,换了五感的那天起,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瞎子。而且,还是个下半身瘫痪的人。”
赵真诧异,之前只知苏木会瞎,但为何会成为瘫痪呢?
十五先生看出了赵真的意思,便解释道:“曾一凡中毒已经太深了,需要用半身的经络去做疏通,所以苏木的正常经络会换在曾一凡的身上。”
赵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曾一凡,问道:“苏木知道自己会瞎外,下身也会瘫痪吗?”
十五先生点了点头道:“知道。所以,今天也是他作为正常人的最后一天。就随他出去走走,看看吧。”
想到这里,赵真忽然记起了一个女子的面庞:曾诠!
他记得之前曾诠和苏木曾无意之中闯入过竹林宅邸,莫说当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主仆二人的关系不像明面那么简单。
苏木愿意给曾一凡换自己的经络,其中有一部分是报答曾一凡的教养之恩,而另一部分多少也是为了此女。毕竟曾一凡是曾诠的父亲。
赵真向前走了走,自上一次曾一凡咬舌自尽后,已过数日之久,见曾一凡呼吸平稳,面色如常,看着倒也不像中毒很深的人。
不过,自曾一凡兵败之后,便能从他后续的行为能知晓:这人是个拧巴的人,也极为自命清高!若说这样的人和曾史朝厝勾结这样的话,赵真定然也是不会相信的。但若查清原因,还需讲求证据!
“十五先生,我恢复记忆了。多谢你将我从鬼门关救出!”赵真转身,忽然开口道。
十五先生吃惊,研究天蚕多年,从楼兰古国的那些个案中可从未有过恢复记忆的人,这种情况极为罕见。
“你……恢复记忆?真的?”十五先生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的,全然恢复。”赵真笑言。
“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十五先生围着赵真左看右看道。
“几日之前的事。”赵真回道。
十五先生迅速拿来一张纸一支笔,连忙记载下来。除此,他又问了赵真一些问题。做罢这些,他表情一脸高兴!
“你的珠子被我用掉了,救你的时候!”十五先生边看记载,边笑着说道。
赵真点点头,即使再珍惜,也是件死物,而今他得到的,一串珠子是绝不能相比较的,他早已心满意足。
营帐外,士兵们玩的风生水起。莫说要新仇旧恨一并算,就是为了之前死去的同袍,他们也要尽最大恶意的去折辱曾史朝厝,嘻嘻哈哈,场面一度喧闹不止……
二个时辰后,曾史朝厝游行结束,他被人用冷水浇灌,随意冲洗后,便又押回所在的营帐。其身上的臭味经久不散……
待众人退去,一个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此人,竟是苏木!
曾史朝厝睁开眼,表情耐人寻味道:“素摩尔,哦,不,你现在是苏木,我等你很久了……”
苏木冷言问道:“我的母亲呢?”
曾史朝厝没有回答,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回忆辗转到苏木的儿时……
苏木原名:曾史素摩尔,生母原为曾史朝厝的侍女,但因其母亲常年供各种贵族把玩,所以朝厝并不认为素摩尔就是他的儿子。故而,在其长到十岁时,将其抛弃于荒野,任其自身自灭。后被驼队商贩带走,辗转多处买卖,终于十二岁时,被曾诠赎出,带入曾府,按其心意起名苏木。
此刻,曾史朝厝早已受够了中原士兵的折辱,恨不能一死了之。但他埋下的这颗棋子必须要完成使命,方可泄愤!
苏木不顾曾史朝厝身上的恶臭,他又靠近了些,再一次问道:“我的母亲呢?”
曾史朝厝冷哼一声道:“要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先告诉我,李垣林身上的毒下了没有?”
苏木冷声道:“你觉得你现在的境遇,还有谈判的筹码吗?”
曾史朝厝笑道:“是没有,但用你母亲,足矣!”
苏木恨不能当即杀了他,但他只是喉咙哽了哽,便道:“已经下了!”
曾史朝厝不信,眼神阴狠道:“那为何,他还没有死!”
苏木淡然道:“和下在曾一凡身上的毒一样,需要一些时间。”
曾史朝厝嘴角扯动,他思索片刻后,道:“素摩尔,你以你母亲立誓,若是你所言为假,便让她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无法,早知曾史朝厝多疑,苏木当即起誓。
如此这般,曾史朝厝也安心了,他笑得张狂。谁说他输了!就是他要死,也要拉着李垣林一起死!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的母亲究竟在哪里?”苏木克制心中的恨意,言辞恳切道。
曾史朝厝回味几许,表情玩味道:“那个贱女人意图逃跑,被我抓来厚赏给底下的万千士兵了……不知死活,但估计是已经死了吧。”
听闻此言,苏木恨极,他发狠的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对待我的母亲吗!既如此恨我!你们当年何必生我?”
曾史朝厝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他好像听到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随即道:“你母亲是部落里贵族的玩物,谁是你这杂种的爹!你怎敢认我朝厝就是你的父亲!”
苏木惨笑:“那你去死好了!我犯的错我也会赎罪!”说罢,便在曾史朝厝的身上捅了过去。
“这样也好!”曾史朝厝求仁得仁,死对他来说已近乎施舍。回忆涌现:在十几年前的某日,一个孩童呱呱坠地……那女子抱着孩子,跪在他身前,哭喊道:“这真的是你的孩子!”他冷莫道:“是吗?我不信!把这杂种扔了……”
黄昏时,有人发现曾史朝厝死于营帐。
众人赶来,发现曾史朝厝的身上被捅成蜂窝状。在他身旁,一个少年双眼无神,几近呆滞,他手持一把匕首,正一刀接着一刀的捅向已经死去多时的曾史朝厝,而他手法连贯,似乎是出于惯性,而根本停不下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