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林子间，一狼一犬沉默地先后行进着，路上没有来时的欢声笑语，只有沉闷到压得狼喘不过气的低气压，就在刚才，霍森咬下一嘴牧弋脖颈后的狼毛后，再没有其他动作，果断转头走开。

白狼讪讪跟上猎犬脚步，后颈处的白毛，被咬得刺啦杂乱无比。

它还活着没被咬死，霍哥果然舍不得。

“霍哥。”沿着溪流走了一路，草越来越高，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十分陌生，一直忐忑着的牧弋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回去的路吗？”

“不是。”霍森不假思索回，“是猎狼的路。”

方才见狼崽神情恍惚，霍森本想尽早回到熟悉的领地，结果它竟是被一只小狼摆了一道。

小狼崽子心情好得很，还有心思调侃它，那汪泪，装得真像！

沿着溪流一直走，能遇见不少狼群喜欢的猎物，回什么木屋，有吃有喝还有老头伺候，小狼崽子该面对大自然的残酷了。

水草丰美的地方更容易遇见鹿群，霍森这次不打算出手，就让牧弋自己一只狼自己想办法去，小崽子是该吃点苦头，不大的脑瓜里，整天不知道乱想些什么。

“霍哥，我们是迷路了吗？”霍森的话没在牧弋心里激起一点波浪，自家霍哥出口的话越狠，就越没可信度，但牧弋也确实走得心慌，周围的草势越长越旺，落后两步就看不清霍森的身影。

霍森没搭话，依旧自顾自在草地中穿行。

小白狼赶紧跑了两步，冲上前挡在霍森面前，可怜兮兮抱住了猎犬的半边前爪：“我不做霍哥的狼后了，不要丢掉我。”

霍森面上青筋暴起，只是一会功夫没搭理牧弋，小狼崽子又在乱想些什么？

“……滚远点！”

第一次没准备，牧弋被无情甩开，但白狼很快又黏上了霍森的后腿，霍森又甩了甩后腿，除了又得几声嘤咛，牧弋的狼爪位置毫无变化。

霍森在溪边就已经闻见了猎物的味道，现在打牧弋一顿事小，但这白狼，不知哪里学来的臭毛病，爪子才贴上去，就会叫出惨烈的哀嚎。

娇气得很！

霍森只能面无表情拖着白狼继续朝前走，没一会，草势就见了头。

一狼一犬也没能别扭很久，霍森先一步从半人高的草中钻出去，食物的气味近在眼前，它们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个鬼！

霍森板着脸，用身体拦住想要朝外挤的白狼，离它们不远的泥泞岸上，有十来只正在饮水的野牛。

牧弋的鼻子也很好使，它虽然撒泼扒着霍森后腿躺了一路，但它也早早就闻见猎物的气味，也就明白了霍森的打算。

现在，狼崽子被霍森阻拦在草丛里，牧弋狡猾地从霍森身下钻出一个狼头。

看见野牛群之后，牧弋难得沉默了，远处的野牛属实长得过于壮实，头上一对犄角简直能顶翻好几只小狼，身形更是，恐怕有三四个霍森这么大。

“霍……霍哥，我们俩吃不完吧。”牧弋咽咽口水迟疑道，它现在确实又馋又饿，但面对比自己强壮数倍的野牛，白狼的理智终于胜利了一回。

“牧弋，但凡不是只有你我，我真该夸你一句捕猎圣体。”霍森谨慎地咬住牧弋的狼尾，它真怕牧弋一下子冲出去。

就牧弋这种小狼，只要引起野牛群慌乱，踩都能把小狼踩死。

但今天发现野牛群的，若是一队狼群，那对狼王和它的臣子而言，都是欣喜若狂的事情，狼群完全有实力在和野牛群的博弈中，猎到一头野牛。

“……不像在夸我。”听起来，更像在拐弯抹角骂狼。

“听出来了？变聪明了。”见牧弋没有莽撞冲出去，霍森心情不错，霍森把牧弋也一同扯进草丛里，野牛离它们还有一段距离，只要掩藏好身形，很难被发现。

霍森出门前想的狩猎对象，依旧是狍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被两只灰狼打乱了计划，它绕道而行，没想一撞，就撞见个大的。

“现在怎么办啊霍哥？”牧弋能看出霍森的紧张，它也知道霍森的紧张不在于野牛群，而在自己身上。

现在掉头就走，对它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霍森眯着眼问：“想捉么？”

“怎么捉？”牧弋愣住，好一会才短路般歪歪狼头。

在霍森听来，牧弋这便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它放开牧弋的狼尾，抬起左前爪指了指被野牛群簇拥在中间的小牛。

经过霍森短暂的观察，它发现野牛群好像刚刚遭到什么野兽的围堵，公牛们把幼崽紧紧围在中间，队形也很像死里逃生。

“等。”霍森看了牧弋后一眼低声说，“还记得早上遇见的灰狼吗？右边有狼群的脚印，我猜野牛群被它们盯上了，我们可以做背后的黄雀，捡漏。”

