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娘还心有余悸地看着床上的郭师兄，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刚才差点被拧皱的衣领，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魂不守舍地缩在椅子上。

寒江月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缩成一团的林巧娘。

她环视了一圈房间，看见床上那人已经重新昏迷过去，绷带隐隐渗出血色，眉心微微皱了皱，目光转向林巧娘：“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巧娘立刻挺直了背脊，吞了吞口水，飞快地把事情讲了一遍，重点强调自己差点被郭师兄拧断脖子，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

“寒姨，你让我看着他，可他差点把我给掐死了！”她摸着自己被抓过的衣领，眼里带着几分不满，“这人疯得厉害，怎么还让他住这儿？”

寒江月听完，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到床边查看郭师兄的伤势，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若真疯了，你还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林巧娘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是……刚才那人虽说力气大得吓人，但真正发疯的话，她怕是已经被甩飞出去摔个半死了。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反正也吓人得很……”

寒江月伸手给郭师兄重新压实被子，确认他不会再乱动，才站直身子，拍拍林巧娘的脑袋：“你可以滚去睡觉了。”

林巧娘：“……就这？”

寒江月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变：“不然呢？”

林巧娘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自己刚才差点被掐死，寒姨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太不讲究了吧！可她看寒姨那副神色，也知道自己争不过，只能愤愤地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巧娘推开房门，屋子里烛火微弱，带着一丝静谧的暖意。

她瞄了一眼桌子，顿时眼睛亮了。

桌上放着几块蒸鱼腊肉和两个面饼子，盘子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字迹潦草：“怕你饿，吃完快睡。”

林巧娘嘴角一勾，果然，寒姨还是疼她的。

她这会儿又累又饿，顾不得许多，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抓起一块腊肉塞进嘴里，咸香醇厚，带着冬日特有的风味。她又撕了一小块面饼，蘸着鱼腊肉的油，一口咬下去，满足得直眯眼。

——这才是日子啊！

她原本还在生寒姨罚她跪、让她看病人的气，可这会儿，嘴里咬着腊肉，心里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没一会儿，她吃得肚子暖暖的，倦意便涌了上来。她揉了揉眼睛，连漱口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踢掉鞋子，往榻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眯着眼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了一个对时，林巧娘被一阵咀嚼声惊醒。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抬头，正看到房间的小桌子旁坐着一个人，埋着头猛啃她的腊鱼腊肉。

林巧娘愣了一下，等看清楚那张圆乎乎的小脸时，顿时炸毛：“红拂！”

红拂正捧着一块腊鱼啃得满嘴油，听见林巧娘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噎住。她飞快地咽下去，抬头对林巧娘一笑，嘴角还沾着点油渍：“你醒啦？”

林巧娘的嘴角狠狠抽了抽，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气得指着她：“你干嘛吃我的腊鱼腊肉？！”

红拂理直气壮地咬了一口饼子：“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敲门都不醒，自己进来一看，咦？还有腊肉没吃完，那不吃白不吃。”

林巧娘气得咬牙切齿，翻身下榻就扑过去：“你给我放下！”

红拂眼疾手快，一把抓起盘子，跳到桌子另一边，张嘴咬下一大块腊肉，边嚼边道：“巧娘，你真小气！”

“你才小气！那是寒姨留给我的！”林巧娘一边喊，一边绕过桌子去抢，可红拂年纪虽小，身手却极为灵活，她一边躲一边往嘴里塞，硬是把最后一块腊肉给吞了下去。

林巧娘眼睁睁看着她咽下去，气得跳脚：“你这个馋鬼！”

红拂拍拍小肚子，心满意足地坐回椅子上，朝她笑嘻嘻地眨眼：“巧娘，你生气啦？”

林巧娘瞪她，双手叉腰：“废话！”

红拂晃着腿，一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笑嘻嘻地道：“那我下次给你买糖葫芦赔你怎么样？”

林巧娘一愣，嘴巴抿了抿，犹豫了一下。

糖葫芦……好像也不错？

她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嘴里仍然不服气地嘀咕：“下次不许再抢我的吃的了。”

红拂笑得眼睛弯弯，乖乖地点头：“好，下次一定。”

林巧娘翻了个白眼，心想下次一定才怪！但她也懒得再追究，毕竟红拂是真舍得给她买糖的，比某些假和尚强太多了。

林巧娘四顾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小桌子上摊着几本从戏班子那里买来的画本，都是些讲江湖侠客的传奇故事，边上还有红拂画得歪歪扭扭的“侠士”，一看就是照着画本上临摹的，可那双手画得像鸡爪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大侠。显然全是红拂的手笔。

“你这画得也太丑了！”林巧娘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指着画上的侠客，“这叫大侠？明明是个鸡爪侠！”

红拂一拍桌子，气鼓鼓地抱起画本：“你懂什么！画画要讲意境！”

“意境？”林巧娘乐得直拍大腿，“那你这意境……是个鸡飞狗跳的大侠！”

两人笑闹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林巧娘翻了个跟头，正要向红拂炫耀自己的轻功，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寒江月站在门口，眉毛微微挑起，目光落在满屋狼藉的画纸上，又扫了扫林巧娘和红拂一脸汗水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开口：“巧娘，你不是一直想见大侠吗？”

林巧娘一愣，翻跟头翻到一半，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爬起来一脸激动：“郭师兄清醒了？”

寒江月淡淡地看着她：“就在隔壁运功，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要！”林巧娘精神一下子来了，眼睛都亮了。

她一直向往江湖，而大侠更是她从小听故事听到大的梦，如今客栈里住着个真刀真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侠，她怎么可能不去看？尤其是这位郭师兄，一看就很有故事，比那些戏本子里虚构的侠客还要吸引人。虽然他差点掐死自己，但是现在清醒了，寒姨又在一边，她可不怕。

她扭头看了一眼红拂，红拂立刻摆手：“我不去，我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呢。”

林巧娘哼哼两声，一甩袖子，兴冲冲地跟着寒江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