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阿叶的眼神不那么冰冷了,反而带了一丝温情,甚至是欣赏。
申如月带着笑意,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一路看过来,发现他还在盯着她手中的蟋蟀看呢。
莫不是送出去的蟋蟀他自己又舍不得了?
申如月破天荒地又开始这般胡思乱想着。
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将他随手编出来的这两只草编蟋蟀宝贝得这么紧,一路上拿在手中玩着,走起路来都比平时快上不少。
她只是默默地抿紧唇,脸上的笑意也紧跟着收了几分,将那只大点儿的蟋蟀也揣回了袖口,生怕掉了,也怕被拿走了。
饶烨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并肩走在她的边上,笑而不语。
过了阵,他才突然问她:“姑娘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玩意儿。”
申如月快了半个身子,依然走在他的前面,头也不回地赶着路,又语气轻快地应着:“当然啦,这样精巧漂亮的小玩意,谁都会很喜欢的。”
一边还在心里嘟嘟囔囔着,阿叶真是个不省心的,若是平时愿意抽点功夫出来多编几个这样的小玩意拿到街上去卖,多少也能挣到几个钱,那样开兽场和驯兽的压力也会小些呢。
“如此,我便多编几个。”他道。
说着,又从腰间抽出那把防身小刀来,两下三下又挑了些不同种类的草木,放在手中,又剔去一些杂草,再整齐地放到他们的篓子里。
申如月被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也没忘记疑惑着问他:“你不是不太愿意做这些吗?”
饶烨:“我什么时候不愿意做这些了?”
这瞬间他甚至都开始自我反省起来,难道刚刚的表情又没控制好,太冰冷太烦躁了么。
申如月:“可是你都不愿意多编几个去卖钱。”
原来是因为这个。
饶烨轻笑一声,扯了扯嘴角,而后道:“卖钱是会辛苦一些,但给你多编几个,就是顺手的事了。”
“我也不要这么多吧!”
话音刚落,眼见着他刚刚上扬着的嘴角又要塌下去。她忙道:“……所以就想着卖一点挣一点积少成多嘛,我现在身上那么多债,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当然你做的这些东西这么好,我肯定是喜欢啦!这不是怕你累着嘛。咱们家里又很小,摆弄太多了岂不是放不下?”
他的嘴角又上扬了。
申如月真是觉得神奇。他不仅只是面上的表情变了,眼神变了,甚至周遭的空气温度都跟着变。
真是个善变又难揣测的家伙。
三两下的功夫,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从手中变出一支蔷薇来,这次虽然是绿色的叶子做的,但是颜色深浅不一,也很漂亮,更是别致。
饶烨递给她,语气亦是定定道:“至于挣钱,我有很多其他的办法,你不必太过担忧。”
无论如何,二两黄金罢了,明年开春自会还完。
-
到了山崖边上,简单吃过东西,申如月昨晚觉浅睡得少,难免有些犯困。
而饶烨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直清醒着在一旁,还坐得笔直。
申如月知道自己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强迫着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着,但事与愿违。
本来还有饶烨在一边做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光是看着就十分解困,说笑了好一阵,但是后来也不管用了。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困过,平时强打精神都会清醒些的,今日都不知道是怎么,着了什么道一般。
那些吸引飞禽的机关已先布置好了,两人闲来没有别的事,只是坐在一边。
若说可以猎下一两头其他飞禽走兽也好,只是这山崖边上,明知有飞鹰常常盘旋,自然也不会有许多其他禽兽在这儿扎窝的。
等了许久,竟是一头飞鹰也没有见到,实在古怪。
按理来说,就算这边的林子里没有飞鹰的老窝,这么长又宽大的山崖边上,总该有些飞鹰经过也对。
可等了这么久,只是见到了几只直往对面林子里钻的麻雀,或是一群大雁飞过。
甚至这个季节里,大雁也是少的,早已南飞过冬,还在安稳休憩中,直到开春之后,或许才会组队一起回来,现在起飞的,也都是太早的。
这些或许也是在意料之内的事情,申如月倒也没多么放在心上,今天能走到这边来有个大概了解,也不虚此行。
倒是她虽然并不急切,饶烨的眉头却一直紧锁着,对驯鹰之事,比她还要上紧。
申如月脑袋昏昏沉沉的,想打起精神安慰他,也只是有气无力道:“今日准备得并不充足,况且驯鹰这事儿本就不简单,难得一蹴而就,既然一次不行,说不准下次就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实在太过头晕,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明白了,嘴巴一张一合的,眼皮也沉到抬不起来。
眼见着就要一头栽到地上,饶烨起身箭步上前,揽过她的肩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眉心拧着,声音压低了唤道:“阿月,阿月……醒醒!”
