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缓缓暗下,夜幕如墨般悄然蔓延,柳庄主细心周到地为沈烟与鼎之二人,安排了庄主府内舒适的住所。
沈烟轻轻吹熄了烛芯,静谧的夜晚温柔地将她笼罩,引领她缓缓步入梦乡。
在那如梦似幻的梦境里,金陵城宛如被一袭洁白的羽衣所覆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肆意飘洒。一个娇弱的女孩,正瑟缩在紫宸殿的角落里,双手紧紧掩着口鼻,晶莹的泪水在脸颊上缓缓凝结,化作冰珠。殿外,传来声声凄厉的呼喊,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奶娘、宫女、太监……还有她至敬至爱的父皇。
“皇兄,别怪我。”那人声音透过殿门传来,带春几分醉意,“这江山,本该就是我的!”
“景琰!朕待你如亲弟……”父皇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令人心悸的沉闷声响,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撞击在她的心间。
她紧紧咬着下唇,腥甜的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透过镂空的花窗,她眼睁睁目睹那人手持沾满鲜血的大剑,傲然跨出宫殿,一队身着黑衣的侍卫,如同鬼魅般紧紧相随。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那剑闪烁着令人胆寒的蓝色幽光,显然,剑上涂有剧毒。
“找到公主了吗?”他问身旁的侍卫统领。
“回禀王爷,尚未……”
他猛地转身,剑尖如毒蛇吐信般,冷冷地抵在统领的咽喉上,怒声呵斥道:“简直是一群废物!一个小女孩,能藏到哪里去?马上给本王搜出来!”
公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心里清楚,他所追寻的并非是她本人,而是一个影子,一个与她那早已逝去的恋人面容相似的幻影。
三日后,随着侍卫们粗暴地破门而入,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她换上兄长服饰的身影。她的头发利落盘起,脸上涂抹着灰尘,脊背挺得笔直,宛如标枪。
“衍……衍殿下?”侍卫们愣住了。
她刻意模仿哥哥那冷冽的语调,呵斥道:“敢擅自踏入本王的寝宫,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个谎言本不该成功,然而命运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转机——皇兄的尸体在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萧景琰,在看到那张与沈衍有七分相似的脸时,竟突然改变了主意。
“南平王?”萧景琰抚摸着她的下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好,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南平王沈衍!”
沈烟骤然从梦中惊醒,眼角缓缓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诉说着内心如翻江倒海般的波澜。
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中衣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凉意刺骨,连带着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发颤。
院院里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唯有廊下挂着的铜铃,被微风轻轻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越。沈烟抬手按向额角,掌心触到的鬓发黏成一片,而四肢却仿若坠上了沉重的冰砣,连指尖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又做这个噩梦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被褥上被冷汗洇出的深色印子,仿佛想要在那团湿痕里,将方才的噩梦生生剜掉。
随着夜色愈发深沉,鼎之的房间内,唯有一盏孤灯,在黑暗中默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光晕如同一圈淡淡的涟漪,勉强环绕着半张铺着精致暗纹锦缎的床铺。
鼎之反手解下束在脑后的玉扣,那银色面具随着系带松脱,“咔嗒”一声,轻轻落在眼前的木案上。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的面容——眉骨锋利如刀削斧凿,鼻梁挺直英挺,只是左额一道浅疤,从鬓角蜿蜒蔓延至眉峰,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鼎之抬手按了按眉心,白日里强撑的疲惫,在此刻如潮水般漫涌上来。指尖触到面具边缘残留的凉意,他才恍惚觉出几分真实。
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窗纸上缓缓显现出一个细长的黑影。那影子紧紧贴在窗棂上,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房间里的情景。
鼎之周身的气息陡然一沉,他未发一言,只是迅速抄起桌上的镇纸,脚尖轻轻一点,便如鬼魅般无声地滑向窗边。就在那黑影再次悄然逼近之际,他猛地拉开窗户,随着一股裹挟着沙粒的寒风呼啸涌入,手中的镇纸已然如流星般向那黑影疾射去。
“谁?”
面对飞来的镇纸,黑影反应迅疾,侧身一闪,发出一声闷哼,随后立刻转身,朝着回廊的尽头仓皇逃窜。鼎之怎会轻易放过,迅速提气追赶,墨色的衣袍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流畅而凌厉的曲线。他们一前一后相继越过假山,那黑影在慌乱之中,不慎被石缝绊倒,一卷东西随之“哗啦”一声落地。
鼎之趁着对手分神的瞬间,迅速逼近,准备将其一举制服。然而那黑影却如幽灵般灵活,巧妙闪避,瞬间隐入桃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只留下那卷被踩脏的纸。鼎之弯腰拾起,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他紧紧捏着纸卷,指节泛白。此事太过蹊跷,得赶紧去找沈烟!