提到灰狼，牧弋又想起自己侃侃而谈的“配偶”言论，它悄悄往霍森脚下靠了两步，假装漫不经心问：“霍哥以前有过其他小狼吗？”

白狼曾问过霍森这个问题，但被那时候的猎犬搪塞过去。

“没有。”或许是因为分心盯着野牛，霍森这一次答得很干脆，它把蛄蛹到自己身边的牧弋又踢远一些，转过身盯着小狼看，“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霍哥把我养的很好。”霍森看过来，牧弋顿时感觉自己的想法被霍森看穿，白狼低下头藏住通红的面颊，却忽视了脑袋上的一对狼耳。

“没养过，但咬死了不少。”冷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牧弋一个激灵，这番言论下，什么旖旎的情绪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牧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情绪都没逃过霍森的双眼，猎犬再次把目光放回到被野牛群护在最里边的小牛身上，却没了算计的兴致。

它当然知道牧弋刚才在问什么，小狼还不会藏事，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而霍森也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没有。

就你一只小狼而已。

天天念叨狼群敏感多疑，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狼和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霍森都快要放弃那头野牛离去时，野牛群突然有了动作。

同预想中不同，野牛群径直冲着霍森和牧弋而来。

霍森想也不想，直接咬上牧弋的脖颈，在牛群冲过来前面，朝着溪流相反的方向跑去。

远远地，还有几声狼嚎穿过牛群，不止野牛，就连狼嚎声也越来越近。

野牛身后的狼群，在把牛群朝它们这边赶！

霍森低骂一声，野牛冲过来的瞬间，它蓦地反应过来，溪流和牛群，从一开始，就是给自己和牧弋布下的陷阱。那两只灰狼，在森林里的时候，不是没发现自己和牧弋躲藏的位置，而是佯装不知。

“霍哥！它……它们怎么冲我们跑过来了！”牧弋小小年纪，今天不止第一次见到野牛，也是第一次感受如此盛况，它们竟然被野牛群追着跑。

而野牛群身后还有狼群。

狼的体型比野牛小上许多，遇见牛群很容易被冲散，霍森现在不敢把牧弋放下来，要让这小白狼落在安德手中，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糟蹋。

好不容易才养活的白狼，只能自个糟蹋，别的家伙，想都不要想。

“霍哥！你叼着我跑不快的，快把我放下来！”牧弋大叫，它现在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小白团子，虽还比霍森小上一圈，但体型已经日渐逼近成年狼。

“住口，想让老子省点力气，就别乱动！”霍森这句话，每声嚎叫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野牛的奔跑速度极快，它和牧弋迟早要被挤到牛群中。

霍森又使了几分力在嘴上，它猛地刹住脚步，借力转了方向，直接往野牛方向冲过去，牧弋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霍森这一个急转弯给扭断。

结果脖子还没缓过神来，双目又遭遇了新的冲击。

“啊啊啊啊啊！！！”冲进野牛群的一瞬，四面八方都是牛蹄，一抬眼就是新的蹄子朝自己的脸踏过来，霍森淡然地左闪右闪，小狼崽牧弋却被吓到尖叫。

惊叫的狼嚎二度惊吓到被狼群驱赶的牛群，野牛本来还算有序的队伍，因为牧弋的这几声嚎叫开始变得混乱。

霍森嘴角略弯，它带着牧弋开始挤在野牛潮里搅混水，狼王或许也开始察觉到计划有变，野牛群里，很快混进了新的狼，它们一狼一犬，也和后面的狼群，距离也越来越近。

和奔跑的野牛群对冲，牧弋不知道霍森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这可比自己前几个月扑上猞猁要过分多了！

而霍森不止冲进了野牛群，它还在朝着狼群跑，牧弋虽没有被霍森放到地上逃窜，但心跳声已经震如擂鼓，在霍森的灵活走位下，没有牛蹄落在白狼的狼身上，但这并不妨碍小白狼慌乱。

它的霍哥，怎么遇见狼群，就疯成了自己陌生的模样……

野牛潮内，被霍森一顿乱窜，里面已经又混进了两只眼熟灰狼，其中一只在干扰野牛逃跑的同时，还把挑衅的目光落在霍森身上。

霍森没去搭理这点轻飘飘的挑衅，嘴里叼着的狼崽子却恶狠狠瞪了回去，很不巧，灰狼吃瘪的表情被霍森的余光瞟见。

似是搅够了混水，霍森终于不再滞留在野牛群间，猎犬找准空隙麻利从野牛蹄子间挤出来，停在狼群和野牛群中间。

它把叼在嘴里的小白狼甩到自己的后背上，特意在那位狡猾的黑狼王面前夸赞道：“干得漂亮，小弋。”

总之，一段混乱的关系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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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