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光也忍不住调整了呼吸，一想到不知道为什么，赵晏华恨不得杀了自己，那她编造的谎话，就不能再提当初的情分。

说不定赵晏华之所以想杀自己，就是因为当时他最落魄不堪的时候，最没自尊的时候，都被楚瑶光看见了。

而如今他已经是九五之尊，昔日的狼狈是他心头的耻辱，而知道并亲眼见证这份耻辱的人随时会出现，便会时刻提醒他，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赵晏华对楚瑶光从最初的感激，到现在转变为厌恶。

想通这一点，楚瑶光再次开口。

“那位仙女说，她心中牵挂着一位故人，但在某次见面之后，却不知道那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没能好好地告别，而往后机缘已尽，她与故人不会再见，便托梦于微臣，希望微臣代为转述告别。为了让那位故人相信，便见此物留下作为证据。”

楚瑶光小心的说完，心中祈祷赵晏华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已经“转述”楚瑶光的话，此后都不会在和赵晏华相见，所以赵晏华不必担心楚瑶光随时出现，让赵晏华想起那狼狈不堪的曾经。

甚至她还以楚瑶光的口吻告诉赵晏华，楚瑶光很挂念他，只希望赵晏华别再小人之心，认为楚瑶光会嘲笑他的过往。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表示没有透漏丝毫自己知情赵晏华不堪过往的事情，只希望赵晏华现在不要迁怒她这个楚大人。

听完楚瑶光的话，赵晏华高大的身形有几分颤抖，脚下晃了晃，最后还是以手撑住了身后的桌案才稳住。

楚瑶光一直低着头，没能看清楚这一切，只以为赵晏华是太开心，所以背过身去了。

“不会再见？”

赵晏华低声呢喃着这四个字，楚瑶光听后，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赵晏华背对她的背影。

“不会再见？”

赵晏华又重复了一遍，楚瑶光不确定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自言自语，沉默一番，还是小心开口。

“是的陛下，那为仙女在梦里是这样告诉微臣的。”

楚瑶光说完，整个心都是悬着的，她只能祈祷，祈祷赵晏华相信自己，然后赶紧让自己出宫。

赵晏华听完楚瑶光的话，没有再回答她，而是继续喃喃自语，但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了，导致楚瑶光听得并不分明。

“既然知道当时的最后一面没有好好告别，既然心中牵挂着我，为什么选择托梦他人，却不选择入我的梦，与我好生道别？”

赵晏华似乎有些魔怔了，他开始不断在殿内来回踱步，楚瑶光借机抬眼看了一眼，却见赵晏华神色满是自我怀疑，完全忽视跪着的她。

楚瑶光不知道赵晏华究竟是怎么了，但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张全跟他多年，定然是知道情况的，楚瑶光得赶紧去找张全。

随即连忙起身后退，想跑出去。但是这一起身，刚才还完全忽视她的赵晏华立刻回神，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楚瑶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晏华，记忆中的赵晏华即便被欺负可怜又瘦小，却从来没有见他眼中露过如此明显，毫不掩饰的杀意。

此刻的赵晏华，犹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双眼猩红，面色可怖，若是此时在加上獠牙，恐怕就成了野兽了。

“就是你啊！”赵晏华忽然轻叹，抬手指着楚瑶光。

楚瑶光心头警铃大作，莫非赵晏华还是认出了自己，那可糟了，她可不想被活活打死，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脚步只能不断后退：“陛下说什么，什么就是我？”

“就是因为你，所以她才没有托梦于我？”

赵晏华语气带着几分疯魔，下一刻便猛地朝楚瑶光扑来，只是一瞬间，便将楚瑶光狠狠压在身下。

没有什么浪漫，也没有什么旖旎，因为此时，赵晏华的双手狠狠地掐住楚瑶光纤细的脖子上。

双手因为常年习武而导致留下一层茧，更得磨得楚瑶光脖子生疼。

本就因为裹胸的原因，楚瑶光呼吸有几分困难，此刻被赵晏华掐住脖子，她顿时感觉呼吸不畅，眼冒金星。

“救......”