心中念头一闪,他即刻转身,步伐匆匆,径直朝着沈烟的卧房走去。寒风如刀,刺痛着他的脸颊,但他已顾不得这许多。
鼎之咬了咬牙,将纸条揣进怀里,加快了脚步。
正当沈烟即将重归梦乡之际,三声细微的响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她立刻提高了警惕,一个神秘的身影悄然滑入了屋内。
沈烟心中暗忖:“难道有采花大盗?竟然能潜入庄主府邸!”随即迅速握紧了枕头下的短刀。不等对方反应,沈烟已攥紧刀滚下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青砖上。那黑影被纱帐缠住双臂,正伸手去扯的瞬间,她瞅准空隙矮身贴近,左臂猛地环住对方膝盖弯,右肩狠狠撞向他大腿根——这是幼时跟着护院学的巧劲,专破男子下盘。黑影果然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沈烟趁机旋身绕到他身后,左手揪紧纱帐往他脖颈后一勒,右手短刀尖抵住他后心,声音因后怕带着颤,却咬得极紧:“再动一下,这刀便不客气了!”簪尖刺破外袍布料的触感传来,对方果然僵住,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倒不似寻常歹人那般粗野。沈烟将他擒住,点亮了油灯,终于得以窥见那个盗贼的真容,原来是一位眉眼精致、气质非凡的俊美公子。
“你是谁?”沈烟警惕地问道。
鼎之这时才意识到,他在追逐黑衣人的过程中过于急切,以至于忘记了携带自己的面具。
“我啊……我是柳庄主的门客,也是奉命来探案的。”话音未落,沈烟便稍稍解除了对他的束缚。但他还未完全站稳,沈烟的刀尖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谁派你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沈烟追问道。
“我叫……”鼎之的心脏在胸腔内急速跳动,紧张感如影随形,“我姓叶,名少泽。是家中长辈派过来的。这是我的玉佩!”他迅速从腰间解下那块刻有“叶”字的玉佩,递给沈烟细看。
沈烟带着几分猜疑,最终还是放下了武器,紧接着便提出疑问:“你来我的房间,究竟意欲何为?”
“嗯,有位叫鼎之的公子,他有事先离开了,不过他给我提供了一个信息,就写在这张纸上。”他说罢,将那张纸条递给了沈烟。上面写的是:柳无眠 十五 后山密室。
“这个鼎之,怎么突然走了?太不负责任心了,哼!”沈烟的话语刚落,少年便轻声附和,言语中透着丝丝赞同,生怕她瞧出些什么端倪。
沉思片刻后,沈烟恍然大悟,发觉石碑下的字迹与“鬼文”纸条的笔迹惊人相似。而今正值十五之夜,她迅速整理衣物,与叶少泽一道,准备探秘那隐藏的密室。叶少泽暗暗松了口气。
午夜时分,两人终于寻到那间密室,凭借着卓越的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在摇曳的微弱火光映照下,沈烟清晰地看见了室内的景象:十二个陶罐整齐地排列着,每个罐前都燃着白烛,幽幽的烛火闪烁不定,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每个罐身上,都贴着村民的名字。
“祭坛?”叶少泽揭开了一个陶罐,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缠绕的头发和一张血迹斑斑的契约。
沈烟轻轻展开了此契约,其上镌刻着冷峻的承诺:“王小五,愿以生命之年,换得金银满仓。兹立此约,永为凭据。”
“这不是鬼事 ,是人为。”她突然明白过来,“柳无眠在装神弄鬼,用三眼鬼魅掳人,逼他们签下契约!”
她又沉浸在回忆之中,柳无眠在向他们讲述村民们的遭遇时,为何对于交易细节如此了如指掌。原来,他便是幕后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在此刻,密室之外传来阵阵脚步的回声。叶少泽迅速将沈烟拉至一旁,两人悄然融入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有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正是柳无眠!他身后跟着两个戴着三眼面具的黑衣人,他们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村民。
“放到祭台上。”他的声音不再温润如玉,而是透着些许疯狂与狰狞,“这次要换此人妹妹的姻缘,让他按手印。”
“在奇斋相处之时,我一直视他为正直之士,怎知他竟这般狡诈,设下陷阱让我们一步步步入。难道说,我们也沦为了他某个神秘仪式的牺牲品?”沈烟心中暗自思忖,忧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沈烟的手刚触及短刃,便被叶少泽制止。他微微摇头,示意柳无眠腰间那个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锦囊。
“是蛊”,叶少泽用唇形字句无声地透露,“便是那些村民受控的根源。”
柳无眠骤然转向暗影之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身吧,你们无法逃过我的眼睛。”
可是,柳无眠究竟是如何察觉到他们藏身在那里的呢?