但申如月这么一倒,就像完全睡死了一般,他再怎么唤她,轻摇着她的肩膀,也没了反应。她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着的,并没什么痛苦,似乎就只是困了而已,观其身上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并未受伤。
饶烨苦思着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却只觉得虽然有迹可循,有一定原因,但还是十分突然。
外头风寒,尤其是这山崖边上。
刚刚到这儿的时候还是正午时分,一路走来身上发着热,又吃了些东西暖和着,两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却也不觉得冷。
只是现在她就这样睡着过去,而今早为了狩猎身上穿得又轻便单薄,山崖边的风料峭如刀,一阵阵地刮在身上并不饶人。在这儿睡着不足片刻就会感染上风寒。
饶烨身上亦没有多余的斗篷衣物。凝神跪地,将先前提在手中的竹篓和机关背到背上,又捏住申如月的下巴,给她喂了些温水,再将狐裘水囊放到她怀中,多少有点温热。
剩余带不走的机关又在山崖边上牢固加定,而后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双手从她的腋下和膝下穿过,打横抱起。
“多有得罪。”
声音还是那样冷淡疏离,却多了几分担心。
-
将申如月抱回家,这一下午她都睡着,直到晚上突然闻到了些烤肉的香味,她才幽幽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下起身的动作还是大了些,扯着她的脖颈连了脑中经络,都是一阵拉拽感的阵痛。
“我怎么回来了?”刚睡醒还哑着声,她思绪有些迟缓着开口问道。
饶烨本在桌边正坐打坐,还借着烛光,手中翻着本书,见她转醒,回答而言:“姑娘刚刚在山崖边晕倒,风大难捱,我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回来。”
本以为她或许会有不自在,可申如月根本没往别的方面多想,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困得睡着。
饶烨端了自己准备的馒头和烤肉走到她床边,放于床头案上,又倒了些热水给她,道:“已是戌时之初了,姑娘最近辛苦,吃些肉补补。”
申如月动作缓慢地将手从被褥里抽出来,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被寒风吹得一激灵。
见状,饶烨又从一边拿了她的斗篷给她披上。
她夹起一块肉来,半信半疑道:“这是你做的?”
饶烨点头。
她倒是还从来没吃过他做的东西。
申如月自己的厨艺本来就很好,一般也只习惯吃自己做的东西,即便是外头有些有名的馆子,她有时候也有些吃不惯。
倒是没想过他今日还趁着下午在家的功夫烤了肉。
她咬下一小口,在嘴里嚼了嚼,算不上嫩,但也不至于到没熟的地步,所以至少是没毒了。而这些烤肉看起来也挺像模像样,外壳一圈已经烤成了油光发亮的深红色,切成一片片后,里头又还是纹理分明的初红。
就是这味道……她那不听使唤的眉毛,不自主地就要往眉心靠拢。
微微抬眼却对上了他的眼神,注视着她。
看着他那试探的眼神,应该是自己还没吃过的。她心中想着。
申如月又是嚼了嚼,终于咽了下去,扯出一个微笑,赞道:“不错!这是你第一次烤肉么?”
饶烨低眉想了想,才道:“算是。”
平时在边关也会烤肉,一般都有炊事部做好这些,就算是在战场前线,也都是部下的将士们烤好了端给他,他亲自动手烤还是第一次。看着平时她烤的样子模仿的。
申如月闻言心想,果然是第一次烤,但能烤熟了,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很不错啦!”她笑着由衷赞道,又把剩下的半块吃完。
饶烨眉梢不自觉地上挑,似是将信将疑,于是自己也夹起一块。忙活半天刚刚才休息,还没来得及试。
这一下就是一大口。
申如月刚刚准备提醒他要细嚼慢咽,下一秒,他果真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大概是咽到了。
然后,表情就变得……很古怪了。
“可能是没放盐,其他调味料也没有。”
见状,她替他解释道,又找补着:“不过像我这样体弱晕到才刚刚醒的,就适合吃这种原汁原味的肉。”
饶烨心中叹了口气,是啊,体虚者,还吃火烤的,或许应该煲汤炖肉,可是煲汤他都没见过,更不会了,火烤虽然难吃了些,至少还没全部浪费,能都吃掉。
想着便要默不作声地把这盘肉端走。
申如月却拦了下来,只道:“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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