楚瑶光想呼救，但是连发声都困难，只能尝试一只手掰开赵晏华，另一只手不断抬起拍打着赵晏华，希望能唤回赵晏华的理智。

她不明白，从前懂事可爱的赵晏华，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究竟是这皇宫太压抑，和太后一党斗争的太狠导致，还是因为因为太过怨恨楚瑶光，所以现在迁怒“梦见过”楚瑶光的人。

因为缺氧，脑子有几分迷糊，就在楚瑶光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赵晏华手里时，殿门突然被打开，下一刻张全就带着两个人影冲了进来。

张全听见有什么声音倒地，心中便暗道不妙，以为是赵晏华出事儿了。

进来一看，果真如此。

虽然赵晏华不是摔倒的那一个，但是看这情形也不太乐观。

紧随着张全而来的，还有两个人，都连忙去拉赵晏华，其中一位约莫三四十年岁的男子快速抽出金针，对着赵晏华扎了几针，楚瑶光顿时觉得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慢慢减轻了力气，下一刻，压住自己的大山便被移开。

赵晏华被控制住，张全立刻和那个施针的男子一起，把赵晏华扶进了内室。

终于恢复了呼吸，楚瑶光终于翻过身来，佝偻着身子拍着胸口猛地咳嗽。

进来的三个人楚瑶光都认识，但是三人却又不认识，甚至不知道楚瑶光。

除了张全，另外两人就是董文彦和曾经教过赵晏华武功的刘公公，看样子，如今都已经成为赵晏华的心腹之人。

张全和董文彦扶着赵晏华进内殿治疗，可是刘公公并没有进去，而是背对着楚瑶光，片刻后，才施施然回头看向楚瑶光。

今日董院使按照惯例，来给赵晏华请平安脉，才能进来阻止楚瑶光被赵晏华掐死。

进殿见到看到那一幕，他们很清楚，赵晏华又犯病了。

而赵晏华精神有异一事，太后的人隐隐有察觉，不过一直没能得到确切消息。

但是显然，经过今天的事情，他们认为“楚荣安”不可能发现不了赵晏华的异常，就算“他”发现不了，若是将此事告知了太后的人，太后他们也会知道。

楚瑶光不知道楚荣安的站队情况，但是作为赵晏华的心腹之人，他们都很清楚。

所以今日之事，这个“楚荣安”，最好彻底闭嘴，才是最安全的。

随即刘公公看向楚瑶光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尚未察觉到危险靠近的楚瑶光还在难受的喘着气，心里也在思索赵晏华究竟是什么情况，从前和他接触，都没有发现过他有什么不正常。

果真是这皇宫太压抑了吗？把人都逼疯了？

刘公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楚瑶光，为了赵晏华的秘密不被太后一党知晓，他心里的想法自然是要眼前的人死，但是肯定不能不给赵晏华报备一下。

所以，在赵晏华下令之前，“楚荣安”不能离开龙居宫。

“楚大人。”

刘公公朝着楚瑶光走去：“受惊了吧，让奴才帮您顺顺气。”

楚瑶光本能的拒绝，想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是下一刻，她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殿内的赵晏华在董文彦的施救之下终于缓了过来，他躺在床上，眼中已经没有刚才的疯魔之色。

张全见此松了口气，但是董文彦却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陛下，您莫在相信那群江湖术士了，那些丹药哪里吃得。您现在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距离千秋万世还早呢，但是若继续吃那些丹药，身体只怕是吃不消啊。”

对于董文彦带着几分不敬的规劝，赵晏华并没有动怒，但是此刻却没给任何反应，董文彦见此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最后只能跺脚。

赵晏华不语，他还在想着刚才“楚荣安”说的话。

“楚荣安”都能梦见楚瑶光，为何他不行。

他哪里不知道那些丹药没有用，可是他心里总是怀着一份期冀，期冀吃了那么多丹药，就算不能成仙，也能开始延年益寿，就可以多一些时间，等待楚瑶光。

只是目前来看，这些丹药没有让他心想事成，反而让他的精神开始出了问题。

当然，还没有把他完全变成一个疯子就是了，只是每次发作，都和他心中对楚瑶光无限思念有关。

最厉害的一次，就是去年赵晏华的寿辰，当时接受朝拜的他再次想起十三岁那年，和楚瑶光见得最后一面，顿时思绪翻涌，最初的思念却是变成了几分埋怨。

为什么？为什么要消失的那么突然？为什么此后与他十年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他当下便发了疯，摔了杯子掀了桌子，吓坏了在场的一众臣子。

但幸好张全及时用赵晏华醉酒的原因给解释过去，却依旧叫太后上了心，此后一直三番四次派人来打探。

不过也叫他们失望，因为赵晏华的疯魔目前来说不算频繁。

张全给赵晏华递了杯茶，见赵晏华丝毫不理会董文彦，张全只能眼神示意董文彦。

“不是让你把陛下的丹药给换成日常的补药吗？你怎么还没换？”

董文彦见此更是觉得气愤，也只能用眼神看了看赵晏华。

“你以为我不想，谁叫陛下自己也会医术，我换过几次就被发现了。”

但是张全才不听董文彦的解释。

“陛下的医术跟你比起来只是皮毛，你若是细心研制一下，陛下怎么会发现丹药被掉包了。”

当下董文彦无话可说，只能收起东西跪安了。

片刻后，张全见赵晏华没有异常，这才开口询问。

“陛下，刚才的事情，可要处置掉那位楚大人？”