刹那间,剑锋闪过,寒光乍现。
在沈烟的短刃与叶少泽长剑的寒光交错闪动中,两名三眼面具的守卫瞬间倒地。柳无眠则不紧不慢地撤退到祭坛背后,从锦囊中拿出一只碧绿色的虫子。
伴随着他那狰狞扭曲的笑容,他缓缓道出:“醉梦蛊之下,你们将步上那些村民的后尘,变成我的牵线木偶。”
蛊虫挥动着翅膀,如一道绿色的闪电般迅速扑来。叶少泽刚要闪避,却发现那蛊虫的速度异常迅猛,眼见就要撞上沈烟。他毫不犹豫地挺身阻挡,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同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沈烟欲伸手拉住他,却被柳无眠那邪恶的笑声打断:“他已经是我掌中之物,你若不想变成我的傀儡,最好现在就走,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九……”沈烟无暇顾及叶少泽,只得施展轻功,匆匆逃离。
“去把她给我抓回来!”柳无眠又拿起一个盒子,向其中滴了一滴血,站在一旁的叶少泽立马抬起头,像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似的,身形一闪,出了密室,往桃林飞去。
画面一转,夜晚的桃林弥漫着一股诡秘而阴森的气氛。夜雾如轻纱般漫进桃林,枝桠间残留的花瓣早被打湿,沉甸甸地坠着,仿佛是谁将胭脂水粉倾洒在了墨色之中。风过处,桃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时而像是女子低低的啜泣,时而又似细碎的脚步踩过腐叶。月光被密匝匝的枝桠剪得支离破碎,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白影,风吹影动,倒像是无数只手在泥里挣扎扒拉。而此时,一个少女正在桃林中慌乱地找寻出路。
忽然间,她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人紧紧跟随,猛地一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叶少泽的身影,令她心中大惊,慌忙加快了步伐,直至奔跑起来。
“看针!”随着上官秋月那轻柔却坚定的嗓音响起,一根银针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精准地刺入了叶少泽的颈项。霎时,他的眼中重现了往日的色彩,身体缓缓滑落。
“你没事吧?”沈烟赶忙轻轻扶持着叶少泽,此时,一片绣着水仙图案的手绢从他衣领间悄然滑落,被沈烟拾起。这一幕,让叶少泽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手帕怎么这么眼熟……哦!” 随着她的停顿,叶少泽感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强烈地撞击着胸腔,紧张至极,“这是我之前在桃林弄丢的手帕。”又一次,少年长长地吐出一口舒缓之气,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赶紧走吧,柳无眠快要追上来了……”上官秋月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奸笑。
突然之间,一座巍峨的山墙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横亘在三人面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无情地阻挡了他们的道路。
“只能硬刚了!”叶少泽神色坚定地说道。
“没事,我有办法。”上官秋月的话语刚落,柳无眠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乖乖束手就擒吧!”正当柳无眠准备施展醉梦蛊之际,他惊愕地发觉叶少泽竟然神秘地摆脱了他的控制。
“你怎么醒的!”他气愤地说道。
正当此时,上官秋月步伐沉稳坚定地走出,手中紧紧握着她的银制细针。
“我替他解了醉仙散。”
“什么?这醉仙散可是无药可解,你怎么会……”柳无眠心中的惊疑如涟漪般层层扩散,他的面容也随之紧绷,透露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寻常医官或许力有不逮,然而你似乎忘却了一段尘封的往事:二十年前因你而亡的神医上官明,他有一个女儿,尚存于世。”
“你是他的……他的女儿!”
“你,柳无眠,二十年前就开始行此恶事。我的父亲因觉察到你的罪行,不幸被你通过蛊术逼至绝境,无奈选择了自杀。多年以来,我日夜钻研医术,日益精进,为的就是要揭开你隐藏的罪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上官秋月从沈烟手中接过剑,一步步坚定地向柳无眠逼近。但见柳无眠毫无惧色,反而仰天狂笑起来。
“你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话刚落音,远处密室突然剧烈震颤不已,陶罐一个接一个地炸裂开来。沈烟眼睁睁目睹一股黑气如汹涌的潮水般自密室涌出,迅速凝聚成朦胧的人影,直扑向众人。
“闭气!”叶少泽大喝一声,挥剑奋力破开缭绕的烟雾,毫不犹豫地将沈烟护于身后。她瞥见了他脖颈上突显的青筋——那是他凝聚内力至巅峰的迹象。
上官秋月猛然投掷出三枚银针,其尾端的红线在空气中交织,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遭此一击,那团黑气凝聚的形体发出类似婴孩哭泣般的凄厉声音,随即扭曲变形,最终归于虚无。
“母蛊在他手上的盒子里!”她厉声道,“快毁了它!”
亲爱的读者们,别急,本篇故事还有额外的番外篇等待揭晓,待全书完善后,将一一为您呈现[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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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错认采花贼,一同探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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